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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处女作大展 | 杨冲 | 滴血之爱

 私房故事烩 2022-03-25

作家简介

  杨冲(重庆江津人,生于1974年,干过多个行业,目前做国企销售,在此之前从未发个文,文学方面无名无号)。纵观当今文化之现象,犹如经济改革之潮流,各方文化奔涌而来,我辈秉承泱泱大国之使命,开怀拥抱,傲翔神州。作为一个发烧友,偶尔吟唱,胜感兴奋!

滴血之爱

杨冲


  我要诉说一个真实的谎言,许多年来一直困绕着我百思不得其解:同样是人世间的子与母,这种情缘为何有的总是苦涩与凄凉,爱之伤痛,失之心痛。

  谎言的主角我只知道他叫“黄二狗”,因从他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只知道妈妈为了他的身体健康给他取了个绰号叫“二狗”,听说二狗他爹姓黄,所以这个小镇上的人都叫他“黄二狗”。二狗他妈在镇场子边边卖豆花饭,姓杨,时间久了,人些都叫她“杨豆花”。

  这个小镇在八十年代时期非常闹热,一到赶场天那个人山人海哟,车水马龙,摆摊设点的,喧嚷叫卖,真是那个水泄不通呀!

  那时的黄二狗只有十来岁,读书又不得行,而且调皮捣蛋,杨豆花的打骂声成了黄二狗的下饭菜。黄二狗回家最想做的事就是提着个编织袋往后山的煤渣场跑,说是去捡未燃烧尽的煤,拿回家来烧豆花,实际上很多时候跑到外面去玩了,最后装了一袋乱七八糟的煤渣回来向杨豆花交差。少不了挨杨豆花的打骂,这种生活成了黄二狗童年的记忆,捡煤渣,磨豆花,洗碗,家务。最让他痛苦的是晚上吃了晚饭做功课,早晨天不见亮又被杨豆花吵起来哇哇哇哇的在门口读书,实际上他什么也没读进去。长期的营养不良加睡眠不好,黄二狗身子显得有些瘦弱萎靡。

  如今的黄二狗虽然有模有样,当年的二狗现在镇上的人都称黄总了,但杨豆花仍然是杨豆花,二狗每月让人送去生活费,作为母亲的她仍然生活在当年卖豆花的破屋里,孤寒独影,郁郁寡居。其实这已经不是经济所造成和能够改变的结局了,有些情况千百年来,一直困惑着大地之子,像魔咒一样应验着尘世之人。

  当年黄二狗最讨厌的两个邻居,一个叫大蛮,是镇上卖杂货商的儿子,个子大,父母齐全。黄二狗每每和他打斗,不仅皮肉吃亏,少不了大蛮的辱骂嘲笑,说二狗是野生的,杂种。说杨豆花偷人,说二狗是偷来的。记得有次二狗忍不下去了,悄悄搞坏了大蛮家的瓦水缸,流了一地,使大蛮家的杂货店受损。结果大蛮他爹找上门来,杨豆花赔了三十块钱损失费了事。二狗却挨了杨豆花一顿毒打,哭着睡了一夜,从此未见过嬉笑。

  黄二狗最讨厌的另一个人是卖草药的王三,当年王三嘴皮子圆滑,草药生意做得比较好,隔三差五的跟杨豆花买点东西,认杨豆花做表妹。于是二狗听妈的话,喊王三表叔。起初二狗并不大讨厌他,还觉得他亲切,有啥大小事情总有王表叔来帮忙。只是后来,二狗半夜醒来,几次模模糊糊的发觉王三和他妈妈杨豆花偷偷摸摸的干着卿卿我我的事情。随着二狗年龄的增长,逐渐讨厌起王三来,对杨豆花也非常反感。

  现在黄二狗时常回忆,那年他犯事坐牢,都与大蛮和王三有直接关系。于是,他梦里时常在意念他从未见过面的爹,他拥有再多的钱财,也买不回他意念中的爹。他经常在想,如果有他爹在,上半辈子应该有个美好的回忆,童年的恶梦始终挥之不去,时常在梦里哭着醒来,喃喃的叫着爹爹。其实这世间,人都在妄念一种虚无的美好,忘却了现实存在背后的快乐,始终发现不了现实赐与的恩惠。

  二狗初中没毕业就自己坠学了,杨豆花像疯了一样的对着二狗嘶吼了几天,结果于事无补,此时的二狗已经开始反抗了。不再听到杨豆花打骂的声音,倒是二狗那粗恶雄霸的声音占据了豆花馆馆,杨豆花的声音是乎变成了嘶哑的哭泣。

