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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时，宋人常常是被嘲弄对象，但宋人似乎并不觉得自己不合时宜，孔夫子经过宋国被拒之门外，但他还是特别强调自己是宋人。宋国是殷商的“亡国之遗”，作为失败者，固然难免要遭强者的讥讽。同时，出于给商遗民有一个心理安慰的统治需要，周封宋的爵位是“公”，又是周初诸侯中最高的，这又不免要被其它诸侯嫉妒；受到过商王欺负的诸侯国人，又不免旧恨难平；而心有不甘的宋贵族，仍然要坚持和标榜他们的骄傲和逆反。 《列子》中“向氏为盗”的故事，说宋国的向氏想学齐人国氏的致富之道，国氏利用天时地利“盗天地”的比喻告诉他：“吾善为盗。始吾为盗也，一年而给，二年而足，三年大穰，自此以往，施及州闾。”结果向氏却真的干起了偷盗邻人的事被抓了起来。《列子·说符》记载：“宋人有游于道”，捡到了别人丢失的符契，偷偷数了一下，上面代表钱财多少的刻齿，就以为可以与人合符，而取得那笔连对方是谁都不不知道的钱财，还告诉邻人说：“吾富可待矣。”宋人留在商丘一带，由于旧贵族中很多人地位的急剧下降，这些富二代、官二代，既好逸恶劳，又无奈于谋生乏术，所以“守株待兔”、“揠苗助长”之类，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虽然体力劳动不是破落贵族们熟悉的，但有些奢侈的东西，却是他们熟悉的。比如“宋人有请为燕王以棘刺之端为母猴”，在棘刺尖上雕刻母猴！还有宋人有“象牙雕刻楮叶者，三年而成”，放在楮叶之中可以乱真，在当时就是无用而令人发笑的技艺。《韩非子·外储说》说宋国有个善于酿酒的庄氏，“其酒常美，或使仆往酤庄氏之酒，其狗龁人，使者不敢往，乃酤佗家之酒，问曰：“何为不酤庄氏之酒？”回答是：“今日庄氏之酒酸。”所以说：“不杀其狗则酒酸。”；“野人献暴”的故事：说有个宋人“不知天下之有广厦陋室，绵纩狐貉”的农夫，偶然感觉晒在太阳底下劳作的暖和，就以为“负日之暄，人莫知者。”就想可以“以献吾君，将有重赏。”这些都是宋人脱离生活实际的反映。 《庄子·列御寇》说：宋国使者曹商，“为宋王使秦。其往也，得车数乘；王说之，益车百乘。”回到宋国后，他在庄子面前得意洋洋地说，住在穷街陋巷，贫困潦倒，编鞋度日，饿得面黄肌瘦，这真是我难以做到的啊！一下子打动了万乘之主，受到一百辆名车宝马的赏赐，这可是我的长处哦！庄子却很不以为然地说：“秦王有病召医：破痈溃痤者，得车一乘，舐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子岂治其痔邪？何得车之多也？”打动秦王的，能有什么好事？ 终于，宋襄公抑制不住血液里泛起的往日骄傲，不顾目夷“小国争盟，祸也”的劝告，异想天开地要争做一回盟主。结果反而被楚人押着来攻打宋国了！幸好楚人明白成功是建立在对方犯错基础上的，而放了这个可爱的对手。果然他还是要去攻打郑国，于是楚国攻宋救郑来了。子鱼一下子抓住了他发昏的症结，告诫他：“天弃商久矣！”但他哪里听得进？于是就发生了那场令人绝望的“泓之战”。《史记》说：“襄公既败于泓，而君子或以为多。”宋襄公想以上古决斗式的对阵，与强大的楚军决战，还要“不鼓不成列”；“不擒二毛”！这固然迂腐，然而，他却提出了一个有没有底线，和底线高低的问题。 往昔的骄傲与逆反，最后又在宋王偃身上再现了。他不仅自升为王，还把祖先的恶行重新复制了一遍，商纣王“淫于酒”，作酒池肉林，他也“淫于酒、妇人”；纣王“戳涉者胫而观其髓，剖孕妇而观其化”，他也“剖伛者之背，斮朝涉之胫”；纣王杀谏臣，他也“群臣谏者，辄射杀之”；纣王“作梏数千，梏诸侯之不附己者”，他做不到，就“铸诸侯之像”放在厕所里，还“展其臂，弹其鼻”；《苏秦传》说：“秦以宋委于齐，曰：'宋人无道，为木人以写寡人，射其面。’”他不仅做纣王做过的坏事，更远的先祖武乙的“为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名曰：射天”，他也“盛血以韦囊，悬而射之，命曰：射氏。”最后“齐愍王与魏楚伐宋”，杀了愚顽的宋王偃，三家把宋国瓜分了。 原载香港《文汇报》 2011年3月8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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