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照片的故事河曲打的是什么蓝打蓝的往事蓝草是人类最早利用植物染料,中国人从3600年前就开始利用蓝草,很多西方国家的国旗上都有蓝色,这个蓝色就是靛蓝。 蓝靛的颜色也是中国人喜欢的颜色。经蓝靛染过的衣服,典雅厚重,久穿不掉色不泛红,深受老百姓的欢迎。 河曲种植兰草的历史,没有确切的文字记载。经过考证可以确定要早于清朝咸丰年前。民国年间,随着 “英国蓝”“洋胭脂”等合成染料涌入河曲,打蓝开始走向衰落。河曲解放以后,由于解放区物资缺乏,又掀起了一个种蓝高潮,河曲还选派种蓝能手去外地传授种蓝制蓝技术。直到1949年前后,河曲的种蓝制蓝业停止。 河曲既有精细的耕作技术还有良好水地,又有河曲地处水旱码头商业发达,河曲种植蓝草的历史要比有据可考的时间更长。河曲成为种蓝基地,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种蓝草收入颇丰,一亩地可收100多斤蓝靛泥,一般成色,也可以换1000多斤米。最优的蓝靛泥,一斤可换18斤糜米,这在当时是个大数目。 每当立秋来临,成片的蓝草随风摇曳,蓝香在四处飘荡,打蓝的号子此起彼伏,伴着敬神的炮仗声,黄河岸边,热闹非常。 打蓝的过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哪一道工序不到位,也出不来优质的蓝靛。 就说这沤蓝,天天要请专人观察,时机一到,不管是白天黑夜,刮风下雨,甚至下冰雹,也得开始打蓝。 蓝液入瓮一开打,如打仗一般,起手就不能停。 澄池旁边是打场,四五个大瓮一溜排开,一个大瓮两个人,相对而立,手持蓝槌,上下交替,轮番击打,一打几十排,半天功夫不停手。 这是个极苦的营生,普通人挺不下来。 主家在打蓝之前,要请亲戚与打蓝工人坐席,吃大肉包子。吃饱喝好再进打蓝场。 众人先在蓝池旁敬神上供,响炮,一水子精壮的青皮后生,赤裸上身,一溜排开。放蓝液,提水,破灰,入瓮,有条不紊。待到大师傅一声令下,棍棒齐飞,蓝水飞溅,雄壮的打蓝号子顿时在黄河两岸回荡起来,那阵势,真叫个波澜壮阔。 瓮中的蓝液打好,大师傅喝一声,“放!”打蓝的后生一齐拔开瓮底的木塞,打好的深蓝色的液体就流入澄池。这一排子就算打完,接着打第二排。 澄池中的蓝液,稍加沉淀,撇去浮水,就成为蓝盈盈、油浸浸的蓝靛泥膏。 蓝靛丰收,内蒙和附近各县的靛商闻风而动。收蓝人走家串户,手持白纸折成的抹子,指头蘸些靛泥向上一抹,便定了等级,按级议价付钱,近装油蒌,远装布袋,运往各地。 打蓝是一种生活,打蓝是一种文化,打蓝是一段河曲人的田园往事。 打蓝有讲究 品种确定了,流程清楚了,说干就干,开始种蓝。 河曲已经有70年没有种过蓝草,寻找种过蓝的人来种不可能。好在我们找到了一个种地的好把式,建华的姨夫老孙。 浸种,下种,育苗,紧赶慢赶,虽然迟了两天,还在节气内,但愿它能破土出苗吧。 也许是被我们的诚心所感动,回归故土的蓝草种子,竟然顽强地破土了。看着绿油油的娇嫩的小苗,我好像在梦幻之中,确认了好几次,才高兴的欢呼起来。 蓝苗长到六七片叶,移栽到新的土地里,继续茁壮成长。在大家的精心呵护下,蓝苗一天一天的长大了。 蓝苗长大了,打蓝的事情摆上了议事日程。 秦汉之前,采用的是浸揉直接染技术。就是把蓝草与衣物一起揉搓,辅以草木灰助染。这种方法的优点是简单直接,缺点是不利于保存与运输。