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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时拾史事独家原创稿件，未经授权严禁转载 他是对刘氏大汉有再造之功的首席功臣。作为一个沛县外来户，为了谋生，他织过蚕具，吹过箫歌，还当过杂兵，诸般艰苦生活激发了他的拼命干劲。在刘邦起兵后，他一路打怪升级，从楚地杀将开去，又从汉中杀将回来，一路攻城略地，打得好不快活。大汉建立后，他出将入相，久掌兵柄，成为刘邦最为信任的将领，以致于刘邦死前预言“安刘氏者，必勃也”。吕后挂掉后，他袒袖夺军，诛杀诸吕，拥立汉文。功高盖世、两度为相的他却差点死在刀笔吏之手。他就是左丞相、绛侯周勃。 在唐德宗版的武庙群哲里，有一对父子名将，那就周勃、周亚夫，他们爷俩虽然不能在正殿之中享用冷猪肉供品，但分列两廊接受后人膜拜也是挺拉风的。而且俩人都曾出将入相，荣耀一时，绝对给老周家提气。  下面，笔者就先来介绍一下汉左丞相、绛侯周勃。 手艺人的乱世窜红 同样生年不详的周勃，别看后世是那么大一个腕，当初在沛县时却是个标准的苦哈哈。周家是外来户，据说出自韩国治下的卷县（在今河南原阳），一听名字就可以想见，当年秦军大兵压境，周家先人准是卷起铺盖撒丫子就跑。 正因为跑得太急，什么家当也没有，好不容易在沛县扎根后，自然归入绝对一穷二白的贫困户行列。那年头没人搞精准扶贫，只能靠自己努力。好歹小周同学肯上劲，就像孔老二当年“少也贱，故多艺”一样，只要能吃口饱饭，啥都肯学肯干。  要说周勃也是个聪明人，学嘛像嘛。他先是靠编织养蚕的器具（薄曲）维生，可是这东西市场行情一般，挣的三瓜两枣还填不饱肚子。于是，周勃又只好搞兼职，凭着在办丧事时给苦主家吹得一口好箫，勉强混个两饱一倒。如果说这日子就这样过下去的话，周勃师傅最终混个非物质遗产传承人那是妥妥的了。 可是，大秦的天下不安生，好不容易统一了六国，战事仍然不停，周勃靠手艺吃饭的理想很快破灭了，不得不以拉强弓的特长被征为预备兵，时刻等着朝廷的召唤去征战未知的沙场。还别说，骨骼清奇的周勃拉弓很在行，加上自身孔武有力，过了而立之年的他竟然练就了一身打功。即便是这样，出身寒微的周勃似乎也没啥出头之日。 公元前209年，周勃的沛县老乡刘三哥起兵反秦了。随着革命形势一片大好，众多沛县子弟影响号召，扔下锄头，走上了创业之路，这里面就包括周勃。不过，家无片瓦的周勃扔下的不是锄头，而是编织工具罢了，至于吹了多年的竹箫，周勃仍带在身边留个念想，战斗空闲也可活跃一下军中气氛。 没文化的周勃与有文化的曹参都以中涓（有卵子的近侍）身份成为刘邦的著名战将。他的砍人路线与曹参颇多雷同之处，笔者就不啰嗦了，只说一些二人不同的地方。  周勃曾进攻丰县，因为这里被史上最幸运的反骨仔雍齿献给魏国了。本来雍齿是沛县豪族，打心底看不上刘邦这个破落户，只是刘邦发达了，雍齿不得已做了小弟。后来被魏国将领一忽悠，雍齿便据丰邑反叛刘邦，这让正将起义大业搞得如火如荼的刘邦情何以堪？据说，刘邦打了几次也没啃动丰县这块硬骨头，最后还是借兵才搞定雍齿的，周勃在与雍齿的死磕中就特别给力。 不过，千万不要以为雍齿这货就此归位，这家伙当时只是逃跑了，后来又回到刘邦阵营。等到刘邦得了天下，为了稳定人心，竟然听从张良之计，将其封为什邡侯。 周勃在之后攻打下邑的战斗中，将一直舍不得丢的竹箫别在腰上，愣是第一个冲上城头。