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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母亲去世，父子俩的生活更艰难了。 老太太突然离去，对这个家庭来说，如同天塌一角，地陷一方，许多平时没有显现的难处都摆在了父子俩的面前，一切都乱了套。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那个身躯瘦弱、病殃殃的老太太曾经为这个家承担了什么。 真的是一切都乱了套。老太太在世时，赵平父亲不怎么做家务，顶多是在老太太的指挥下打下手。现在，老太太不在了，儿子又是个废人，一切家务都落在老爷子的肩上，这样一来，一些可笑的事情便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蒸鸡蛋羹时忘了放豆油；炒白菜土豆片时忘了放盐，或者是把面碱当成了盐；用电饭煲做饭，米淘好了，水也加了，结果不是忘了接通电源就是忘了按下开关；洗衣服时，明明记得家里有不少肥皂，翻箱倒柜就是找不到；交电费时，倒腾个天翻地覆，就是找不到那本存折，好不容易找到了，到了银行，递进窗口就让人家给扔出来了，说你这是啥呀？老爷子拿起来仔细一看，也忍不住笑了，原来自己拿的交电话费存折…… 母亲死后，赵平病了一场，身体很虚弱，连上厕所的力气也没有了。赵平父亲又得像从前一样把儿子搀扶到厕所。如果是过去，搀扶儿子的是父亲和母亲两个人，如今只剩下老头子自己了。赵平上一次厕所，父子俩像是进行了一次摔跤比赛，两个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弄得双方每都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还像过去一样，小芬隔几天就跑过来一趟，帮父子俩做些什么。一进门，连气也不喘，上厨房烧上一壶热水，倒进洗衣盆里，再兑上些冷水，加上洗衣粉，然后便把赵平的枕巾、衬衣衬裤翻腾出来，扔到洗衣盆里泡上。紧接着，她又跑到厨房里，把锅碗瓢盆拾掇一遍。赵平和他父亲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小芬看看碗橱里的残汤剩饭便一目了然。见小芬忙来忙去，赵平父亲一个劲儿地说：这是咋说的呢，这是咋说的呢。老爷子的意思很明了——是他和赵平拖累了小芬。 有一天，小芬又来赵平家，一进门便看见赵平父亲守着一大堆棉絮发愁。 见小芬来了，赵平父亲高兴地说：芬儿，正好你来了，我正在犯愁呢。老爷子说，他见赵平的被子脏了，也不暖和了，就拆了，把被里被面洗了。没想到拆了容易缝上难，他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些棉花再弄回去，再变成棉被。 赵平父亲说：过去我看你妈弄得挺容易的，没想到，到了我的手就这么难。芬儿，这事就得麻烦你了。 小芬瞧着那一大堆棉絮，难为情地说：爸，麻烦倒没啥——问题是我也不会弄啊。 赵平在一旁埋怨起父亲：我都说了，你弄不好，这被就将就盖吧，你偏不信，非要拆了，这回咋样？ 小芬想了想，说：爸，这样吧，明天我给你找个人来，帮你们做上。这有啥呀，不就一床被吗！ 听小芬这样说，赵平父亲急忙摆手：算了，可别麻烦别人了。过一会儿，我琢磨琢磨，好好想一想你妈是咋弄的……没准儿还能想起来呢！ 小芬说找个人，毫无疑问，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的母亲。可是在回去的路上，她又改变了主意，决定先找孟姨，如果孟姨不答应帮忙，那只好去找母亲了。小芬觉得母亲这人倒是个热心肠，可就是说道太多。 回到住处，小芬找到孟姨，说自己要学针线活。孟姨笑了，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买着穿，谁还学那个。 小芬说：姨，你瞧我都三十了，连床被都不会做，多让人笑话。 孟姨说：咳，是这事啊，明天一早，你把被给我抱过来，我帮你做，正好我一天闲得怪难受的。 小芬笑了：姨，不是我的被，我的被是蓬松棉的，不用拆，换个被罩就行了。 孟姨纳闷了：不是你的，那是谁的啊？ 小芬说：是赵平的。 接着，小芬就把在赵平家见到的情景说了一遍。 孟姨听了，叹了一口气：唉，这爷儿俩的日子也够难的了。 小芬说：姨，你现在就教我咋做，明天我抽空过去，把赵平的被做上，现在他们爷儿俩还盖一床被呢！ 孟姨笑了：傻孩子，我咋教你啊？要是咱们这儿现在就有一床被，我一边做你一边看还差不多。让我用嘴说用手比画，那不是纸上谈兵吗！我说的再明白，你还是不知道咋做。 小芬叹了口气：那可咋办啊，愁死人了。 孟姨想了想：要不这样吧，你领我过去，我去帮他们做。 小芬听孟姨这样说，高兴地拉住老太太的手：这可太好了。姨，我替赵平谢谢你啦！ 孟姨说：谢啥呀，居家过日子，谁还没有个为难遭灾的时候。 （原载于《当代》长篇小说选刊2006年第4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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