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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潮副刊丨座钟

 昵称0D770 2022-03-25

前不久,我的老家拆迁,要搬到镇上住。在收拾要搬的家具时,有个老式座钟,年逾九十的老妈,无论怎样也舍不得扔。她含泪说:“如果你们要觉得这座钟放在楼上与那新潮家电不匹配,就把它放在我住的房间里。”没办法,我只好依了她。

那拧紧发条仍能“嘀嗒”“嘀嗒”摆动不停的钟摆,好像一位远行人的脚步,匆匆而有力,深沉而悠扬的报时钟声,把人带回那久远的年月。

那是20世纪80年代初,土地刚划到户,收成比以往大集体时增了许多。到年底,老妈突然想要买个座钟,说是既可以装门面,又可以看时间。于是,我家堂屋中间的长桌上就有了一个座钟。那时村庄上能有座钟的人家还不多。刚买回家时,我们全家人甭提有多高兴了。夜幕降临,乡村静悄悄的,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犬吠。晚饭后,我们静静地躺在床上,听那“嘀嗒”“嘀嗒”的声音,那样清脆、均匀,既像岩洞里持续不断的滴水声,又像春天里沙沙作响的雨滴声。不一会儿,座钟“当当当”地奏响了,那洪亮的声音,仿佛向世间宣布又一个新鲜的时刻到来了。开始,我还趴在床上数着打点的次数,借着从窗口射进来的月光分辨时针的位置。渐渐地,我们进入了甜美的梦乡,依稀听见母亲说:“这钟声还真好听。”

自打家里添了座钟,老妈日夜劳作渐渐消瘦了。晚上,她睡得更晚了,钟声一次次鸣响,我们催她休息,她却说:“别急,还可纳半只鞋底呢。”早上,钟响四声后,她便起床干活。等我们睁开眼睛时,早饭已经做好,屋里热气腾腾,弥漫着诱人的香气。盛夏中午,她顾不上休息,一看桌上座钟的时针指向三点,赶紧下地,嘴里还叨咕着:“过点了,该下地干活了。”钟摆不停地晃动,老妈不停地忙碌。

2000年,我家所在的葛集乡撤销并入来安乡,2005年来安乡又划归众兴镇,我的工作单位距离老家葛集也越来越远了。那时,老妈已经70多岁了,她以不麻烦别人为由,仍然坚持自己单独生活。她还自己养鸡、喂猪,整天忙个不停。我们常劝她不要这么忙,我们兄妹几个稍微给她点钱,她也吃不清,用不完。可她却说这么多年习惯了,吃过饭躺在床上不动憋屈得慌。当下,她93岁了,仍然耳不聋、眼不花,生活尚能自理,邻居都夸是我们兄妹几个修来的福啊。

每当我看到那原本油漆光亮,现在斑驳脱落、饱经沧桑的座钟,总感到很亲切并会产生一番遐想。那均匀的钟摆声,好像老妈忙碌不停的脚步。面对这座钟,我不敢懈怠。我知道,生命的意义,就像这钟摆,在于不停地运动。若停止了运动,生命如同不摆动的钟摆,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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