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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习君语 十九世纪的广州，来华洋商往往都会购买外销画当做手信，以向亲朋好友展现中国社会的风情。如今，我们亦能从外销画《家具陈设画册》中，一睹清季的家具风光。 19世纪的广州，因为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四通八达的水系成为清代晚期的重要商业中心，可谓是“商贾幅辏，海船云集”。其中，尤为蓬勃兴盛的是对外贸易，甚至有西方人将珠江比作伦敦的泰晤士河。 有学者评价：“广州是我国历史上资格最深、历代相沿、唯一不衰的对外贸易港口。没有古老的广州港，中国对外贸易史也就支离破碎了。” 清末的广州商业街 其时，除了大宗出口的茶、丝和新奇的西方舶来品，还流行着一种特殊的商品——外销画。它的材质和种类繁多，其内容更是十分广泛，包括市井生活、文化民俗、居家物品等等，几乎囊括了中国社会生活百态，故而深受来华洋人的喜爱。 美国传教士卫三畏曾在1848年的记录中写道：“广州外销画生产业雇佣了两千到三千画工”，其产量可见一斑。而19世纪30年代至60年代，正是广州外销画的鼎盛时期，这些画作沿着海上丝绸之路销往海外，成为重要的外贸商品。 清 《广州港全景图》 广东省博物馆藏 因为受众是西洋商人，当时的画师多用西洋风格绘画，如油画、水彩画、象牙细密画、玻璃画等，所以中国人多叫这种外销画“洋画”；而因为这种画产自中国，描绘的多是中国的风光，洋人又称其为“中国画”。 这样奇特的现象正揭示了外销画的独特之处——它是一种兼具浓厚文化输出和商业性质的特殊绘画。 通草纸画《官邸生活图》 广州博物馆藏 今天我们要欣赏的这套外销画，名为《家具陈设画册》，由清末的发呱（Fatqua）绘制。“呱”实际上就是qua的音译，源自葡萄牙语quadro（画），在众多“呱”中，最受欢迎的是林呱、庭呱、煜呱等画家。 《家具陈设画册》的内容如其名，均为中式家具，全套共四十六幅，其中包括各式经典柜架、椅凳、桌案、床榻、轿子、灯笼等等。 作者并不仅仅为独立的家具作画，而是将不同家具搭配成一景，并配以陶瓷鼎彝等文房清赏之物，既反映了中式家具陈设的特色，又将明清文人的品味展露无遗。 《家具陈设画册》书影 几榻有度，器具有式——文房 画册中的家具陈设，多为家用，亦有极少数外出用具和照明用具。在众多的家居陈设中，我们能看到十分显著的文房气质。 其四层带屉架格，四面全敞，仅装拐子纹角牙和栏杆装饰。架格敞亮，留出了极大的空间以置放成套典籍，同时还便于从不同角度欣赏和观察，抽屉的设计正好可用于储纳琐物，大大提升了架格的实用性。 不止于此，作者还在满载典籍的架格旁还配有一个两层带屉小柜，以长凳托起，其高度与架格最下层持平，便于人取用，还在侧面设提环方便提携移动，展现出了工匠独到和体贴的巧思匠心。 置放书籍的架格更追求其实用性，而置放文玩小品的博古架则更强调艺术性，故而，博古架的造型与分隔往往富有变化。 如此套图册中的一例，其整体宛若不同大小的方形连缀搭建而成，各处线条方正，却凹凸差互，变化多端，正适合置放不同大小、形状、风格的文玩。 而右侧的设计相对空旷平整，是结合了桌案特点的独特设计，长直板可同时置放多件器具，将紧凑与疏朗、变化与规整等几种极端的美感糅杂于一体，使得此品将博古的精髓诠释得淋漓尽致——无所不纳，无所不有。 自然，其桌案陈设也毫不逊色，包括翘头案、四面平长桌、带束腰马蹄足的方桌各种明清家具中的经典桌案，或者褡裢式写字桌、六角桌等较为少见的桌具亦能在此套画册中看到。 作者为其精心搭配了瓷器、香炉等文房清赏之物，还配了典籍、瓜果等，使整张陈设图更富生活气息。 