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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桥沟

 石榴花文艺 2022-03-19


仙桥沟断想

文/罗锦高

仙桥沟,又叫三桥沟或三条沟,地处临潼芷阳湖上游,溯湖沟深谷蜿蜒而上,与芷阳湖相距约两公里。

其三个名称各有说法,后两个名字显然是根据三条沟汇聚处地形特点命名的。两岸土山对峙,唯沟底中间突兀耸起一座石山,峭拔如桥柱,与两岸山头恰好形成一个“山”字,只是中间一竖略短了一些,但山顶立了一座观音庙,才略保平行之势,好像是原本就有的三座桥墩,所以叫“三桥沟”,至于第一名称,那是因这座庙和神话传说而得名的。

相传很久以前,观音菩萨路过此地,眼看当地农民过往耕作打理庄稼很不方便,想在这儿给架一座桥,恰好碰上一个当地粗鲁的农民汉子,就没好气地嘲笑她说:“你一个妇道人家连XX事都干不成,更别提架桥这等大事了。”观音菩萨嫌他不恭敬说讽刺话,一气之下,抛下一撩土就拂袖而去。这一撩土就变成了中间峻峭的石山。农民汉子知道自己冒犯了神仙,翻过山梁就消失了。

观音菩萨想施善架桥渡众生,没料到抛下的一撩土,竟然变成后来的石山,成为只有桥墩而无桥梁的遗憾,用现在的话来说,叫半拉子烂尾工程,但后来的人们并不因她留下的遗憾而降低对她的景仰,反而在山顶给她建了一座庙供奉纪念,不记其过,反计其功,这就是老百姓对神灵的景仰,况且把这极普通的山沟,叫作仙桥沟,还每年农历七月十一日,当地人都要登山进庙上香的。

据当地农民说,过去的仙桥庙香火旺盛,十里八村的人常来焚香祈福,文化大革命时,大破“四旧”,仙桥庙遭劫,古建筑庙堂被拆,连观音塑像也被破坏得不知去向,况且庙堂周围古柏林子全被砍光,如今见到的几棵柏树,是后来补栽的。

如今,庙宇虽无阔绰的殿堂,只是孤单的一间破瓦房,但因其独踞山巅,仍不失雄奇之势,庙南山根,恰是三条土沟汇合之处,并作一沟后,奔崖而去,眼下未见一滴水,却留山洪冲刷的痕迹。石山沟中的擎天一柱,西侧往北为峡谷深涧,东侧已被淤塞的沙石堆积成土丘,覆盖了茂密的灌木荒草。

庙东山坡为斜口柏家山村地界,西山坡是韩峪龚吕村的地盘。两岸山峦起伏,大片石榴林,满山的杨槐,柏树林堆云叠翠,村民白亮亮的房子掩映其间。当地老人说,五十多年前,这里沟内泉流不断,两岸村人要绕道儿才能过去,而眼下则水涸石显,河床见底。

观音抛土成山的神话传说,给这山这庙披上了几层神秘,从来没有人埋怨或指责她赌气丢下半拉子工程,因为观世音在人们心中具有虚幻的神性,又有现实的母性。说她神性,近两千年的佛教文化渗透到人们的日常生活的反映,是人们借以寄托美好愿望的文化载体;说她是现实中的母性,因为历来的佛教传统文化观念认为,观世音就是女性的化身,具备了母爱的天性,人们尊敬她是救苦救难、转危为安、普渡众生的偶像。这座仙桥庙,正是寄予良好祈愿的所在之一。只有桥墩而无桥面的遗憾,看似只有期盼的份儿没有实用的价值,这恰恰体现了神性和母性的两面,具有如《西游记》中描绘的那样,观世音既有无所不能的神性,但是她母性中仍有喜怒哀怨的一面,在怨怒支配下,给后人留下了缺憾,不完全是坏事,却给后人留下了开辟创新创造的空间,就象擅长国画的画师,往往在画作中留有艺术的空白,让观众去发挥想象和联想,激发美感。

这个传说中的遗憾,与当今的一些豆腐渣工程、烂尾工程有本质的区别,前者只是观音菩萨为了挽回面子和自尊,不能让一个大老粗农人小瞧了自己神通广大的本事,另一方面以赌气留遗憾的方式来惩戒一下多嘴的农夫,没有危害他人;而后者是为了偷工减料、从中牟取暴利的害民工程。

断臂维纳斯雕像,被世人称为美的象征,杭州西子湖畔的断桥,却给世人一种爱情缺憾的悬念,《红楼梦》中宝黛之间的爱恋仍是因缺憾之美成为爱情经典。惟其如此,遗憾不是绝望和死亡,而是憾有所弥,缺有所补,留给后人更多想像和创造的余地。

如果仙桥沟上果然架一座大桥,那么桥两岸的自然生态必将遭受人为的破坏,甚至消失殆尽,几年工夫,就招架不住开山炸石、挖山取土、毁坏植被的疯狂掠夺,由此想来,观音菩萨留下的遗憾,反而保全了这里的自然生态。

三条沟因仙得名,但未得大名,原因是这山这庙没有坐落在名胜区域的显要位置,香火不够旺盛,但不至于藏在深山人不识的地步,能来这儿上香祈福的,多是当地的一些善男信女。

我常问自己,就因错位而遭受香火冷落吗?所供奉的菩萨是由游人多寡、香火凉热、善款多少来衡量其价值吗?在势利人眼中,多是以地位高低、名气大小、出入公车、钱多钱少的标尺来度己看人的。正如两千多年前的庄子所云:人往往是“丧己于物,失性于俗”。人的悲哀就在于在追求物质利益,追名逐利中丧失了自己。仙桥沟因错位却错出了神秘的美丽,错出了自然原生态,不俗世凡夫,错了位之后,心态、情绪都随之错位,有的甚至被扭曲变态,而自然之美就在于,错位的只是地势,但绝不错过自身屹立千年的风姿。


 
(作者简介:罗锦高,生于1956年底,祖籍福建上杭,客家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30多年间在《西安日报·晚报》《陕西工人报》《山西文学》《散文选刊》等报刊发表散文小说等作品200多篇,出版个人散文专集《星河》。1986——2019年,先后参与编纂《临潼县志》《临潼区志》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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