  二狗从坠学开始,失了魂的在街上东转西转,一个心思想着要发财,不久便成了茶馆赌场的常客,镇上凡有打架斗殴,都有他的身影在晃动。杨豆花隔三差五的还得给二狗钱用,她无助的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盘算着怎样让二狗走上正道,打算着让二狗去学门手艺,凑点钱给他取的个媳妇,却坏事来得比计划快。

  有天下午,二狗从街上晃悠着回到家里,看到王三和杨豆花从里屋出来,还在嬉皮笑脸地谈论着什么。二狗于是有了怒气,恶狠狠的盯了王三一眼,又向杨豆花吼道:“不好好干事,一天就东吹西吹干嘛呢”。杨豆花一生的怨气怒吼了出来:“老娘从生你那天开始就受罪,你老汉把你种出来就客死牢房,这么多年老娘没人要,就是有你这个报应。你就是你老汉脱的壳,来折磨我的,不好好做人,终久是当牢房的鬼”。二狗也怒吼起来:“不好好检查一下自己,还赖到我头上了”,二狗鬼使神差的拿起了门背后的扫把。王三见了也大骂起来:“二狗,你娃娃跟我规矩点,依老子的脾气,早就把你掉起来打了。”二狗再也忍受不了王三了,提起扫把向王三仍去,大吼道:“你个王八,老子不怕你”。王三的愤怒和二狗的冲动交织在一起,两个人撕打了起来。

  杨豆花气急败坏,跑过去拖二狗,结果被二狗顺手推了个四脚朝天。

  王三见杨豆花被推到,将二狗狠狠的打了两拳,转身去扶杨豆花,哪知就在他扶起杨豆花的那一刻,二狗操起一根小板凳,朝王三头上打去。结果王三头上开了花,鲜血直冒。

  王三被打进了医院,消息像炸药一样在小镇闹开了。二狗也成了“名人”,街头场尾有人说二狗连亲妈都打,有人说二狗替老汉讨公道来啦,更有人说王三被捉奸在床,总之二狗成了十足的恶人,连五马六道的人都要忌他三分了。

  此时的杨豆花懊悔至极,觉得非常对不起王三,生命中王三成了她的唯一倾诉人,想到王三有可能再也不会“怜悯”自己了,顿感生活混沌而无头绪,日月无光穷途末路。

  二狗至此一事,虽然心在悸动,恶胆却膨胀起来,看到往日不屑一顾的人些对自己点头哈腰起来,一种莫名的快感涌上心头,洋洋自得起来。却不知含辛茹苦的母亲为这事已经花光了本来就不是积蓄的积蓄,还借了债勉强将王三从医院送回了家里。杨豆花从此心里害怕起二狗来,再也没用眼神对视过二狗。两母子进入了一段尴尬的生活,二狗是乎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

  有意思的是二狗再也没有伸手向杨豆花要钱了,在街上晃了几个月,东借西骗背了一屁股债务,再也混不下去了,终于同几个难兄弟约好准备进城闯荡江湖去。

  二狗这次没办法又伸手向杨豆花要盘餐,他其实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这回出去了都要搞点明堂回来,出出多年来在镇上的憋屈之气。可气的是杨豆花就是不跟他弄盘餐,除了一个没得钱,

  还不停的讥讽二狗,说二狗屁用没得,出去舔盘子呀!有本事自己去搞路费。二狗气急败坏,砸了杨豆花的碗筷,一气之下消失了。

  杨豆花又气又痛,她其实是怕二狗出去惹祸,不给他弄盘餐,是想把他留在身边。尽管这个一辈子没让她安稳过的兔崽子,在她生命中仍然是心头肉,每天都在盼望着他好起来。她是乎预料到了二狗这回出去劫数难逃了,于是不停的打听他的下落,发疯似的寻找。

  二狗那天离开杨豆花之后,死皮赖脸的找到茶馆老板硬要了200块钱,跟着一帮难友哥们兴冲冲的跑到了广州。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次的出走,成了他生命中的劫难。有时候,上天就是要偏偏捉弄走投无路的人,让你走过炼狱和地狱之门,才让你知道天堂的路。

  起初,二狗老老实实的跟着老乡们一起干各种苦力活,睡过桥脚,大多时间住工棚,终于感觉到了在和母亲一起生活,还是要比外面舒服。他终于想起了母亲的好来,时常在暗地里自责,母亲原来如此伟大。繁华的都市,喧闹的人潮,二狗像蚂蚁子一样在城市的角落蠕动。口袋里经常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好几次饥肠辘辘却又无米下锅,有时候是放下自尊到老乡那里去搞点饭吃,甚至有时候饿着肚子又去找活干。这种最原始的求生方式,也要受到人群的排挤,打压与嘲笑。他就这样恍恍惚惚的,东窜西窜的晃了半年,彻彻底底臣服在都市的水泥路里。

