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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意杨的叶子刷的打在他的烟头上，吓了他一跳，抬头看时才发现这里就是以前大庆的玉米地，如今全种上意杨了，不用管，过几年可以卖给木材厂弄几个零花钱。哎！大庆的玉米也就种了一季啊。那年的玉米长得真好，一个个穗子圆滚滚的，在田里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帮忙收玉米的还在田里找到了纱姑娘，野香瓜，个个争着抢着，像孩子似的。玉米还没归仓就被订购了，买家是那个养猪的退休教师，他已经把养猪规模扩大到一千头，俨然是个小型养猪场了。可惜的是玉米钱到现在还没拿全呢：第二年猪肉价格就慢慢回落了，到了下半年养猪的纷纷开始亏本，退休教师手上的一千多头猪卖也不是，留也不是，外加扩建猪圈的费用和工人工资，亏了三十多万，把多年的积蓄和贷款都砸进去了。两个媳妇用电视上学来的话骂他是“没事找抽”，过年时连孙子都不让来了,老两口冷冷清清的，见了大寨、大庆老泪纵横地说，我并不是想发财，只不过想找点事情做，创造些社会财富，谁想到现在却弄得众叛亲离的？哭得他们也不好意思提要钱的事情了 行情又差下来了，大家只好外出打工，大庆的饲料卖不出去，也融到打工人潮中去了，跟着建筑队天南海北跑，连过年都没在家多呆几天。自己也终于没扭过儿子，拆了猪圈，修了鹅卵石小路、回廊、亭子，叠了假山，挖了金鱼池，种了花草，放了盆景，老朱家有了个后花园了。就在老朱满心无奈的时候，一注雪亮的灯光打断了老朱的神思，有谁骑着电动车来了。那电动车到自己面前停了下来。“没赚那个钱，我早不养鸡了，现在在县城帮人装修，一天两百，今天晚上回来拿点换洗衣服。”“装修挺累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最近行情好，在家养鸡也不错，还可以悠着点。”“哎我哪不想在家啊，在外面出苦力，还吃不好睡不好，有时候想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你也是搞养殖的，知道这里头的奥秘。古语就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行情不好肯定亏，行情好了也不一定赚。意想不到的损失有的是，那一次我的鸡养的好好的，老大的孙子从北京来，说没看过活鸡，就带他去看了。谁知道所有鸡看到生人，一齐大叫一声，第二天去鸡窝一看，死了几十只，剩下的也吓得惊了胆，多少天不生蛋，让孩子看一下就叫我亏了上千。像夏天打个响雷，来个台风什么的都能把鸡吓死。寒潮啊，连阴雨啊你照顾再周到都难免损失。我是不敢养了。养鸡就跟买股票似的，说不定哪天弄个血本无归。”“我就不明白，像我们这样有经验的都难赚到钱，谁还在养，怎么赚到钱？”“都是些养殖场吧。不过你想啊，我们养猪养鸡相当一部分饲料都是自家的，这个饲料成本是不是最低了，我们养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该防什么病，生了病该怎么办也很清楚，损耗也不算高，还有我们说的赚钱就是卖出的价格，减去成本，就是我们的辛苦钱啊，养殖场靠的是规模吧，我也不懂。”“真是说涨就涨说跌就跌，到底是什么人控制行情啊？猪肉价又上去了，我还真有点想再养几头呢。”“老朱你就别热这个眼了，真是自寻烦恼。听说你家都建成花园了，厨房卫生间都是现代化的，你就好好享福吧，操这个心干吗。我就不同啦，儿子工资虽然不低，可房价一万多一平方，一年下来除去吃喝缴用，连个房子角都买不上，我不帮他谁来帮呀。等儿子的房子买上了，婚结了，我也学你把家里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哪天有空去你家参观啊。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回家休息吧，再会！”朱大寨送别老友，心情越发沉重。他和老李是三十年前在公社表彰会上认识的。一个是养猪能手，一个是养鸡能手，一见如故，经常相互走动，不觉三十年了，小朱小李变成了老朱老李，反而“失业”了。他又想起弟弟大庆，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还在建筑工地上做工，而老李都五十多了，这样的岁数搞养殖种田能应付，要出苦力真是硬撑啊，村里这样的人还不少呢。而自己农忙时侍弄自己的几亩田，农闲时就到处晃悠，不伤不病不残的无事可做，真让人憋屈。满目都是意杨，过去的旱田变成意杨林了，菜地也变成意杨林了，干活的人少了，地却那么多，种树怎么都比抛荒好。朱大寨觉得，这些意杨树就像是土地的逆子，把土地的遮蔽板结了，消耗瘦了，就跟着电锯、卡车去木材厂了，不像村里那些枫杨、银杏梨树枣树那样几十几百年了都还守着这里，也不像庄稼蔬菜养活了人们，土地肥力照旧。现在村里这些年轻人，也都跟着这些意杨似的，长大了成才了，纷纷他乡作故乡，建设别处去了。再往前走，就到了村里的别墅区，那是新农村建设的示范点，几排雅致的二层小楼，配个铁艺栅栏的院子。据说图纸刚出来就卖光了，买房子得都是子女在外工作或者是经商赚钱的人，院子里花木扶疏，窗外空调外机呼呼作响，电视画面的变化使窗口闪动着忽明忽暗，色彩斑斓的光，想必房主们过得很舒心啊。又想起自己的宅院，也是好看舒适，这样改建的院子村里都已经有好几家了，又有几家到自己家取过经了，说了子女已经给了钱了，马上就施工。这样说来，猪舍村真要变成个大花园了，这也算是改革、开放他们在建设家乡，把家乡建设得更美丽吧。空气清新，没有一丝猪粪的气息，朱大寨又疑惑，农村的院子不养猪不种菜，种那些花草做什么呢，还有自己这样的人，明明可以出一份力的，这么闲着做什么呢？他想，如果对别人说这个苦恼，肯定会招致一顿数落，没事找事，自寻烦恼，不由长叹一声，一阵风吹来，意杨叶子哗啦作响，霎时淹没了他低低的叹息声。 ·完· 猪舍村的美好时光（一） 猪舍村的美好时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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