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519）亡国之君臣1、陈国微弱的抵抗力量 二月，乙未，隋国皇帝废淮南行台省。 苏威上奏请求满五百家置乡正，让他们治民，简化辞讼。李德林认为：“本为乡官判事，为其里闾亲识，部断不平，如今令乡正专治五百家，可能为害更深。并且要荒小县，有的不至于五百家的，岂可使两县共管一乡！”皇帝不听。 丙申，制令：“百家为乡，置乡正一人；百家为里，置里长一人。” 陈国吴州刺史萧瓛能得物情，陈国灭亡，吴人推萧瓛为主，右卫大将军武川人宇文述率行军总管元契、张默言等人讨伐他。落丛公燕荣率舟师自东海至吴地，陈国永新侯陈君范自晋陵逃奔萧瓛，合并军队拒战宇文述。宇文述大军快到达时，萧瓛立栅于晋陵城东，留兵拒宇文述，遣派其将王褒守吴州，自义兴进入太湖，想要掩击宇文述后军。宇文述进破其栅，回兵击萧瓛，大破吴军；又遣兵别道袭击吴州，王褒穿道士服弃城逃走。萧瓛带着余众保包山，燕荣击破他。萧瓛领着左右数人藏匿民家，为人抓住。宇文述进至奉公埭，陈国东扬州刺史萧岩带着会稽郡投降，与萧瓛皆送长安，斩杀。 杨素这次下荆门，遣派别将庞晖领兵略地，南至湘州，城中将士，莫有固守的斗志。刺史岳阳王陈叔慎，年才十八，置酒会文武僚吏。酒酣，陈叔慎叹息说：“君臣之义，尽于这些了！”长史谢基伏地而流涕。湘州助防遂兴侯陈正理在坐，于是起身说：“主辱臣死。诸君独非陈国之臣吗！如今天下有难，实致命之秋；纵其无成，犹见臣节，青门之外，有死不能！今日之机，不可犹豫，后面响应的人斩！”众人全都许诺。于是杀牲结盟，然后派遣人诈奉降书于庞晖。庞晖相信，克期入城，陈叔慎伏甲侍他，庞晖至，全都被抓，与其随从全都斩了。陈叔慎坐于射堂，招合士众，数日之中，得五千人。衡阳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邬居业皆请举兵相助。隋国所除湘州刺史薛胄将兵正好赶到，与行军总管刘仁恩共同攻击；陈叔慎遣其将陈正理与樊通拒战，陈兵败散。薛胄乘胜入城，抓了陈叔慎、陈仁恩，破邬居业于横桥，也补抓住，一起送给秦王杨俊，斩于汉口。 岭南未有所附，数郡共奉高凉郡太夫人洗氏为主，号圣母，保境拒守。诏遣柱国韦洸等安抚岭外，陈国豫章太守徐璒占据南康拒战，韦洸等人不得前提是进。晋王杨广遣派陈叔宝写信给洗夫人，谕以国亡，命她归隋国。洗夫人集首领数千人，尽日恸哭，遣其孙冯魂率众迎韦洸。韦洸击斩徐璒，入，至广州，说谕岭南诸州皆定；上表冯魂为仪同三司，册封洗氏为宋康郡夫人。韦洸是韦敻的儿子。 衡州司马任镶劝都督王勇占据岭南，求陈氏子孙，立以为帝；王勇不能用，带着所部来隋投降，任镶弃官而去。任镶是任忠的侄子。 于是陈国皆平定，下诏建康城的宫城，全都平荡耕垦，改于石头城置蒋州。 2、隋国论功 晋王杨广班师，留王韶镇石头城，委以后事。 三月，己巳，陈叔宝与其王公百司从建康出发，到长安，大小在路，五百里累累不绝。皇帝命令暂时分长安士民的住宅以安排他们，内外修整，遣使迎劳；陈人至长安的如归。 夏，四月，辛亥，皇帝幸骊山，亲劳旋师。乙巳，诸军凯旋而入，献俘于太庙，陈叔宝及诸王侯将相全都乘舆服御、天下图籍等按次序行列，并命铁骑围着他们，从晋王杨广、秦王杨俊一起入城，列于殿庭。拜杨广为太尉，赐辂车、乘马、衮冕之服、玄圭、白璧。丙辰，皇帝坐广阳门观看，引陈叔宝于面前，包括陈国太子、诸王二十八人，司空司马消难以下至尚书郎凡二百余人，皇帝使纳言宣绍慰劳他；次使内史令宣诏，责以君臣不能相辅，才至灭亡。陈叔宝及其群臣全都愧惧伏地，屏息不能对答。既而宽宥他们。 当初，武元帝迎接司马消难，与司马消难结为兄弟，情好甚笃，皇帝每以叔父礼事之。及平陈、司马消难至，特免死，配为乐户，二旨而免，犹以旧恩引见；不久卒于家中。 