不由得使人想起陈继儒于《小窗幽记》中的一番自白：“余尝净一室，置一几，陈几种快意书，放一本旧法帖，古鼎焚香，素麈挥尘，意思小倦，暂休竹榻。” 值得一提的是，在家具用材方面作者也并未拘泥，整套图册中除了经典的木制家具，我们还能看到不少竹制家具，还是用贵重的湘妃竹打造的家具。 有“斑竹一枝千滴泪”之称的湘妃竹，其迹似泪珠，形如烟霞，在文人骚客的诗词歌咏加成下，积淀出了隽永清雅的独特气质，使得文房陈设更具幽雅之气。 除此之外，作者还为我们展现了经典的镶云石家具和瓷墩，为我们展现了不同材质搭配的和谐之美，也细致地还原出了清末家具的流行风尚。 随方制象，各有所宜——居家 除了文房家具与陈设，作者择取了一些居家必备的经典家具，如床榻、梳妆台、厅堂陈设等。 此件六柱架子床的造型就是十分经典的清代作品，整器形制较大，颇具气势。上方四面挂檐，以攒接法作几何纹样，下方各处也用攒接的围子，遥相呼应，其线条变幻莫测，分合难测，十分有趣。 下方腿足作内翻马蹄样，粗壮健硕，牙板也十分宽厚，似为鼓腿彭牙做。其牙板上还间作花卉纹样，富丽堂皇。 而在梳妆台的陈设中，作者除了精心描绘出桌凳的造型和形制，还为其专门配了一个镜台以揭示此套陈设的使用目的。 镜台上部为支起来的镜架，镜架由横竖材攒接而成，下方设有撑起镜子的托子，这也是清代镜台的经典设计。下部则设双层三屉，便于置放不同大小的梳妆用具和首饰珠宝。侧面另设把手，也是便携所需。 另外，台面上还有各种小巧精致的瓷罐、瓷盒等物，或许是储纳胭脂水粉等物的梳妆用具。比较的是左边的一件器皿，其开口若树叶，细看似乎盛满了水，口沿镶金边，通身宝蓝色，描金绘花纹，颇为亮眼。 轿中只好看春光——轿辇 在这套图册中，作者还画了两件比较特殊的家具——轿辇。一件是明清时经典的轿子，有门有窗，顶部还是攒顶，四角垂流苏装饰，看起来颇有一种低调的奢华。 门窗和顶部的设计一来可以遮风挡雨，使得轿中的贵人不会受自然条件干扰；二则也大大增强了其私密性，正迎合了达官显贵不同于俗的心理需求。 关于轿子的私密性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唐高宗时的宰相李义府出身寒族，想为儿子在士族七望姓中娶亲，但士族都拒绝了与他结亲，李义府不悦，因此劝说皇帝下诏禁止七姓子女通婚。 为了继续通婚，世家望族们取消了公开的车马送乘热闹仪式，改为天黑后用一乘花纱遮蔽的“檐子”，把新娘抬到新郎家成亲。中唐以后，用“檐子”迎亲甚至成为了一种身份地位的标志。 宋朝时，“檐子”送嫁转为公开，又将其刻意装饰，俗称“花檐子”，渐渐发展成为花轿。反而相对来说不那么重要和正式的纳妾收房、寡妇再嫁等仪式则不能乘坐花轿。
清末民初 朱金木雕花轿（万工轿） 浙江省博物馆藏 另一件是带棚的步辇，似用竹材制成，其四面透风，前后敞亮，颇适在炎夏使用。与轿子不同的是，辇的核心是一个座椅，此器的扶手和靠背设计都十分有意思，其线条流畅如河川，脚下还接了一个脚踏，可见其对舒适性的完美把握。 在古代，轿舆有着很强的等级色彩，所以对于轿舆的使用往往有着严格的规定与限制，其用材、车夫人数都不可逾制。《清史稿》中便有：
接汉疑名霎，依楼似月悬——灯具 灯具更是本图册中的重点，甚至有19套之多。其中多为四角和六角型的宫灯，亦有异形如双桃并列、扇形等造型独特的，以及另作攒顶如亭台的彩灯。
这些灯具多是以细木为骨架，镶绢纱、玻璃、珠玉等材料，并用雕刻、漆绘等工艺作各种图案的彩灯。不仅造型经典大方，纹饰也多为花卉、山水、颇为秀美可人。
其用色也颇为大胆，以清丽的蓝白为主调，用明艳的黄和深郁的朱色也渲染贵雅之气。其对于多种材料的巧妙运用也令人称道，璎珞流苏为缀饰，在外观上可增华美姿色，而风过时一片叮当作响，使得彩灯“有声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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