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巢 文/董刚 看着大姨子和她老公离去的背影,我在喧嚣的街头放声大哭,我在想,娃,没有姨妈,没有姨夫,没有外公外婆了!这世上,娃刚没有了妈,这又少了一群疼爱她的人了。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把这房子卖了,不管多少钱,让外婆家的人满意。 那个夜晚,我无眠,睁着眼睛到天亮,第二天一大早,我打电话告诉他们,卖房,什么都不说了,就抓紧办手续吧。大姨子说话明显不再撒泼,偶尔还有一句,你路上注意安全。 房子很快挂出去了,专业的中介就是不一样,短短一周,便迈出了第一步。我这边也加紧速度,补办手续,查询贷款余额,一周五天,除了周二限行,其他四天只要上完课,我就在西安和鄠邑区来回奔波的路上,处理各种繁琐的事。 我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把它卖掉,偶尔进去,却是一万个舍不得,这个房子里的每一样物品,都是满满的回忆。房子里的每一件家具,每一样家什,都是我和我老婆辛辛苦苦添置的,而如今,这个家将不复存在,甚至户口本上的名字也要变成其他人。 周末准备回去,顺便拉一些东西,当我把那个笨重的烤箱搬进后备箱的时候,我在颤抖,紧接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这个烤箱,是我老婆在医院的一次微信投票评选活动中获得了第一名的奖品。她怎么能得第一名?一直到她溘然长逝的那一天,她都不知道。 我悄悄拉了一群人,让他们每天想办法给投票,光是给这帮朋友发红包花了我上千元,这个烤箱得来的不容易,它的代价远远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但它的意义却是非同一般。毕竟我老婆扬眉吐气,在医院里大大地长脸,那几天特别兴奋,说自己竟然得了第一名。 儿童床上下两层,专门为孩子准备的。我们一次一次在和记万佳挑选,从材质到款式,安全性和实用性,反复比较,最终选中了这一款。大卧室的床也是精挑细选,考虑到简单实用又环保,最后选的是松木原色的床。 装修的时候,瓷砖美缝了,是那种金黄色的,很漂亮,我清楚地记得,进门的时候,我老婆大喊大叫,刚勾得美缝,你踩坏了我可饶不了你。 洗衣机、电冰箱、孩子的电子琴,哪一样不是一起辛辛苦苦换来的?甚至茶吧机,茶杯,烟灰缸,家里的几十盆花,没有一样是随随便便得来的,都倾注了心血在里面。 回到这儿就是天堂,老婆做饭,我和娃看电视。老婆非常开心,家里是那样温馨,她看到我和娃在身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她反复叮咛我,以后要是我不在了,这个房子一定要留给娃,不许其他女人住进我的房子。我总是笑骂她胡说八道,你比我还小得多,怎么会走在我的前头,我还指望你以后伺候我呢。 可是她总是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就像她每次出去总要一本正经地告诉我,必须和她合影一样。 每周我们都会出去吃一次饭,最多的是香辣虾、麻辣烫,后来也吃小六汤包。她实际上是很抠门的,每次总是让我吃不尽兴。最后一次是在创意谷吃的火锅,我希望再要一盘牛肉,她不肯,说是回去给我再做一点面团吃。 她学会了用发酵粉做锅盔,能炒几个热菜,调几个凉菜,虽然味道并不好,但她还是希望我和孩子吃得高兴。吃得多,她兴奋、害羞,激动地语无伦次;吃得少,她便骂这一个,骂那一个,说再也不伺候你爷俩,有钱自己出去吃!可是下顿饭,她还是会把自己做得并不好吃的端上来,期待着我和孩子的肯定。 这个家曾经承载了我们多少欢乐,今天就会留下多少伤心和不舍。孩子还是希望过去,每周末都在那儿玩耍,她已经习惯了。老婆不在了,家散了,唯一的念想也即将断了。 人生便是如此,凡事不能尽如人意。走过这一路风风雨雨,或许还会是晴天。但我老婆,她回不来了,这个家,也回不去了。 我没有叫搬家公司,自己动手一件一件搬出去,每一件都是回忆。那种感觉,就像在慢慢饮下毒酒。 老婆,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给你娃争取到属于她的东西,你不要抱怨我。从你离开的那一天起,没有过晴天,这一个月的淅淅沥沥,是你伤心的泪吗?偶尔的阴云密布,是你的愁苦不堪吗? 你每个月也不要再担心信用卡没有按时还上,今天我替你一次性还上了最后一张卡的欠款。银行的人告诉我,可以不还,我告诉他们,我要让你清清白白,没有任何负担地离开。 你在天堂享福了,活着的人还在受罪,你安息吧。 2021年10月21日星期四 作者简介: 董刚,陕西合阳百良镇莘村人。2002年毕业于宝鸡文理学院中文系,现为西安市东方中学高中教师。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陕西散文学会会员,渭南作家协会会员,西安高新作协会员,合阳作协理事。在《长江文艺》《延河》《陕西文学》《华文月刊》《西部散文选刊》《文化艺术报》《西安晚报》《教师报》等报纸杂志及《文学陕军》《中国作家网》《中国报道》等文学平台发表小说、散文、评论、诗词歌赋等二百多万字,出版个人文集《一路艰辛是寻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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