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书述》（二）

【原文】

壮岁^（1）书亦壮^（2），犹嫖姚^（3）十八从军，初拥千骑，凭陵^（4）沙漠，而目无勍敌^（5）；又如夏云奇峰^（6），畏日烈景^（7），纵横炎炎^（8），不可向迩^（9），其任势^（10）也如此。

老来书亦老，如诸葛亮董戎^（11），朱睿^（12）接敌^（13），举板舆^（14）自随，以白羽麾军^（15），不见其风骨^（16），而毫素^（17）相适，笔无全锋。

噫，壮老不同，功用^（18）则异，唯所能者，可与言之。

【注释】

（1）壮岁：壮年、成年。

（2）壮：雄壮、强盛。

（3）嫖姚：指霍去病。《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是岁也，大将军姊子霍去病年十八，幸，为天子侍中。善骑射，再从大将军，受诏与壮士，为剽姚校尉，与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斩捕首虏过当。”

（4）凭陵：侵扰。

（5）勍（qíng）敌：强敌。

（6）夏云奇峰：陆羽《僧怀素别传》：“贫道观夏云多奇峰，辄尝师之。夏云因风变化，乃无常势，又如壁坼之路，一一自然。”

（7）畏日烈景：烈日。畏通“隈”。

（8）炎炎：形容威势、气焰旺盛。

（9）向迩：靠近、接近。

（10）任势：气势放任。

（11）董戎：主持军事。

（12）朱睿：或以其为人名。但他于此处与诸葛亮并举，为何史书无载。况其后二句皆描述诸葛亮，难不成朱睿是摹仿秀？所以我存疑其当为副词。“朱本木名，引伸假借为纯赤之字。”（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后多引申义为“光明”，那么朱睿则意为聪明睿智。

（13）接敌：迎敌。

（14）举板舆自随：推着轮车亲自跟随。

（15）以白羽麾军：用白羽扇指挥军队。

（16）风骨：风格与精神。

（17）毫素：泛指纸笔。

（18）功用：功效、造诣。

李煜《入国知教帖》（局部）

【译文】

壮年的书法也强壮，就像十八岁霍去病从军，初始聚集千人马骑，驰骋沙漠，眼中无人能敌；又像夏天的云朵变幻奇怪的峰峦，烈日当空，到处艳阳高照得，灼热得无法靠近，此时的书法气势逼人就如同这样。

年老的书法也老练，像诸葛亮主持军事，睿智迎敌，推着轮车亲自跟随，用白羽扇指挥军队，风格与精神不外露，纸笔相互合适，下笔没有笔锋全部使用。

哎，壮年与老年不一样呀，造诣有所区别，只有真正有能力的人，才可以跟他交谈。

李煜《入国知教帖》（局部）

【解析】

李煜认为在壮、老两个不同年龄阶段，书法的风貌迥异。正如面对强敌，年轻的霍去病驰骋沙场，晚年的诸葛亮羽扇麾军。提出“人书俱老”论的唐人孙过庭曾曰：“体老壮之异时，百龄俄顷。磋呼，不入其门，讵窥其奥者也！”（《书谱》）李煜感慨道：“噫，壮老不同，功用则异，唯所能者，可与言之。”孙、李二人可相与畅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