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京拾遗略（十一）| 双双瓦雀行书案

私以为，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北京，是最好的北京。既没过去那么穷，也没今天这么乱。那会儿老百姓普遍不富裕，人不多，街里街坊还都认识，虽然也吵吵闹闹的，但心里都干净透亮。

托人少的福，京城里花鸟鱼虫儿比今天可多多了。打那会儿过来的老北京儿，随便都能说上十几样儿。可惜如今大部分都不见了，孩子们的乐趣也都托付给了大大小小的液晶屏。

但有一种鸟儿，伴随着一代代人成长，到如今数量不但没减少，还跟北京人口似的越来越多。说到这儿您可能已经猜到了——没错，就是麻雀！东北管它叫家巧儿，还有个俗名儿叫老家贼。

这鸟儿实在太普通，哪儿都有，也好认，就算坐飞机飞出去十个钟点儿，到巴黎街头瞅瞅，嘿，跟北京的麻雀还是一模样儿。

记得大人说过，刚解放那会儿，麻雀因为繁殖快，还吃粮食，被列为四害之一。于是老百姓们约好了，一起敲锣打鼓，吓得麻雀到处飞不敢落地，就活活累死了。如今想想这办法恐怕不大灵光，毕竟没人的地方比有人的地方多，这鸟儿一飞起来，人还能跟着吓唬一路？

麻雀在繁殖期会捕食农业害虫哺育后代，列入四害背后的真正问题，恐怕不是鸟吃得多，而是粮食产量少吧。

小时候有一天雷雨大风，街坊家的孩子捡到一只雏鸟，还不会飞，因为新陈代谢快，鸟类的体温一般都在四十度左右，捧在手里热乎乎的，想放在笼子里养，大人说得拿棒子面和鸡蛋黄喂，而且麻雀性子烈，基本养不活。果不其然，没两天就死了，伤心的小伙伴们还认真地挖了个坑，连盒子一起埋了。

在野生鸟类中，麻雀算是最贴近人类生活的了，虽然不怎么怕人，但警惕性还是有的，十分机灵。

麻雀不喜欢筑巢，通常住在林木间、树洞里和城市建筑的缝隙中，一年中除了冬天，其它都是繁殖季节，一窝能下六个蛋。

我家窗外的排水管顶部，就住着这么一家几口，常能听到雏鸟吱呀呀的叫声，成鸟每次返回，都会在窝边站一会儿，机警地观察一下四周，没发现意外情况才会跳进窝中。

和喜鹊不同，麻雀不会走，只会蹦，看着它们一路充满魔性地“雀跃”，会突然觉得呆萌可爱呢。

麻雀喜欢群居，早晨天色微亮，第一只醒来的麻雀会发出“佳”的一声鸣叫，然后是第二声，然后其它麻雀都会跟着醒来，鸣叫声此起彼伏，一唱一和，好不热闹。

待到太阳升起，麻雀们就四处打食儿去了。不知您留意没有，冬天冷，麻雀们都胖胖的，肉乎乎一坨，看着都喘，但是真扛冻；等到天热起来，一个个又都变得精瘦，敢情它们不傻，冷暖四季，自有应对办法。

到了下午，麻雀们都吃饱了，往往会聚集在一起唠嗑。公园里、马路边，往往一棵树上有几十乃至上百只麻雀扎堆儿鸣叫，那热闹劲儿简直了，估么着应该都是各叫各的，谈不上交流，因为实在太吵了，根本听不清“谁”在“说”什么。

等到傍晚，特别是冬天黑得早，太阳四点来钟就落下去了，一个人坐在窗前，归巢的麻雀三两声“啾啾”后，整个院子便安静下来，深蓝的夜空中，一弯新月点在寒风中缀着天边的鹅黄，这一刻，就能把人带回到老北京那段儿欢乐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