刘邦在后面看着就舒服，也从此注意上了这个火力十足的汉子，一高兴就赐给他五大夫的爵位。之后，周勃在与章邯的战车骑兵硬撼中，一点儿也不孬，立了一个下等功。紧接着在攻打啮桑时又一次率先冲上城头。 后来，刘邦的军队在夜间袭取临济，又攻打寿张，并就此前进到达卷县，顺利攻破城池。籍贯卷县的周勃真没想到，平生第一次回老家，竟然是开着战车来的，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在之后，当刘邦项羽携手击杀秦国三川郡郡守李由后，刘邦的军队急行军到达启封（开封）城下，各部队长官清点人数，最后发现就数周勃带的兵多。没办法，人家有激励士气的法器——竹箫，一路吹一路追，自然跑得齐跑得快！ 后来，由于项梁被杀，刘邦与项羽合兵到达砀县，此时据刘邦起兵已然一年零两个月。刘邦在砀县终于找到组织了，楚怀王正式封刘邦为武安侯、砀郡长。刘邦旋即也给一起造反的兄弟们封官，周勃被任命为虎贲令。虎贲是周军精锐的代名词，能够担任虎贲令，足见刘邦对周勃的看重。 当年那个穷得掉渣的手艺人，经过一年两个月的战场大学深造，居然一跃成为军中精锐的长官，快得让人难以想象，看来还真是乱世出英雄啊！ 厮杀汉的防守奇功 战争的魔盒一旦打开，要想关上真的很难。周勃的征战之路越走越远，战场也越来越大。他不仅打过章邯，也和王离掰过手腕。在攻打长社时，他又一次最先登城。后来在入关中时，也冲得很嗨。 当年那个被社会压在底层的手艺人，终于有朝一日旁若无人地站在咸阳宫的大殿上。那份激动真的没法形容，真恨不得好好当众吹上一曲。  在刘邦被项羽压迫退入汉中为王后，刘邦对周勃这个老乡是很认可的，封其为威武侯，并拜为将军。之后，周勃随刘邦还定三秦，挣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块食邑怀德（在今陕西大荔东南），终于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了。这让周勃同志的革命干劲更足了。 在汉军攻打槐里和好畤时，周勃终于立了上等功，不久又在与汉军的老朋友赵贲的战斗中，再立上等功，再往后进攻曲逆时，周勃第三次将上等功收入囊中。这个立功速度放在现代，也是了不起的。看来，翻身后的周勃真是勃然而起，一发不可阻挡了。 周勃最让刘邦看中的还是他坚守敖仓的功劳。  如果说秦汉陵替之际，哪个地方攸关天下兴亡，位于今天河南荥阳东北敖山上的敖仓绝对当仁不让。这里是黄河与古济水的分流处，因为靠近黄河岸边，非常适应大型运粮船舶停靠，同时这里又是重要的粮食产地，自从魏武侯时期，便在这里建造粮仓，存储和转运粮食。秦攻六国时，这里是粮食中转站，后来秦国为了供给北上抗击匈奴的军队，也从此运粮。在敖仓附近的虎牢关，更是天下雄关。所以秦汉时期的大战从来离不开对敖仓的争夺。 当年，陈胜吴广起义风头正劲之际，吴广的大军与秦将章邯对峙于此，结果被章邯击败。后来章邯与项羽对峙，敖仓反成章邯的软肋，在项羽占据敖仓后，章邯向秦二世请粮被拒，无粮的章邯不得不选择投降。如今，楚汉逐鹿中原依然绕不开敖仓这个战略支点。 刘项对峙，很长时间就是围绕荥阳展开的。刘邦本来占据敖仓，可是项羽势大，又发兵攻取了敖仓，这让刘邦非常被动。 可是，刘邦手下有高人指点，发现项羽并没有派出重兵驻防敖仓，这给了刘邦可乘之机，就派兵夺回了敖仓，然后在此扎下根来，凭借敖仓成功拖住了项羽的主力，再加上彭越、英布、韩信等将四出攻击，最终成功逆转了楚强汉弱的不利局面。  