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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毓秀楼

 新用户45364845 2022-03-16

没有一栋楼可以永久,毓秀楼也一样。

但对一些人来说,有些东西是永恒的,它未必一定要以物质的形式存在,毓秀楼于我而言,就是一个这样的存在,它将永远地在我心中。

毓秀楼最初并没有这么文雅的名字,最初它就是泰和二中唯一的教学楼。1987年泰和二中三迁至现址,在东岳府山上,不似如今繁华,荒山野岭的。当年只有两栋教学楼,最靠南的挪作寝室,男生一二楼,女生三楼,每天可以看见三楼值日的女生抬着尿桶下楼梯,令人掩鼻避之唯恐不及。另一栋就是毓秀楼了,容纳初中3个年级6个班和高中3个年级12个班。

这两栋楼是二中的元老楼,不过至少是2003年之后,全国上下学校倡导校园文化,便在肖思贵校长主政期间向全校教师征集每栋楼的命名。记得是语文组的同事范雪梅把钟灵毓秀这个成语拆开来,于是便有了钟灵楼和毓秀楼。

(待拆的毓秀楼)

这两栋楼从历史贡献来说,确实配得上钟灵毓秀这个词语。30余年来,不知多少懵懂孩童跨进校门,练就一身本事,奔向天南海北四面八方。

89年的9月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一个时间,但那年在二中待过的学生必有刻骨铭心的印象。没有金风送爽,更没有丹桂飘香,有的只是连绵的大雨和弥漫全校的黄泥巴,对,那种黏在脚上不得脱的黄泥巴。

学校初建,条件异常艰苦,不要说地面硬化,厕所都是依着围墙挖条沟,用那种黑黑的油毛毡挡一挡,每次上厕所,找准蹲脚的地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迅速解决,否则会产生许多挥之不去的联想。

那场雨足足下了有一个月之久,穿鞋几乎不可能,因为每走一步都会增高一厘米增重半公斤。同学们搞火了,干脆打赤脚,即便如此,毓秀楼棱角分明的台阶也每日被那些蹭泥巴的孩子蹭得像个胖馒头。

(电线杆旁的教室就是当年的高一4班,这根电线杆,我和大脑壳比赛爬过谁先到顶)

经历的时候觉得难以忍受,过后却觉得这未必不是一种磨练,正好吻合了孟子所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二中在黄泥岗上初成,全体师生植树、修路、挖操场,都是一洋镐一洋镐一血泡一血泡搞出来的,真正是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但作为拓荒者的这些苦娃们并没有为二中丢脸,如果单纯以升学来算,每届初三两个班要输送三四十个中专生,留下来的也多有考上名牌大学的,比如黄和逊师兄就在91年考入北京大学,92年同届的杨靖秀同学考入南开大学,再往前的也有中山大学、北师大的,牛逼得很。

现在的二中不要说考北大,连考个211院校都难,倒是应该引起主官们的思考。了解历史,可以避免尸位素餐,可以思考大有作为。

(毓秀楼前的广玉兰,陪了一届又一届的学子)

读书有时候还真不完全是靠硬件,精神力量非常重要。身处逆境,才能产生超越逆境的动力,蓬勃起战胜逆境的雄心壮志。

李靖同学堪称其中典范。李同学和我是万合老乡,又同过一段时间桌,虽然他不大言辞,但还是比较熟悉的。李同学是89届初三(1)班最吃得苦的同学想必没有同学会否定。他是我们班的赤脚大仙,一年四季打赤脚,几乎要持续到冬天打霜。那时候同学之间流行打伙吃饭,玩得好的两人自由组合,一人排队打菜,一人负责排队打饭,一份菜两人分食,一是节约钱,二是节约时间。李同学不这样,拿个把缸打一份一毛五的豆腐分三餐下饭。若是开了春,到了晚餐就会馊,放了葱花的菜是过不了餐的,一下子就会馊掉。

五分钱一餐,同样也培养人。李靖中考应该是我们班的前三,反正比我多了好几十分,可能是家里穷,就直接选择了上泰和师范,好像那时读师范不要钱,又可以三年后就业。若是以他的吃苦精神,倘若选择读高中,应该是个妥妥的本科吧。