庚戌，皇帝御广阳门设宴款待将士，自门外夹道列布帛之积，达于南郭，班赐各有差，一共用三百余万段。所以陈国境内，给复十年，余州免其年租赋。 乐安公元谐进言说：“陛下威德远被，臣前请以突厥可汗为候正，陈叔宝为令史，如今可用臣的进言。” 皇帝说：“朕平陈国，本以除逆，不是要搞夸诞。公之所奏，殊非朕心。突厥不知山川，何能警候；陈叔宝昏醉，怎么堪驱使！”元谐默然而退。 辛酉，进杨素爵为越公，任命其儿子杨玄感为仪同三司，杨玄奖为清河郡公；赐物万段，粟万石。命贺若弼登御坐，赐物八千段，加位上柱国，进爵宋公。仍各加赐金宝及陈叔宝妹妹为妾。 贺若弼、韩擒虎，既平陈国；韩擒虎略不交陈，岂臣之此！“ 韩擒虎说：“本奉明旨，令臣与贺若弼同时合势以取伪都，贺若弼怎么敢先期，逢贼就战，致令将士伤死特别多。臣以轻骑五百，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任蛮奴，抓陈叔宝，据其府军，倾其巢穴。贺若弼至夕方扣北掖门，臣启关而接纳他，斯乃救罪不暇，安得与臣相比！” 皇帝说：“二将一起为上功。”于是进韩擒虎位上柱国，赐物八千段。有司劾韩擒虎放纵士卒，淫污陈宫；坐实此不加爵邑。 加高熲上柱国，进爵齐公，赐物九千段。皇帝慰劳他说：“公伐陈国后，人言公造反，朕已斩了他。君臣道合，非青蝇所能离间。” 皇帝从容命高熲与贺若弼评论平陈的情况，高熲说：“贺若弼先献十策，后于蒋山苦战破贼。臣只是文吏，怎么敢与大将论功！”皇帝大笑，嘉其有让。 皇帝这次伐陈国，命高熲问方略于上仪同三司李德林，以授晋王杨广；至此，皇帝赏其功，授柱国，封郡公，赏物三千段。已宣布结束，有人劝说高熲说：“如今归功于李德林，诸将必当愤惋，且后世观公有若虚行。”高熲入宫进言这事，才停止。 3、陈国旧臣的命运 任命秦王杨俊为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镇广陵。晋王杨广还并州。 晋王杨广这次戮杀陈国五佞，施文庆、沈客卿、阳慧朗、徐析、暨慧景。未知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瑳、王仪、御史中丞沈瓘的罪，所以这几人得免；等这些人到了长安，事件一起败露，乙未，皇帝公开了他们的过恶，投他们到边裔，以谢吴、越的老百姓。王瑳刻薄贪鄙，忌害才能；王仪倾巧侧媚，献二女以求亲昵；沈瓘险惨苛酷，发言邪谄，所以同罪。 皇帝给赐陈叔宝特别多的东西，数次得引见，班同三品；每次预宴，恐致伤心，都因为他不奏吴音。后监守的人上奏说：“叔宝讲他，'既无秩位，每预朝集，愿得一官号。’” 皇帝说：“陈叔宝全无心肝！” 监者又说：“陈叔宝常醉，罕有醒时。” 皇帝问：“饮酒一次多少量﹖” 对答说：“与其子弟日饮一石。”皇帝大惊，命节其酒，既而说：“任其性；不这样，怎么过日子！” （陈叔宝靠假装喝醉而活命，这一点刘禅就演得更真实。） 皇帝因为陈氏子弟既多，担心其在京城搞事件，于是分置边州，给田业让他们为生，每一年赐衣服以安慰他们。 下诏任命陈国尚书令江总为上开府仪同三司，仆射袁宪、骠骑萧摩诃、领军任忠皆为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吴兴人姚察为秘书丞。皇上嘉袁宪雅操，下诏，因为江表称首，授昌州刺史。听闻陈散骑常侍袁元友数次直言于陈叔宝，擢拜主爵侍郎。 对群臣说：“平陈之初，我后悔不杀任蛮奴。受人荣禄，兼当重寄，不能横尸徇国，只说无所用力，与弘演纳肝相差了何其远！” 皇帝见周罗黄，慰谕他，许诺给他富贵。罗黄垂泣对答说：“臣荷陈氏厚遇，本朝沦亡，无节可纪。得免于死，陛下所赐，何敢有富贵的野望！” 贺若弼对周罗黄说：“闻公郢、汉捉兵，即知扬州可得。王师利涉，果如所量。” 周罗黄说：“若得与公周旋，胜负未可知。”