后来发展出是熟的制靛技术。 著名学者贾思勰在其所著的《齐民要术》中,第一次用文字记载了用蓝草制取靛蓝的方法:'刈蓝倒竖于坑中,下水,以木石镇压,令没。热时一宿、冷时再宿,漉去荄,内汁于瓮中。率十石瓮,着石灰一斗五升,急抨之,一食顷止。澄清,泻去水。别作小坑,贮蓝淀着坑中。候如强粥,还出瓮中盛之,蓝淀成矣”。 明代《天工开物》中记录的制靛方法是:“凡造淀叶与茎多者入窖,少者入桶与缸,水浸七日,其汁自来。每水浆壹石,下石灰五升,搅冲数十下。淀信即结,水性定时,淀沉于底。” 在河曲老人的回忆当中,蓝草发酵开始,就要请大师傅观察发发酵的程度,然后决定什么时候开始打蓝。这个发酵的时间不是一定的,而是根据温度等情况灵活掌握的。如今参与过打蓝的老人,在当时只是小工,并不管技术上的事情。所以蓝草发酵的时间、火候,打蓝时加多少石灰,怎样观察,便成为一个大问题。 河曲有俗语“灰蓝白淡”“灰搁蓝淡”,便是说打蓝的事情。打蓝时,石灰加的多了,产出的蓝靛便会蓝色淡而偏白。这种蓝靛不是上品,优质的蓝靛是蓝中带紫,油光发亮。 没处请教,自己琢磨。过去古人不懂化学原理,全凭经验。今天我们可以利用化学来研究。 打蓝的化学原理,是把蓼蓝中所含的蓝甙,经过长时间发酵,在糖酶与稀酸的作用下,水解断键,游离出吲羟,然后氧化为靛蓝。石灰在其中的作用,一个是破坏蓝草的细胞组织,其次是中和发酵的酸性,最后通过吸收二氧化碳生成碳酸钙,将生成的靛蓝吸附并沉淀。 原理弄清楚,打蓝的要点就是:发酵到位,石灰适量,氧化充分,搅打足量。 我们按照不同的发酵时间,不同的石灰配比,进行反复试验。整个过程枯燥而辛苦。院子中摆满了坛坛罐罐,在刺鼻的味道中,不停地搅打。 路过的村民们露出好奇的眼神,不明白这群人在干什么。 打蓝的温情经过一系列的试验以后,决定将剩下的蓝草用传统的方式打一次蓝。 河曲二人台剧团青年演员邬光有些兴奋,特意换上了中式对襟褂子,准备参加真正的打蓝。舞台上他演唱了无数次的《打蓝调》,可他却从来也没见过打蓝。 这也是有史以来专业演员第一次参加打蓝。 临近的村民们,也对这件事情有了热情。听说我们要打蓝,甚至把城里的孩子们也都叫了回来。在孩子们的欢闹声中,在大人们的注视下,打蓝终于开始了。 先是几个人轮番打,接着邬光和老孙上场对着打。大家吆喝着:“唱一个!” 邬光抖起架势。明亮而悠扬的歌声便荡漾开来,平常沉默寡言的老孙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居然也和着邬光唱了起来。 “野雀雀那个飞在澄池沿,单等那个哥哥打完靛……” 打蓝起伏上下,歌声也随着高低有序,是那么的和谐。刚才还嬉笑的老老少少,也被这场面感动了,随着歌声轻轻地摇摆起来。那种久违的详和的光芒,带着古朴田园的光,轻轻地散开来。我有些恍惚,依稀有不知何处的感觉。 七十多年,打蓝的撞击声和着歌声又在河曲的上空响了起来。 往回走的路上,志刚与建华兴奋地说:“今天人们的精神状态可是不一样啊!”“今天现场的大家是真高兴啊。” 我在想,打蓝不仅仅是复原一种生产过程,而是在复原一种文化,复原一种情怀。这个追索的过程,其实就是在追寻这块土地上的精神与灵魂。 蓝打出来了。 蓝香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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