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盛世欢筵：权杖的游戏（137）唐隆元年（710年）六月二十日，李隆基于京城长安发动兵变，史称'唐隆政变’。 行动从中午开始。 第一步，李隆基带着刘幽求等人，化装潜入皇宫北面的禁苑，找钟绍京。 不知道什么情况，'绍京悔，欲拒之’，这家伙事到临头，居然后悔了。还好他老婆明白，说你前面积极，现在想躲来得及吗？（'同谋素定，今虽不行，庸得免乎！’）听到这么讲，他才出来见面。李隆基估计惊出一身冷汗，'执其手与坐’，赶紧安抚，总算把事情安排妥当。 到了晚上，葛福顺等人也来了，他们掌握部队情况和领导行踪，能不能行动，要等他们来才知道。当然，史书不是这么讲的，凡帝王将相，总要来点神秘主义： “向二鼓，天星散落如雪，刘幽求曰：'天意如此，时不可失。’” 漫天星光中，李隆基定下他人生最重要的决心。 随着他一声令下，葛福顺等人直奔大营，斩驻营长官韦播、高嵩等人。这关键一步成功，立刻召集官兵作政治动员： '韦后鸩杀先帝，谋危社稷，今夕当共诛诸韦，马鞭以上皆斩之；立相王以安天下。敢有怀两端助逆党者，罪及三族。’ 韦后毒害中宗的说法，最早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有了这个说法，政变就从叛乱，摇身一变成了正义行动。另外，明确提出政变纲领：拥戴李旦做皇帝。 有目标又有说法，'羽林之士皆欣然听命。’都高高兴兴地造反可能有夸张，但搞到不少人愿意卖命是肯定的。接下来，他们把韦播等人的脑袋送去报信，'隆基取火视之，遂与幽求等出苑南门’，李隆基还是很慎重的，查验过没问题后，从禁苑出来，开始部署下步行动。 他本人坐镇玄武门外，其余人马兵分两路攻入皇宫，'福顺等共杀守门将，斩关而入。’怎么破门呢？这就用到钟绍京了，他是农场的头，手下有一帮子特殊人才：'绍京帅丁匠二百余人，执斧锯以从。’斧子锯子，都是现成的，只不过平时砍树现在砍门。 两路人马杀进皇宫，照约定在凌烟阁前会师后，大声呼喊发出信号。没办法，古人也没个手机，只能是'通信基本靠吼’。其时已是凌晨，李隆基听到呼喊，知道进展顺利，带领其余人马迅速入宫，'至太极殿。后惶骇遁入殿前飞骑营，及武延秀、安乐公主皆为乱兵所杀。’另一关键人物是皇帝，'时少帝在太极殿’，也一并控制。  唐长安太极宫 刘幽求这时有点迫不及待，说：“众约今夕共立相王，何不早定！”事情还没办利索，就想着摘取胜利果实。还是李隆基比较沉着，'遽止之，捕索诸韦在宫中及守诸门，并素为韦后所亲信者皆斩之。比晓，内外皆定。’ 这次大屠杀，不但去除韦家班，连早先的武家班也一并拿下，'武氏宗属，诛死流窜殆尽。’外戚掌权，终究难逃被皇室反杀的命运。 另外，宗楚客、纪处讷，包括韦巨源这些亲近韦家班的宰相，也一个没跑了，统统拿杀。皇权之争，就是这样人头滚滚。 这一切都搞定，就该办最后的大事——夺位。 但这个事情又有点说不出口。 韦后讲她'篡政’，还勉强说得过去，少帝是中宗之子，人家接班合理合法。你把合理合法的接班人赶下台，那不也是'篡政’吗？ 出头解决这个问题的，是太平公主。 “甲辰（六月二十四日），少帝在太极殿，相王立于梓宫（中宗灵柩）旁，太平公主曰：'皇帝欲以此位让叔父，可乎？’幽求跪曰：'国家多难，皇帝仁孝，追踪尧、舜，诚合至公；相王代之重任，慈爱尤厚矣。’乃以少帝制传位相王。时少帝尤在御座，太平公主进曰：'天下之心已归相王，此非儿座！’遽提下之。睿宗即位，御承天门，赦天下。复以少帝为温王。” 人家皇上没作声，太平公主硬说他要让位，而且让位的制书都写好了，当场交给李旦。李重茂一个十六岁少年，稀里糊涂做了十八天皇帝，又稀里糊涂被姑姑揪着衣领拽下宝座。另一边呢，李旦明明抢了皇位，硬被刘幽求说成是心痛侄子、勇挑重担，历史还真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这里面配合还有一出戏，主角是李旦、李隆基父子，主要是说李旦事先不知情，政变成功才向他报告。 事变前，有人说要不要先报告相王，李隆基说了句漂亮话：'事成福归于王，不成以身死之，不以累王也。’ 实际上，面对韦家班，李旦、太平公主，包括他们的家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真要政变失败，一个也别想跑。而且照当时形势，就算他们不下手，韦家班早晚也要收拾他们。因此就出现：'（隆基）乃与太平公主谋之，公主喜，以子崇简从。’说明该知道的，都要知道；凡能出力的，都要出力。总之，这个事情里，李旦知不知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的性质： 第一，这就是一次标准意义的造反，李旦这个'小宗’，造李显这个'大宗’的反； 第二，算是种自卫行动吧，类似李世民'玄武门兵变’； 第三，还是皇权斗争的老套路——成王败寇。胜利者总会披上一层合法的外衣，比如最大的受益者李旦，被刻意描绘成啥也不知道、啥也没干，完全被动地接下皇位重担…… 本篇修订版，可关注微信公众号' 一分钟神思漫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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