不久就拜上仪同三司。先是，陈将羊翔来隋国投降，伐陈之役，让他为向导，位至上开府仪同三司，班在周罗黄之上。韩擒虎于朝堂中戏他说：“不知机变，乃立在羊翔之下，能无惭愧么！” 周罗黄说：“当年在江南，久承令问，认为公是天下节士，今日所言，殊非所望。”韩擒虎面有愧色。 皇帝这次责问陈国大臣，陈叔文独欣然有得色。既而再次上表自陈：“当初在巴州，已先送款，乞知此情，望异常例！” 皇帝虽嫌其不忠，而想要怀柔江表，于是授陈叔文开府仪同三司，拜直州刺史。 当初，陈国散骑常侍韦鼎报聘于周国，遇皇帝而奇异，对皇帝说：“公当大贵，贵则天下一家，岁一周天，老夫当委质于公。”等至德之初，韦鼎为太府卿，尽卖田宅，大匠卿毛问其故，韦鼎说：“江东王气，尽于此了！我与你当葬长安。”等陈国平定，皇上召韦鼎为上仪同三司。韦鼎是韦叡的孙子。 4、突厥惊心于是陈国灭亡 壬戌，下诏说：“如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太平之法，方可流行。凡我臣民，澡身浴德，家家自修，人人克念。兵可立威，不可不战；刑可助化，不可专行。禁卫九重之余，镇守四方之外，戎旅军器，皆宜停罢。世路既夷，群方无事，武力之子，俱可学经；民间甲仗，全皆除毁。颁告天下，全要知道这道命令。” 贺若弼撰写其所画策上奏，称为御授平陈七策。皇帝不想看，说：“公想要发扬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载家传。” 贺若弼位望隆重，兄弟并封郡公，为刺史、列将，家里的珍玩，不可胜计，婢妾曳罗绮的人有数百，当时的人以他为荣。其后突厥来朝，皇上对他说：“你听闻江南有陈国天子吗﹖” 突厥使者对答说：“听闻过。”皇上命左右引突厥到韩擒虎前说：“此人抓得陈国天子。”韩擒虎厉色回头，突厥惶恐，不敢仰视。 左卫将军庞晃等人短高熲于皇上，皇上怒，皆黜其官职，亲礼逾密。借机对高熲说：“独狐公犹镜，每被磨莹，皎然益明。” 当初，高熲父亲高宾为独狐信僚佐，赐姓独狐氏，故皇上常呼为独孤而不名。 5、元氏再遭遇灭族之罪 乐安公元谐，生性豪侠，有气调，小时候与皇上同学，特别相爱，等即位，累历显仕。元谐好排诋，不能取媚左右。与上柱国王谊关系亲善，王谊被诛，皇上稍疏忌他。有人告元谐与从父弟上开府仪同三司元滂、临泽侯元鸾、上仪同三司祈绪等人谋反，下有司按验，奏“元谐谋令祈绪勒党项兵断巴、蜀。”又，元谐曾与元滂同谒皇上，元谐私下对元滂说：“我是主人，殿上的人是贼。”并借机令元滂望气，元滂说：“彼云似蹲狗走鹿，不如我辈有福德云。”皇上大怒，元谐、元滂、元鸾、祈绪全都伏诛。 （旧贵族没有几个甘心于人下，这也是人性，我们今天常听北京来个人说，自己是前朝的皇族，什么贝勒这类的，就是骨子里弱，生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穷矮挫。但是杨坚做事，喜欢在事件未露苗头时就干掉，所以元氏这种高调就要了自己的命。） 闰月，己卯，任命吏部尚书苏威为右仆射。 六月，乙丑，任命荆州总管杨素为纳言。 解读：世上没有几个人真正能克制人性中的弱点，陈国的败亡，敢于为国而死战的，就那么几个，很微弱，而且整个的实力不允许他们有什么大作为，隋国随便一扫就灭了。 杨坚在处理这些陈国君臣上，有着异常的冷静，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而该重用的，也全都重用。亡国者就是历史的沉渣，都要夹着尾巴过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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