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鸟”和“先黄先割”

 炎帝的小女儿女娃在东海玩耍时，溺水死了。炎帝太忙了，常常忘了回家，女娃在家里太寂寞，于是就去东海玩耍。女娃和谁去的，不知道，以女娃的身份，想必不是一个人。女娃是神人的后代，不至于溺水而亡。但是，海太大了，女娃涉世不深，随心所欲，游远了。海真大呀，女娃尽兴地游，也许太疲惫沉入海中，也许被海怪引诱至深处，海怪惧炎帝神威，不敢直接加害，掀起大浪吞噬了女娃。

炎帝一生儿女一定很多，炎帝的儿女绝对都是出色的，不同凡响。然而，炎帝非常爱他的小女，视若掌上明珠，可是他要做的事太多了。炎帝惦念着天下的臣民百姓，时而忙于天上，时而下凡世间，也许正是此时，女娃出走了。女娃和她的父亲一样，具有广阔的胸怀。然而她还没有成熟，不知道人世间的险恶，所以一出行就走上了不归之路。女娃就这样走了，多么不甘心呀！

女娃的魂魄不散，她变成了一只精卫鸟，她发下誓愿：一定要填平大海！于是每天，她从遥远的西山衔起树枝，石子，飞到东海填入海中。暑来寒往，风雪雨霜从不气馁。于是，从西山到东海的途中，总是传来“精卫”“精卫”的叫声。

一直以来都有人说，女娃对东海怀有深仇，这样说就小看了女娃。仅以个人的报复行为去填平浩瀚的海，不可能是女娃的本意。正像她的父亲炎帝一样，女娃决不单单是为自己复仇。她一定是想到了大海奇幻的表面潜藏着狰狞，会伤及他人、伤及无辜的平民孩子，才发下大愿。如此少小宏志出于炎帝之女，也就不难理解。要知道，凭借自己力量用一生的光阴去填平大海，无怨无悔，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幼稚的女娃有着孩子的天性：好奇，任性，和对大自然的向往。多年以前，我对女娃最初的动机有多方面的猜想：女娃对大海的向往是深刻的，那里也许有着和天宫不一样的街市，或者魔幻般的世界。不然的话，她不可能去那么远地方游玩。以此时的女娃，正是个性分张，争强好胜，撒娇争宠的年龄，和别的女孩不一样的是，女娃的志趣更广阔、更深远。

人类和大自然的搏斗是远古先民永恒的主题，尽管是一只小小的鸟，也有着宏大的志向。发鸠山，那个遥远的大山，和辽阔的东海，承载着精卫鸟一生的希望。我想起了家乡，每年农历五月，那一望无边的麦田，被无因的大风摇曳的时候，人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就怕熟透了的麦粒被风摇落，使一年的希望落空。那时节，有一种鸟的叫声会传遍村中各个角落。这种鸟叫着“先黄先割”“先黄先割”，从这家树上飞到那家树上，提醒着人们不要等待，那一片麦子先发黄色就动手收割那片，以免被大风吹落。

传说这种鸟就是一个先民变的。他家田里的麦子就是被大风摇落颗粒无收，气愤而死，死后变成了这鸟。小时，我常常听到这种鸟叫，那时候大人们会说，听，“先黄先割”来了， 麦子快要成熟了。

那是接近五月的时候，麦子刚开始泛黄，人们就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收拾农具，寻找空地做碾麦子的场地。人人兴奋异常，等待着、期盼着。随着收割的日子来临，“先黄先割”的叫声会越来越频繁。每天每天，“先黄先割 ”的叫声会穿过我的梦境，把我从酣睡中叫醒。 我不明白，一只小小的鸟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季节来叫，人们居然就听懂了。我想，这鸟一定是上天派发来的，它是有灵性的鸟，只有农人能听懂它传达的信息。

多少年来，我对鸟类每每在人们生活中拌演的角色很是惊奇。它们是人类的伙伴，甚至左右着人们的喜和优，就像乌鸦，就像喜鹊，就像传说中的寒号鸟。这也许就是人们赋予生活以共性，是一种和谐之美。

“先黄先割”和“精卫鸟”，一个是神人的后代，一个是平民百姓，无论怎样，都是民族精神的幻化。我常想，这些寻常的故事，朴素的情感，在今天的大人们眼里，已经变得越来越“小儿科”了。于是今天，在大人们程序化的设计和催促化下，我们的一些孩子也很快地就变成了“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