周勃作为防守敖仓的汉军大将，死死地顶住楚军的一次次疯狂反扑，熬过了一个个生死考验，让刘邦见识了周勃能攻能守的过人才干，为此，他这个与刘邦并不怎么亲密的老乡受到了格外器重，从此在刘邦的阵营中显得与众不同。可惜，史书上对此记录太少，笔者也不好发挥。只能说彻底失去敖仓后的项羽处境每况愈下，军心涣散，被迫与刘邦约定两分天下。再之后，刘邦在张良等人的劝说下，意识到项羽身陷囧境，立刻背约追击，这才逼得霸王别姬、乌江自刎。由此可见周勃守敖仓的功劳之大。 项羽死后，大楚势力土崩瓦解，周勃这员军中悍将也不再守株待兔，而是撒欢似地追歼残敌，先后攻取了泗水郡和东海郡的二十二县。带着大军衣锦还乡的滋味倍爽，没时间回老家的刘邦，想来也存有补偿周勃苦守敖仓之功的算计，让周大吹鼓手好好在乡亲们面前显摆一下。此后，周勃回军洛阳，刘邦将钟离县（在今安徽凤阳）分赐给周勃和灌婴两人作为食邑，后世史书中常用“绛灌”称呼二人，或许就是基于此的。 平叛将的四处灭火 大汉朝建立了，可是新生的政权并不稳固，特别是一大堆曾与刘邦称兄道弟的异姓诸侯王，因为没了项羽这个共同的敌人后，矛盾难以避免地放大了。老谋深算的刘邦利用大义名分先发治人，向这些昔日的战友挥起了屠刀。  当年那个被韩信吓坏了的燕王臧荼，在听说刘邦大肆搜捕项羽旧部后，觉得刘邦如此小心眼，早晚会惦记上自己，与其那样，不如早些反了。于是，他在公元前202年七月树起了反旗。此时，离他与韩信等公推刘邦为帝还没过去半年。 听说臧荼反了的消息，刘邦心中暗喜，正想找根出头椽子好好修理一下的他立刻亲自率兵讨伐，大将周勃一马当先，在易县城下狂虐燕军。在中原战场上大杀了数年的汉军与长期隔岸观火的燕军相比，战斗力高下立判，很快就让燕军明白了什么叫中原有主。两个月后，臧荼的反叛便如昙花般凋谢了。 臧荼死了，不过他的后人中却出了一个叫王娡的外孙女，生了个儿子叫刘彻，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汉武帝。历史就是如此吊诡，刘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后人中会融入臧荼家族的血液。  公元前201年，得胜还朝的刘邦开始大封功臣，周勃以军功封绛侯，食邑八千一百八十户，名列诸将前茅。 就在这年春天，看人眼光一向很毒的刘邦认为韩王信（不是兵仙韩信）雄壮勇武，封地颍川又虎距中原，瞅着就不让人放心，就下诏让他移封马邑。不成想，韩王信在马邑屁股还没坐热，就让匈奴重重包围了，不得已只好遣使求和。此时，汉朝的援军也到了，不过，汉将秉承刘邦的旨意，无端指责韩王信有叛汉之心，这让韩王信担心步了臧荼后尘，索性真的降了匈奴，在马邑城头竖起了反旗。在打仗方面，韩王信比不过韩信，在造反方面，韩王信可比韩信果断多了。 公元前200年，刘邦又一次亲自率军平叛。周勃自然以将军身份追随。周勃的军队在代地攻打韩王信，夺取了霍人县，又向前突击至武泉，遭遇了韩王信请来的匈奴援兵。周勃真不含糊，打老仗的他吹着竹箫和吹着觱篥的匈奴人PK，居然生生击败了此时最为嚣张的胡骑。看到匈奴人远去的背影，周勃不屑地吹了声口哨，然后又转头去铜鞮狂削韩王信。再之后，打顺手的周勃一路攻击前进，将韩王信和匈奴兵打得找不到北。  然而，就在周勃打得兴起的当口，刘邦却被冒顿单于率领的匈奴主力围在了白登山。这就是汉家历史上最糗的白登之围。白登之围让刘邦这位中原之主见识了塞外之主的风采，此后只能与之和亲，借以延缓匈奴的南下。 有人说白登之围是陈平献计贿赂加忽悠匈奴阏氏（王后）的缘故。