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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总会晴 崔景被接去医院的第三天晚上，洪霞突然肚子疼，身体已经见红，她不想让正在医院的崔景着急，就打120求助，但是打了好几遍都打不通，她又给崔景的弟弟崔远打电话，崔远接上还没说几句，洪霞就听见电话那边崔远的妻子嫌崔景家有感染病毒的风险，不愿意让他去，电话也瞬间挂断了。洪霞肚子疼得厉害，连手机都拿不了了。崔景的母亲年纪大了，走路不方便，艰难地下楼去找社区的领导帮忙。 社区派了一个年轻司机小吴开车把洪霞送到医院。医院的工作人员要她出示48小时之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她说有。当她出示的时候，工作人员说时间已经超了，不能进去。小吴又把洪霞送到另一家医院，可还是因为核酸结果已经到期不能救治。洪霞苦苦哀求，小吴也跟工作人员争辩，但得到的回复还是“这是规定，我们也没有办法。” 小吴不得不拉着洪霞再去另一家医院，他对洪霞说如果再不让你进，我就打进去。洪霞已经疼得不能说话。 到了医院，依旧要查验核酸证明，两个工作人员对洪霞摇摇头，“你的核酸证明已经过期，不能……”小吴气急了，指着洪霞对工作人员大喊：“人都这样了，你们他妈的还要看核酸、看核酸！”就在这时，洪霞身体一软，将要倒下，血从裤管流了下来。工作人员见状去找医院的领导，一会儿功夫，洪霞被抬进了医院。 洪霞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医院静悄悄的。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两眼空洞无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着：“孩子呢？孩子呢？”随即大哭起来。护士过来告诉她：“孩子不幸流产了。” 洪霞哭红了双眼，她不知道怎么跟崔景说。一会儿来了一个护士，要给洪霞做核酸检测，洪霞听见核酸两个字一下子情绪失控，打翻了护士手中放检测器材的盘子，大喊着：“现在做核酸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护士感到害怕，又习惯性地去安慰病人，可是洪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哭着：“我的孩子没了，没了！你们！是你们！是你们杀了我的孩子！”只有洪霞自己知道她怀这个孩子有多么不容易，她想到崔景为了这个孩子没日没夜地送快递，自己感染了还不能去医院治疗，悲伤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开始讨厌医院，讨厌这座城市，这是他们夫妻工作和生活了很多年的城市，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感到医院冰冷冰冷的，这个房间活像一个太平间，太可怕了。 护士没能给洪霞做成核酸，无奈地离开了。 洪霞抹了抹泪，躺下了。 这时候，小吴慢慢走进来，他的神情很不好，好像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伤心过后的洪霞，见到小吴，情绪缓和了下来。小吴进来后靠着床腿扑通坐在了地下，低着头，不说话。 “小吴，你怎么了？”洪霞关切地问。 “我表哥……死了。”小吴泣不成声，侧脸对着洪霞，眼泪已经湿了半边脸。 “怎么回事，是新冠吗？” “不是，”小吴又突然改口，“是新冠，就是这个疫情！” “到底怎么回事？” “他有心绞痛，吃饭的时候突然晕倒过去，我姑父送了几家医院，没一个收，断气了。” “他多大了？” “28。表哥前段时间还跟我说，等疫情过后就结婚呢……” 小吴泪眼朦胧，透过病房的灯光，仿佛看到表哥结婚的喜庆场面，表嫂挽着表哥的胳膊从红地毯的那边缓缓朝他走来，每一个人都欢天喜地的，小孩子欢快地剥开一颗颗喜糖，脸上都是甜美的笑容…… 洪霞眼角挂着泪水，嘴角露出微笑，她仿佛看到崔景抱着他们的新生儿朝她跑来，身后是奶奶和五岁的女儿，手牵着手，满脸笑意…… 两个人仿佛都陷入了一种美好的梦境，突然，病房外面传来一声响，好像一个人踢开门的声音。接着就听到：“快让开，小雅晕倒了，拿点水来……” 小吴慢慢坐起来，走到门口一看，是一个防护员晕倒了，几个人抬着进来的。他看见小雅的防护服几乎是被撕开的，接着就是大股大股的水从衣服里倒出来。当摘下帽子时，头发冒着热气，粘在一块。 小吴惭愧地低下头，转身回到洪霞床边，说：“一个防疫员晕倒了。” 洪霞听见了，但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小吴说：“姐，防疫员也不容易。” 洪霞没有说话，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腿。 这时，病房里进来一个护士，还是刚才准备给洪霞做核酸采样的那个护士。她先叫小吴采样，小吴配合做完采样。到了洪霞，洪霞却背过身去，不打算做。小吴见护士为难，就跟洪霞说：“姐，做一下吧。” 半晌，洪霞才转过身，配合护士做完了核酸采样。 天已经很晚了，洪霞说自己没事了，小吴才开车回去。 第二天一早，三个穿着防护服的人走到洪霞的病房，告诉她检测出了“阳性”。 洪霞害怕地问：“我怎么什么感觉都没有！” “你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 洪霞不敢相信，但又无疑是被自己老公感染的，她迟疑了半会儿说：“我老公，前几天测出来是阳性，已经被带去医院了。” “那就是他了。” “这几天我一直没事啊！” “这个病潜伏期14天呢，哎，你怎么不早说呢？” “昨天陪我来看病的那个人呢？” “阳性！跟你一样。已经通知了！” 洪霞傻眼了。防疫员让她穿上隔离衣，要求去定点医院隔离治疗。 洪霞有点害怕，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流产的事，对护士说：“我什么东西都没准备怎么走啊？” 