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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女士现在正躺在床上，恐惧地睁大眼睛，挣扎着呼吸。病床边的护士着她也感到害怕。当孙医生走进病房时，护士转过身说:“孙医生，我测不出血压——她的血压太高了，我测不出。”听闻此言，孙医生感到自己的血压在飙升。毕竟在A医院的精神病病房里，大多数病人身体健康，孙医生是一名精神科医生，可自打实习以来就没有处理过这种类型的紧急情况。于是，他立即叫了一个心电图，并迅速打电话给内科黄医生。
在电话里，孙医生说起事情的由来： 10天前，该患者被警方送往医院急诊室。根据警方的报告，患者打电话给她十几岁的儿子说再见——她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的儿子马上报警，警察赶来发现患者在家里大喊大叫，语无伦次，哭个不停。 无奈之下，警察只好将患者送到精神病院。 那天晚些时候，当孙医生见到患者时，他的第一个印象是，尽管她行为古怪（这在精神病病房里并不罕见），但她看起来与其他病人不同。柯女士的头发剪得很好，指甲也修剪得很干净。只是，她看上去疲惫不堪，衣冠不整，但并不像患有慢性精神病。 孙医生向患者做自我介绍之后，问道：“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患者情绪激动，热泪盈眶：“我再也无法忍受生活中的失望了。” 孙医生同情地点点头，来到精神病院的人都是受过某种程度的刺激，看来有患者是不是有什么心结，是工作不顺，还是与老公关系不好？不过，她从侧面了解过患者的老公为人正派，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突然，患者在床上不安地动来动，并且喊道：“拜那些警察的福，我已经有7次差点丢了小命!”。她充满警惕地眯起眼睛，压低声音对孙医生说道。“你听说了吗?有一伙坏蛋在组织害我。你听，他们在对我说话。“ 突然之间，患者又大笑起来，她笑得头昏眼花，过了一会儿，笑声中止，她又生气了：“出去!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孙医生和护士们只好关上门，他们知道患者现在出现幻觉了，她所谓的”他们的声音“都是来自于她自己的大脑。 在护理站，孙医生回顾了病人信息：患者39岁，离异，带孩子独自生活。她患高血压有一年了，正服用了两种治疗高血压的药物，但疗效似乎并不理想。同时还在服用一种抗抑郁药和一种兴奋剂，这种兴奋剂是用于治疗注意力缺陷障碍。 虽然还不清楚她服用这些药物多长时间了，但孙医生很快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兴奋剂上。这种兴奋剂会导致精神分裂症和狂躁，虽然这种情况很罕见的。难道这是她症状的原因吗？还是仅仅是潜在的双相情感障碍中的狂躁发作? 为了搞清楚问题，孙医生决定给患者停用了兴奋剂，并试图开始给病人服用抗精神病药物和情绪稳定药物。一开始，患者拒绝吃药，所以他给她注射了药物。慢慢地，她的行为开始改变，情绪的剧烈波动和愤怒的爆发变得不那么频繁了。但奇怪的是，她的思维紊乱和偏执妄想依然存在。通常这些症状会同时改善和恶化。现在，她的血压又明显升高，孙医生有一个不祥的预感，难道高血压和精神病有联系吗? 也正是因为拿不准，孙医生现在非常需要黄医生的帮忙。
黄医生，一个随叫随到的心内科医生，急忙赶到病人的床前。她再次给患者测量了血压，天啦！怎么这么高，240 / 110毫米汞柱。要知道只要血压在140/90毫米汞柱以上，我们就可以诊断为高血压，而患者现在如此高的血压，她的脑血管可能随时都会爆掉发生脑卒中，还有心脏出现衰竭，这是非常危重的情况，于是她迅速联系把病人转到重症监护室。 黄医生列出了一份可能导致一位已经在服用抗高血压药物的年轻女性血压快速升高的原因清单。第一种可能的原因是肾动脉粥样硬化，也就是向肾脏输送血液的动脉变窄，可能导致这种间歇性高血压。虽然这种疾病通常是老年人的疾病，在年轻女性中偶尔可以看到。 第二种原因是主动脉缩窄，但通常可以发现有血管杂音，血管的影像检查有助于发现问题（《几十年的高血压，服用6种降压药还无法控制，我们遗漏了什么发现么？》）。 第三种可能是一种肿瘤，叫嗜铬细胞瘤，它会分泌过多的能使血压升高的激素--儿茶酚胺。这些激素大部分是在肾上腺中产生的，肾上腺是位于肾脏顶部的微小器官。 第四种可能是原发性醛固酮增多症，醛固酮也是一种激素，也是由肾上腺分泌的。醛固酮能增加体内盐的含量，过多的盐会导致血压升高。 第三种和第四种都是由激素分泌异常导致的血压增高，区别在于嗜铬细胞瘤常常会突然血压增高，有时又会突然降低到休克；而醛固酮增多症变化通常i 会这么剧烈。 于是，黄医生联系超声医生来病人床边检查，当超声医生试图看清楚肾脏时，显示器上模糊的图像发生了变化。“你能看看吗?”超声惊呼道。他所指的左肾看起来正常，但其上方的肾上腺却肿大了。
黄医生把病人的血样和尿样送去化验，以确定是哪一种激素造成的症状。她首先怀疑这是嗜铬细胞瘤，尽管这种肿瘤非常罕见，患者也没有表现出头痛、出汗和心率加快等症状，但这种疾病中刺激性激素的激增可以解释血压的飙升。第二天的结果显示，黄医生的预感是正确的——柯女士确实患有这种罕见的产生类固醇的肿瘤。 孙医生一听说病人的诊断，就开始怀疑患者的精神症状是否也可能是由过量的类固醇激素引起的。如果兴奋剂药物有时会引起精神病和躁狂，那么这个产生类似兴奋剂的肿瘤会不会有同样的后果呢?孙医生发现了几篇文章，描述了像这位女士一样，患有嗜铬细胞瘤以及躁狂和精神病的病人。肿瘤切除后症状就消失了。这很不寻常，但已经有报道了。
嗜铬细胞瘤可以引起的症状 病人接受切除肿瘤的精细手术。当她回到精神科的时候，她仍然偏执，仍然有妄想症。但孙医生很有耐心——从他读到的文件来看，康复需要时间。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病人的思路开始清晰起来。她偏执消退。狂躁症消失了。手术一个月后，她出院了，血压恢复正常。医生慢慢地将治疗她高血压和精神疾病的药物撤除。终于，在一年半之后，她不再接受药物治疗并且在手术后的三年里一直如此。 孙医生回头想想，在患者被送进急诊室的几年前，这个肿瘤的症状就已经开始了。她的症状是“奇怪的，间歇性的——手臂和胸部的剧烈疼痛，焦虑，短暂的高血压，当她跳来跳去无法集中注意力时发作。”狂躁和妄想最终导致她反复住院，诊断为注意缺陷障碍，并在前一年开始服用药物治疗。从那以后，她的生活变得一团糟——她的丈夫和孩子再也不能和她一起生活了。两倍剂量的兴奋剂——分别来自她的肿瘤和药物——最终触发了她的精神崩溃。
上表，导致嗜铬细胞瘤危象的药物 出院后，她给孙医生写了张字条:“谢谢你让我重获新生。”因为她终于和以前那个不堪的自己永别了，而前夫和孩子又再次回到她的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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