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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世文献中的“写本”与“抄本”

 新用户07714572 2022-03-11

描述汉唐时期的书籍,需要对书籍形态进行概括。翻阅文献学、书籍史、出版史等领域的论作,会发现,所用称呼五花八门,常见的就有十数种:“抄本””纸抄本”“写本”“纸写本”“卷子”“卷子本”“纸书”“写本书”“手写本”“手抄本书”“纸卷”“古抄本”“古写卷子本”“卷子写本”等等。其中,以“抄本”和“写本”最为常见,使用起来却也最为随意。

那么,古代人是怎么使用这两个词语呢?

检索古籍数据库,结合纸质文献状况,我们可以对“写本”“抄本”在传世文献中的使用状况做如下概括:

一、汉唐时期的文献中,“写本”常见,“抄本”偶见。“写本”多为动宾形式,意为“抄写文本”。

《陈书·姚察传》:江(总)曰:“若不得公此制,仆诗亦须弃本,复乖徐公所寄,岂得见令两失。”(姚)察不获已,乃写本付之。[1]

《旧唐书·文宗本纪》:二月丁亥朔,……庚戌,敕李绛所进则天太后删定《兆人本业》三卷,宜令所在州县写本散配乡村。[2]

[唐]张彦远《法书要录·唐何延之兰亭记》:仆开元十年四月二十七日任均州刺史,蒙恩许拜扫,至都,承访所得委曲,缘病不获诣阙。遣男昭成皇太后挽郎吏部常选骑都尉永写本进。[3]

“抄本”的使用很少,日本僧人圆仁所撰《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中有一处:“(开成五年)正月。十五日。得当年历日抄本”[4]。此“抄本”为名词,指历书的手抄复制本。

二、宋代开始,“写本”“抄本”并用,明清时期尤为突出。“写本”多被当作名词使用。

《宋史·乐黄目传》:“淳化四年春,……(乐黄目)又献《广孝传》五十卷,《总仙记》一百四十一卷。诏秘阁写本进内。”[5]

[宋]叶梦得《石林燕语》:“唐以前,凡书籍皆写本,未有模印之法,人以藏书为贵。”[6]

[宋]程俱《麟台故事》:“至五代,官始用墨版摹六经,诚欲一其文字,使学者不惑。至太宗朝,又摹印司马迁、班固、范晔诸史,与六经皆传,于是世之写本悉不用。”[7]

[宋]袁褧《枫窗小牍》:“余家藏《春秋繁露》,中缺两纸,比从藏书家借对,缺纸皆然。即馆阁订本,亦复尔尔。不知当时校勘,受赏银绢者得无愧乎?后从相国寺资圣门买得抄本,两纸俱全。”[8]

《明史·艺文志》:“是时,秘阁贮书约二万余部,近百万卷,刻本十三,抄本十七。”[9]

《春秋道统》四库提要:“是书仅分上、下二卷,而抄本细字乃八巨册。”[10]

《三朝北盟会编》四库提要:“今其书抄本尚存,凡分上、中、下三帙。”[11]

《庄靖集》四库提要:“今板已久佚,只存写本而已”[12]

上文所列,仅为代表性例证。从传世文献看,大致可以认为:复制技术的变化,是导致“写本”成为名词,“抄本”与“写本”并用的主要原因。

汉唐时期,文本、书籍传播均靠手工抄写,到宋代,由于雕版印刷技术的普及,除原有的手抄复制外,又增添了印刷复制这一新方式。人们谈及书籍时,自然也会关心是何种方式复制的本子。在无印本(刻本)之前,“写本”包含了所有抄写行为,但有印本(刻本)后,手抄复制就要与刻印复制相区别,这时,“写本”就有了转化为名词的必要。

宋到清代的传世文献中,“写本”“抄本”为同义词,但在使用习惯上略有差异,即在描述汉唐文本时倾向于用“写本”,如宋代叶梦得:“唐以前凡书籍皆写本,未有模印之法” [13];清代顾炎武:“古人经史,皆是写本。”[14]这恐怕是受语言习惯与文化传统的影响,因为汉唐时期的文献里,“写本”最为常用。

总体来看,汉唐时期,“写本”并非书籍的名词性代称,而是动宾形式(“抄写文本”)。宋以后,“抄本”与“写本”才被当作了书籍的名词性代称。晚清之前的文献中,如果在同一本书中行文,作者只会采用一个概念,或“写本”,或“抄本”,不会将两者混用,将之混用是近现代的事情。

参考文献

[1] 《陈书》卷二七,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354页。

[2] 《旧唐书》卷一七上,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528页。

[3] [唐]张彦远:《法书要录》卷三,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3年,第131页。此“写本”的内容为《兰亭序》流传原委。

[4] [日]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63页。 圆仁838-847年在唐求法,历经唐文宗、武宗、宣宗三代。《入唐求法巡礼记》为其在唐十年的日记,用汉文写成。

[5]《宋史》卷三〇六,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0111-10112页。

[6] [宋]叶梦得撰;宇文绍奕考异;侯忠义点校:《石林燕语》卷八,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第116页。

[7] [宋]程俱撰,张富祥校证:《麟台故事》,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70页

[8] [宋]袁褧:《枫窗小牍》卷下,《宋元笔记小说大观》(五),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4778页。

[9] 《明史》卷九六,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343页。

[10] 佚名《春秋道统》提要。四库全书研究所《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整理本),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第384页。

[11] [宋]徐梦莘《三朝北盟会编》提要。四库全书研究所《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整理本),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第675页。

[12] [金]李俊民《庄靖集》提要。四库全书研究所《钦定四库全书总目》(整理本),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第2200页。

[13] [宋]叶梦得撰;宇文绍奕考异;侯忠义点校:《石林燕语》卷八,北京:中华书局,1994年,第116页。

[14] [清]顾炎武著;陈垣校注:《日知录校注》,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591页。

封面图片源自网络

责任编辑:彭颖

作者简介

传世文献中的“写本”与“抄本”

陈 静,山东大学文学博士。济南大学教授。研究兴趣集中于中国古代出版文化;近年来关注女性与出版问题。出版有《唐宋律诗流变研究》《图说中国文化·艺术卷》等著作。发表论文数十篇。所撰传统文化普及类作品输出版权到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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