护士问：“你跟你老公说了没？” “我老公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你有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孩子流产这么大的事你应该让你老公知道啊！” “我……我没敢跟他说。” 另一个护士说：“你得快点起身走了，东西不用准备了，医院会提供给你的，现在到处都在管控，就是有人也送不来东西。” “我给我老公打个电话好吗？” 两个护士出去了。 洪霞打电话过去之后，对方很久才接：“你老公睡着了，他让我转告你，他没事，你在家好好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不要担心。”崔景戴着呼吸罩，两眼紧闭着，重症监护室是不让病人使用手机的。 洪霞听到这些话，不由得难过起来。她本以为今天可以回家去，结果不光回不去还得在医院治病，她现在咳嗽得越来越厉害了。家里没有电话，她想不到有谁可以联系上，翻着通讯录，好像没有一个人可以联系，她又在微信里面找，最后找到文慧。娅莉是文慧的学生，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洪霞问文慧是否方便去她家看看娅莉和奶奶的情况，文慧一口就答应了。 文慧对什么都不大有兴趣，唯独她的工作——当她意识到自己是个老师的时候，她的精神便十二分的好，听见要去照管小孩子，她几乎是从床上跳下去的。 “你去哪？疫情这么严重。”我问。 “去看我班里的娃。”她语速很快。 “口罩戴上。”我把门口挂在挂钩上的口罩给她摘下来。 她立马戴上，推门往外走，又忘记了带手机，回来又拿了手机才走。 她急匆匆地跑到洪霞家，在门口敲门，总也听不见里面有人回应。她突然害怕了，用拳头使劲砸门，门才开了一个缝。从那个缝里，文慧看到娅莉戴着口罩，眼睛里充满了期望，但突然又消失了，有意离她远远的。 文慧问她吃了没，她带着哭声说：“我吃了。” “爸爸妈妈都不在家，你吃的什么？” “饼干。” “奶奶呢，她没给你做饭吗？” “奶奶生病了，一直咳嗽，下不了床。” “奶奶可能感染病毒了。” “我给她热水喝，她不让我靠近，也不让我出门叫人。” “你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有。” “你等着，别怕，等着，别靠近奶奶，我去找医护人员。” 文慧飞快下楼，给小区门口站岗的医护人员说明了情况。 医护人员赶紧上楼带奶奶去了医院，剩下的人给洪霞家消了毒，带着娅莉去做核酸。 奶奶上救护车时还远远地望着娅莉，眼角淌下了一行泪水。 “一会儿这孩子做完核酸待哪儿呢？”其中一个医护人员说。 “是个问题，她家里人都被感染了。”另一个说。 文慧说：“让她去我家住吧。” “不行，疫情期间，只能待在自己家。” “家里一个大人都不在，怎么敢让她一个人待在家呢？”文慧说。 “慧慧老师，我不怕，”娅莉说，“我一个人可以的。” 医护人员看了看，对文慧说：“那麻烦你照顾着点这孩子，只是不要有接触。” “放心吧！”文慧说。 文慧回家把自己的旧手机给娅莉送过去，告诉她有事给她打电话。 第二天，娅莉的核酸结果出来后，是阴性，文慧也松了一口气。她告诉医院里的洪霞让她好好养病，早点回家。洪霞满含热泪，一个劲儿地道谢。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文慧都会起床做早饭，熬点粥、煮几个鸡蛋给娅莉送到门口。当娅莉听到敲门声就会出来，文慧把早餐放在地上，娅莉拿回去之后她才离开。中午、晚上的饭她也不让我做，嫌我做的太辣，小孩子吃了不好。我说我少放点辣就行了嘛，她也不理会，只是自己做。 前天从社区领来的菜快吃完了，只剩几个鸡蛋和半箱方便面了。文慧煮的方便面很好吃，她会把煮的鸡蛋切成两半放进方便面里，调料都是自己配的。那天中午，她煮了两个鸡蛋，往娅莉的饭盒里放了两块，剩下两块。我每次只吃面，没放过鸡蛋，但那天她给自己的碗里夹了半块，剩下的半块夹到了我的碗里。 当我吃惊地看着她时，她冷冷地说：“你是男人，也需要补补。” 我感觉她对我态度变了，语气虽然冷冷的，但我心里却觉得暖暖的。 “文慧，我们能在一起很不容易，以后咱俩好好的吧……我不能没有你……”我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文慧永远不爱听这些，无论我多么真挚。 “你快吃，我去给娅莉送饭。”文慧夺门而出。 第二天早上，当我们吃完最后一根菜和最后一个鸡蛋时，小区里拉来一大货车的蔬菜、米面和油，给每一户人家分了一包。日子又可以过下去了。 就这样，过了十天，崔景和洪霞痊愈出院了。 又过了五天，崔景接到奶奶痊愈出院的消息。那天天气很好，我和文慧去楼下领物资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崔景带着奶奶回小区了，洪霞和娅莉在楼下等着崔景和奶奶，一家人终于又团聚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笑。 文慧看着他们，轻轻地对我说：“真好！” 我看着文慧的眼睛，对她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文慧的眼神还没有离开洪霞一家，“像他们一样吗？” 我抓紧文慧的手，说：“我们有属于我们的幸福。”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笔名平方，2013年开始文学创作，2016年短篇小说《大风》被浩然文学纪念馆收藏；2018年中篇小说《鞭炮》获第四届滇云网络文学大赛优胜奖，小说《在苦难中》《无家可归》等散见于公众号。 用诗和远方，陪你一路成长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冬歌文苑工作室 名誉顾问：戢觉佑 李品刚 无 之 文学顾问：周庆荣 王树宾 白锦刚 法律顾问：北京盈理律师事务所 总编：琅 琅 副总：蔡泗明 倪宝元 赵继平 编审：孟芹玲 孔秋莉 焦红玲 主编：石 瑛 赵春辉 审校：严圣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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