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对于一个狠起来连老爹都杀的家伙，为了攫取更多的利益，岂能因为阏氏的枕头风就放弃了对刘邦的围猎。 让冒顿见好就收的主要原因一是刘邦虽然被围，但身边的汉军苦战不降，让匈奴无法承受巨大的损失，要知道匈奴单于类似于中国西周的天下共主，如果他的嫡系损失过大，其他的匈奴贵族不介意取而代之。二是周勃听到刘邦遇险后，率领汉军沿着秦始皇当年修的驰道一路疯狂杀向平城，沿途的匈奴军队望风披靡，这让冒顿不得不犯嘀咕。有了这两大前提，陈平才能奇计得逞。 也正是因为周勃在白登之战前后的突出表现，刘邦下旨升周勃为太尉，一跃成为汉军的最高统帅。  再往后，周勃继续在平叛的道路上一骑绝尘，无论是老叛徒韩王信，还是新叛徒陈豨，周勃有一个打一个，毫不手软。那个曾被韩信调教过，又统带过北地精兵的陈豨，最终就是被周勃与樊哙联手击败的。 眼看那些曾经不怎么亲热的异姓王都挂掉了，周勃的攻击矛头又指向了刘邦最信任的发小燕王卢绾。这个与刘邦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家伙，如果在朝中好好呆着的话，准能舒舒服服地混个落叶归根，因为如果刘邦在世上还有一个可以真正信任的人，那必是卢绾，连吕后都不行。谁知刘邦非要将这个没啥战功的家伙封到燕国为王，那年头，大汉最危险的职业就是异姓王，不论怎么干都有原罪，即便是卢绾这样和刘邦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家伙也不行。因此，卢绾上任后，很快就与刘邦渐行渐远了，再被人一忽悠，就只得反了。可惜，卢绾这货也没啥本事，最终在周勃等人的一路追杀下，遁入匈奴，客死异乡。不过，卢绾的后人在塞外呆不惯，毅然回到中原，倒是受到了汉景帝的优待。 为了家天下的长治久安，刘邦没有反叛也要创造反叛，这无疑给了周勃狂刷战功的大好机会，使他最终成为刘邦手下最值得信任与托付的股肱之臣，以致于刘邦曾忘情地说：“安刘氏天下者，必勃也！”信任之殷，无出其右。 在刘邦临终之际，听说樊哙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与大姨子吕后串通，想等自己归天后图谋不轨。老刘想都不想，就派陈平与周勃去将樊哙斩讫报来。可见在刘邦眼里，曾经和自己不分彼此的连襟樊哙都不如周勃靠谱。 不过，周勃可没那么愣，他听从陈平的建议对樊哙只抓不杀，从而卖了吕后一个人情，也让吕后对这个浓眉大眼的手艺人另眼相看。 忠心臣袒袖安刘 公元前195年，刘邦无奈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在他眼中最靠谱的猛士周勃，在此后的岁月里尽心竭力地辅佐汉惠帝刘盈，继续担任太尉这一最高武职。吕后对周勃也高高地供着，一直没有给他太多的兵权。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十年过去了，奉行休养生息基本国策的大汉除了诸吕与诸刘明争暗斗、你死我活外，总体上还算相安无事。周勃这家伙看着一个个老兄弟在自己眼前挂掉，不免没事找事地去为他们的仙去吹上一箫。所幸周勃自己的身子骨始终非常硬朗，岁月的更迭似乎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真个是艺术人永远年轻。 