  家里的杨豆花听说了二狗的情况,一阵心酸,到处托人叫二狗回来。有一天,杨豆花和往常一样,正在打理家务事情,二狗带着疲惫与惊慌,突然回来了。

  刚刚坐定,就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递给杨豆花。杨豆花先是一惊,随后诧异的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二狗怎么也不说钱的来历,敷衍几句就去洗澡睡觉了。

  杨豆花感觉到事情严重,悄悄找王三商量,王三跟杨豆花一起来到二狗床前,大蛮听到二狗回来了,也跟着来看闹热。二狗在几个人的言语攻击下,终于承认这个钱是一伙人去抢的,自己只是被骗去跑腿的,分了点蝇头小利,只有一万多块钱。杨豆花顿觉天昏地暗,不知如何是好。

  王三劝二狗去自守,说这个社会跑不脱的事,这么多人干了坏事,肯定是要被抓住的,不如早点承认,罪名轻点。大蛮也跟着附和,劝二狗回头是岸。二狗却死活不干,说不想去出卖组织,更不想去坐牢,还说过两天他就到其他地方去,警察拿他们没办法的。

  听了王三和二狗的话,杨豆花心急如焚,左右为难,感觉到天已经塌下来了,不知如何是好。一天没出门,彻夜难眠,第二天终于定下心来,做出了有生以来最痛苦的决定。时至今日,她也觉得她的决定是伟大的。

  第二天,杨豆花喊王三和大蛮看住二狗,自己悄悄地向镇政府走去。

  过了几个时辰,杨豆花回来了,听了派出所所长的话,请王三和大蛮将二狗套起来,送到派出所去了。

  二狗犯法被抓了,是王三和大蛮抓的,是杨豆花报的案,二狗是被王三和大蛮绑去投案自守的。二狗又成了小镇的风云人物,再次让小镇的人些闹热起来。

  两个相依为命的穷人,从未感受到彼此的温馨,像生命之源一样珍惜着对方,可却又选择了割肉疗伤的交付,这种撕心裂肺的折磨,不知道她们会换来什么?这世界也许从未有答案。

  二狗坐牢了,被判了五年。面对铁窗囚笼的生活,开始了漫长的思考。他在想杨豆花为何如此懦弱胆小,舍得亲手将儿送进牢房,他在想从未谋面的爹爹,究竟怎么回事,就死在了牢房。他恨透了小镇的人,恨他们对自己的蔑视与排挤。他甚至仇恨世间一切,恨那些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人。

  杨豆花失落了,终年的劳累与失意,经此一事,身心交瘁,患上了怪头怪脑的毛病。如今贫病相加,终日泪水当作泉水饮,仍然靠卖豆花穷活。王三也渐渐不来走动了,使她再也感觉不到生命的丁点意义。她唯一感到该做的事是每几个月又到牢里去探望二狗,虽然说不出多少话语,去的目的好像就是证明彼此都还活着,每次对二狗重复着一句话,“出来了好好做人,找个媳妇”。

  二狗每每盼望着杨豆花来看他,又次次的觉得隐痛,但又愿这种隐痛不要间断,这是五年来唯一一个会到牢里探望他的人,一个步履蹒跚,衣衫褴褛,语无伦次,神态一次比一次糟糕的妇女,正值中年的岁月却是乎预示着生命的尽头即将来临。二狗如此的讨厌却又如此的挂念,这种五味杂粮的感觉,在他脑海里翻滚,太多的人生感悟让他逐渐明白了许多道理。

  时间一晃过了二十年,听说二狗发财了,只晓得他做着很大的生意,连杨豆花都搞不清楚二狗究竟干了些什么,只知道他会每月叫人送点钱给她,时不时回来溜一趟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听二狗说杨豆花经常会坏他的事情,那年二狗刚从牢里出来没耍成媳妇就怪杨豆花的嘴巴说话不在理,做事不恰当,很多好事都被杨豆花参和成了坏事,二狗要干的事情唯恐杨豆花搅局。

  杨豆花对二狗的“成功”丝毫没有喜悦感,从来没有感受到有一种幸福的存在,经常孤独的唠叨二狗,常常与人诉说二狗的不好,说二狗良心不好,喝哄骗诈,跟他老汉一个样,当年杨豆花就是被他老汉骗来的。

  镇上随着一个个老人的离去,杨豆花也没了多少闲聊的老人,也没有年轻人再去理会她究竟一天到晚常常自语些什么。有时心血来潮又整几块豆花来卖,经常是卖不到钱。这个世界对她来说,也没有了多少乐趣!

  镇上的风景一年一年的在改变,开店买卖的依然是车水马龙,但像二狗和杨豆花一样的影子始终在镇上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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