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民间故事：鬼国母

■本故事译自宋·洪迈《夷坚志补》

01

建康（今南京）富商杨二郎，以牙侩（牙人，即中间商）起家，数度往返于南海贩运货物，其间已有十余年，积累家财千万！

淳熙（公元1174年-1189年）年间，杨二郎在海上遭遇海盗洗劫，一行人尽数罹难！

二郎阴差阳错，最先坠入海中，适逢一根独木，于是抱上独木浮浮沉沉，自忖难免一死。

两日后，二郎随独木漂流至一座海岛，于是舍弃独木，登临海岸，信步前行。

02

不久，步入一山洞：只见洞中男女大多赤身裸体，纷繁杂乱，言语勉强可通。见二郎入洞，皆争相观看。

其中一位妇人，身旁侍卫颇多，貌似最为尊贵，众人皆称之为“鬼国母”。

稍后，只听她惊骇问道：“此间仿佛有生人气？”说罢，遣一小丫鬟出去打探。

小丫鬟见到杨二郎，随即便跑回去通报鬼国母，鬼国母令随从引二郎上前，问道：“你可愿意住在此地？”

二郎自念无计脱身，只得姑且委命于此，以伺逃脱，于是应声道：“愿意！”

鬼国母当即吩咐丫鬟与二郎整理一间房舍，继而又命二人结为夫妇。

03

约莫过了两年，二郎只觉岛上饮食起居与世间无异！

一日，一个信使忽持书而至，报曰：“真仙邀迎国母，共赴琼室（意为仙人居所）。”鬼国母当即命人摆驾赴会。

自此，或十日或一月，鬼国母必带领众人前往琼室赴会，唯独留杨二郎一人于洞府。

一日，杨二郎对鬼国母祈求道：“请求一同侍行。”

鬼国母却说：“你肉身凡胎，无法成行！”

杨二郎后又多次恳请前往。

一次，鬼国母竟忽然应允。二郎出了洞门，只觉身体飘飘然，足下虚无缥缈，如蹑云烟！

不久，行至一座馆舍，馆舍内仙乐齐奏，果盘佳肴，一应俱全，极为丰盛洁净！

鬼国母一行人到后，各就其位，只有杨二郎被鬼国母安置于桌幔下，又命他屏声敛息，勿要动弹！

不一会儿，宴会结束，馆舍内又开始焚烧纸钱，逐渐又听到有人在哭，二郎仔细一听：竟像是自己妻子哭声，一旁还有其他亲戚！

二郎按捺不住，遂从桌下钻出呼唤家人名字，众人大惊：皆认为他是鬼，竞相交口唾骂不止！

只有妻子镇定自若，哭泣道：

“你沉没于大海，至今杳无音讯，家中当时便穿孝服发了丧，又招魂卜葬。今晚是你的'除灵之日’（撤除家中灵位、灵牌，意为服丧期满），故设水路道场以追忆亡灵。你为何在此？莫非有厉鬼附体以托邪祟？！”

杨二郎说道：“我是真人，原不曾死。”于是详述一系列曲折遭遇，众人听后哗然，这才信以为真！

此刻，忽听鬼国母在外招唤，继而怒骂不止，然而却始终无法靠近生人，片刻后，四周方归于平静。

后来，杨氏请医生用药为二郎调理身体，几年后，二郎容貌身体方复原如初。

由此可知佛力之广大，竟能安排这一切！杨二郎到绍熙年间（公元1190年-1194年）还活着。

简评：这篇宋代故事，很可能是清代《聊斋志异》中“夜叉国”故事的原型，蒲松龄有可能是在此故事的基础上进行了改编和扩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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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原文：建康鉅賈楊二郎，本以牙儈起家，數販南海，往來十有餘年，累貲千萬。淳熙中，遇盜於鯨波中，一行盡遭害。楊偶先墜水得免，逢一木，抱之沉浮，自分必死，經兩日，漂至一島，舍而登岸，信腳行。

俄入一洞，其中男女雜遝，爭來緊觀，大抵多裸形，而聲音可辨認。一婦人若最尊者，稱為鬼國母，侍衛頗眾，駭曰：“此間似有生人氣。”遣小鴉鬟出探，則見楊，遽走報。母令引當前，問之曰：“汝願住此否？”楊自念無計可脫，姑委命逃生，應曰：“願住。”母即分付鬟為治一室，而使為夫婦。

約僅二年久，飲食起居與世間不異。嘗有駛卒持書至，曰：“真仙邀迎國母，請赴瓊室。”即命駕而出。自此旬日或一月必往，其眾悉從。楊獨處洞中，他日言於母：“乞侍行。”母曰：“汝是凡人，欲去不得。”如是者累累致懇，忽許之。飄然履虛，如躡煙雲，至一館宇，優樂盤肴，極為豐潔。至者占位而坐，鬼母導楊伏於桌幃，戒以屏息勿動。移時宴罷，難焚燒楮鏹，漸次聞人哭聲，審聽之，蓋其妻子與姻戚也。楊從桌下出，喚家人名，皆以為鬼物，交口唾駡。唯妻泣曰：“汝沒于大海，杳無消息，當時發喪行服，招魂占葬。今夕除靈，故設水陸做道場追薦，何得在此？莫是別有強附托邪！”楊鴨：“我真是人，元不曾死。”具道所值遇曲折，方信為然。公母在外招喚，繼以怒駡，然不能相近。少頃寂然。

楊氏呼醫用藥調補幾歲，顏狀始複故，乃知佛力廣大，委曲為之地。楊至紹熙中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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