公元前180年，专权的吕太后死于狂犬病，临终前安排自己的侄子赵王吕禄任上将军、吕王吕产任相国，分掌军政大权，企图代刘而帝。刘氏江山岌岌可危。 关键时刻，陈平和周勃这两个老家伙挺身而出。陈平施计骗吕禄这个憨憨交出兵权，周勃以太尉的身份手执兵符进入北军大营。北军将士对于周勃这位军中宿将比吕禄那小子可要亲多了，在听到周勃那浑厚的嗓音后，很多人激动得不要不要的。 周勃在厉声痛斥吕氏专权、刘汉危矣后呼吁众军，如果支持刘汉的请袒左袖。结果全军左袒，即便有几个不想袒的，看到这种情形，也只好随大流了。 见到军心可用，周勃立刻率军冲出营门，会合那些亲刘大臣后，分道诛杀诸吕，就连吕后所立的傀儡小皇帝也给突突了。 这一下，原本挤满人的朝堂空了一半，特别是最中间的那个位置上没人了。为了早点给那些空出来的位置上新，周勃和陈平等人一通思前想后、讨价还价，最终确立了由远在代地的刘邦第四子刘恒接掌大位，是为汉文帝。 汉文帝新皇登基，自然得分封功臣，周勃因此被任命为右丞相，赐金五千斤，食邑一万户。周勃真正成为出将入相的万户侯，人臣之位已极。 周勃本就是个无师自通的手艺人，大字不认得几个，文学功底不在刘邦以上，也不在刘邦以下，刚好跟刘邦差不多。与刘邦不同的是，刘邦很个老狐狸，为了统治的需要，他时不时也会和儒生们打哈哈。生性质朴敦厚的周勃却不会作假，说不喜欢文学就不喜欢文学。可是，当了丞相，毕竟不同于武夫之长的太尉，难免会和儒士、游士打交道，这些人摇唇鼓舌，讲起话来云山雾绕，老周听不明白，索性就对他们说：“捞干的，快点说，甭给老夫掉书袋！”如此直白，往往搞得对方一脸尴尬。 因为大老粗周勃是再造大汉的功臣，所以尽管他对别人说话冲，别人也不敢说什么。可是，周勃对汉文帝有时也耍大牌，这就有点让皇帝受不了了。汉文帝也不好直接对周勃发难，就抓住周勃质朴无文的性格，给他埋雷了。 有一天，汉文帝好奇宝宝似地问周勃：“您知道全国一年要审多少案件吗？”周勃一听就蒙圈了，心说老子是搞艺术的，只认识从1至7这七个数，哪里知道有多少案子？周勃低着头痴痴地回不知道。哪知文帝存心和他过不去，又问：“那么每年国家的收入和支出是多少啊？”这个完全超出了周勃脑子里的数字储备，是他打破头也想不出来的。 周勃在皇帝面前出了丑，情急之下竟然整出一个成语“汗流浃背”来。可惜，出再多汗仍然答不上来，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汉文帝似乎还没尽兴，又转头问陈平，陈平同样数学不好，不过这货滑头，立刻回道：“这些事都有专人分管，审案子可问廷尉；财务上的事找内史！”汉文帝又问：“那您干什么啊？”陈平毫不气馁地道：“臣只要管好他们就行了！”汉文帝闻言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发难了。 这件事让周勃很栽面，刚好有个聪明人乘机对周勃进言：“您诛灭诸吕，拥立今上，功勋已极，恐难长久，还是见好就收吧！”周勃见新皇并不是自己当初想象的那样人畜无害，担心好运不长，就上表辞相，还请求汉文帝让陈平接替自己的右相之职。 哪知道陈平只当了一年多的右丞相，就病死了。此时，那些跟着刘邦打天下的老人所剩无几，汉文帝的亲信资历又浅，朝堂上暂时出现了相权真空。汉文帝只好请回周勃，希望借他这尊大佛稳定朝局。 又过了十个多月，汉文帝找到周勃，诚恳地对他说：“列侯们都不愿回封国吃老米，可是长安也没有那么多余粮啊，这么多只干饭不生产的人呆在长安，岂不是坐吃山空吗？