(迎春花瀑已然星星点点,迎春花现已定为二中校花)

今天中国的孩子似乎成了宝,家长和老师都担心吃不好穿不好睡不好。缺得是吃苦精神的培养,享乐主义弥漫,这可有些让人遗憾。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1989年下半年,我进入了高中。高一(4)班,结识了另一批生命中有缘的人。我要来说一说我的大头同学。

大头这个绰号不可考。我用泰和话再将其俗化,叫大脑壳。大脑壳是泰和南门人,南门是县城居民的蔬菜基地,大脑壳家里是菜农,他自幼挑水浇菜,练就了一身腱子肉,力大无比,三铁一甩你都看不到在哪里,于是顺其自然做了体育委员。班主任罗群刚是当时二中的团委书记,负责周一的升旗,于是我以班长的身份和他担任了学校的旗手,一升三年。这是个光荣的差事,大头和我一样,说到日本佬就冒火,估计是升旗升出来的。升旗看起来是个形式,但若持续久了,你便产生了认同感,中国再不好,但也是自己的家,狗不嫌家贫。

 (塑胶运动场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二中学生用手挖出来的)

那时候学校有一伙贼,经常晚上撬教室作案,防不胜防。于是学校决定派人晚上守教室。我和大头自动请缨,担任了守教室的任务。每晚蚊子嗡嗡的,难以入眠。于是点蜡烛打夜班便也名正言顺了。当然,也“监守自盗”,彼时同学们周末返校都会带些私菜,内多有荤腥,打夜班饿了,便一个抽屉一个抽屉找有没有好吃的。但不宜多,浅尝辄止,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倒也不被同学发现,或许发现也没办法,群刚老师没有找我们麻烦。

人性中有偷心,不劳而获是每人都向往的。不过我和大脑壳都没有成为江洋大盗,这是得益于毓秀楼往后的教育。自然,要想人不偷,唯一的方法是不让他接近。我们很多人咬牙切齿于贪官们的贪得无厌,其实自己做做官就知道,很难不被诱惑啊。

高二的时候,大头春心萌动。那时候流行歌德的一句话:哪个少男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我相信很多毓秀楼的学子都把这句话抄在笔记里,记在心里,为自己喜欢某个异性而没有罪恶感做最后的理论自慰。

(新二中全貌)

大脑壳瞧上的是隔壁教室初二(2)班的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我现在还和其有来往,同在教育系统,确实是个优秀的女性。大脑壳的确有眼光。可是别看他长得英武孔人,见到喜欢的女孩子就胆小如鼠。真爱一般如此,如果轻佻地去勾引,那不能定义为爱,最多只是性冲动。

大脑壳喜欢又不敢表达,只有兄弟我来替他出马了。很多人在那个年代做过邮差的角色,大脑壳不知用了多少天,终于把他的情书写好了。我守在楼梯口,待那个女孩吃晚饭上楼,把大脑壳苦心经营的情书给了学妹。

下文我就不知道了,不知道学妹有没有把情书交给班主任。后来有一次我和学妹一起吃饭,说起这事,学妹说想见见大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当年的爱慕者是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认识大脑壳。

我与大脑壳说了你当年的女神想认识一下你。大脑壳笑着说:不见了,我现在两百斤,还是给她留个美好的想象吧。

(可爱的二中,可爱的人)

很多事不一定要有结果,有一份对美好的不由自主的亲近和欣赏,这很有必要,欣赏美的人自然而然会亲近美的,也会要求自己朝美好前进。

大脑壳是我今生见过的正直且讲义气的兄弟之一,他是个普通劳动者,但是我敬佩的人。因为他从小就热爱美。

毓秀楼从它存在的第一天起,每天都在上演这样或者那样的故事,它不言不语,也不着急,它守着每一个坐在它某间教室的孩子,注视着他们在抽穗,在成长,长成自己的模样。如果他是大树的种子,他就长成参天大树;如果他是小草,他就绿意葱茏。

谢谢你,毓秀楼。你的孩子,终究没有辜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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