您老是功臣中最有名望的，而且还是皇亲国戚（周勃的长子周胜之娶了汉文帝的女儿绛邑公主），不如就请您带个头吧！”周勃知道汉文帝其实并不怎么喜欢自己，结亲也只是政治需要，与其在京城看皇帝脸色行事，还不如回老家安生过日子，就答应了。 哪知道，周勃人老了疑心病却重了，回封地绛县一年多，每当听说当地父母官巡察时，都会很紧张，担心他们会来抓自己，因此就身披铠甲去见他们，而且还让家丁手持兵器在旁边站岗。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周这是肿么了，真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可惜，那个年代没有心理医生，只有心理阴暗的小人。也不知是谁，向汉文帝上书告发周勃想谋反。汉文帝也不做调查研究，就让人将此事交付廷尉处理。廷尉不愿为难功臣，就交给地方官处理。立功心切的地方官是个二愣子，马上就把周勃拿问了。 过惯了高高在上的日子，如今一旦沦为阶下之囚，没文化的周勃面对刀笔吏，真不知该怎么申辩。在被狱吏羞辱开导一番后，总算明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拿出千金送给狱吏。见钱眼开的狱吏也是个人精，立刻给周勃出主意，让他请公主儿媳出面作证。为了增强说服力，周勃又借着公主这层关系，将自己增封受赐的财物全都转给了当朝红人、国舅薄昭。薄昭则找到自己的姐姐薄太后说项。 生性淡泊的薄太后其实是个明白人，当然知道周勃不会真的谋反，就找来汉文帝，抓起自己的头巾扔向儿子道：“绛侯是你的亲家，当年身挂印玺指挥北军的时候不反，如今身处一个小县，又垂垂老矣，反倒要谋反吗？”汉文帝早就看过周勃在狱中的供辞，知道周勃一案的实情。作为二十四孝之一的孝子皇帝，汉文帝已然成功打压了功臣党带头大哥周勃的气势，实在没必要抓住不放，让人说他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如今见到老娘真生气了，汉文帝马上谢罪道：“刚刚查清楚，确实冤枉绛侯了，这就放他出狱！” 随后，汉文帝派出使者持节释放绛侯，还恢复了他的爵位和封邑。有惊无险的周勃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先登猛士，迟暮的他望着身后的铁窗，不无感慨地道：“老夫曾统帅百万大军横行天下，从来不曾惧怕过，如今老了方知，真正厉害的是狱吏啊！” 此次牢狱之灾对于这个古稀老人影响颇大，他再也没心情吹奏自己珍藏多年的竹箫了，而是静静地坐在窗前，看流云乱飞，偶尔也会动情地念诵汉高祖所作的《大风歌》，每当这时，他眼角总会闪动混浊的泪光。听着正经沛县味的《大风歌》，那些陪在身旁的家人们都无奈地看着主人，知道他又沉浸在回忆中了。 公元前169年，周勃默默地离开了人世，谥曰“武”，可谓对其一生功勋的褒奖。这个功业无双的手艺人，死后受到历代统治者的赞美，唐代诗人杜牧曾写诗赞道“南军不袒左边袖，四老安刘是灭刘”（诗中的南军应为北军，四老指为汉惠帝站台的商山四皓），说明周勃在关键时候夺取军权奋然一击，才是安定刘氏的绝杀计。一个手艺人生当乱世，能够如此作为，夫复何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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