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扣林“徐大妈” ■田戈 徐大妈本名徐桂英，原来是扣林山下的麻栗坡县猛硐街人，现在要是在猛硐街上问起徐大妈，就要年纪大一点的人才知道了，因为她早些年就与儿女们一道移居麻栗坡县城。 今年春节前夕，按照疫情期间陵园闭园管理的规定，已84岁高龄的徐大妈和老伴夏廷祥在幺女婿周胜松的陪同下，经特许按照她家几十年来的惯例，来到麻栗坡烈士陵园为烈士扫墓。从1989年至今，每逢春节、清明节等重大节日和收复扣林山、老山纪念日，两位老人都坚持来，没有落下一年。每次祭扫，徐桂英老人和老伴都要准备些糖果和鲜花……每走过自己认识的烈士墓碑前，老人都要摆上糖果和鲜花，然后静静伫立，嘴里默默念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语。
徐大妈一家与参战解放军官兵之间的故事，还得从1979年2月17日发起的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开始讲起。 1979年2月1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广西、云南边防部队遵照中央军委的命令，在广西、云南1400多公里的边境线上发起了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一举攻克了越南北方凉山、高平、老街等省会城市和20多个边境县镇。3月5日，中国政府发表声明，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预期目的已经达到，自当日起参战部队开始回撤。并重申“我们不要越南的一寸土地，也绝不容许别人侵犯我国领土。”至3月16日，中国边防部队全部撤回中国境内。 在这次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猛硐地区虽然不是主要战场，但越军却趁我军回撤之机，派兵占领了猛硐境内的老山、扣林山等边境制高点，并在边境线附近的马店、满镁、扫果坪、普棒等地派驻重兵，仍然不断向我境内开枪开炮。先期从河口方向撤回国内的我14军42师126团部队，沿马关县都龙至麻栗坡县猛硐、八布、董干边境一线，先后又攻歼了越南马店、满镁、扫果坪、普棒之敌。这个团一部在猛硐稍作休整，就向境内的扣林山、老山和越南境内扫果坪之敌发起进攻，将负隅顽抗之敌全部围歼。 1981年5月7日，42师126团、125团奉命再次对又侵占我扣林山之敌发起自卫还击，全面收复了扣林山诸高地；1984年4至5月，我14军和11军部队又先后收复了老山、者阴山、八里河东山等被越军侵占5年之久的边境制高点，此后就是长达五年多的边境防御作战和“两山”轮战。 1979年发起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时，当时年富力强的李桂英在猛硐街上的缝衣社工作，一家人以她为街道居民缝补衣服的微薄收入过日子。开战前约半个月的时间里，解放军一支支部队先后进进驻猛硐、坝子等地，根据麻栗坡县政府和坝子公社的指示，全公社所有生产队的社员都投入到了支前工作中，除组织了随解放军行动的民兵担架队、物资运输队外，家家户户的青壮年劳力都要按人口数给解放军部队送柴火、禽蛋、蔬菜，猛硐、坝子街上的妇女、学校师生们在各路口都设立了茶水站，为过往的解放军战士提供茶水服务。 大战开始的最初几天，猛硐地区除边境上的零星战斗外，并没有大的战事，起初临时驻在猛硐的部队，大都往马关、河口方向开拔了，十多天后才又有部队从马关方向回来，并向边境线上的扣林山、老山和越南境内扫果坪等地的越军发起进攻，打起来的第一天，就不断有伤员和烈士遗体被送到猛硐。徐桂英和女儿将自家的古树茶泡好，用大铁桶挑着就往扣林山方向的边境上送，那天她们到一个火箭炮阵地边就被解放军拦下了，说前面太危险，把铁桶里的茶水灌满过往战士们的水壶后，徐桂英看到两名担架队员将担架停放在路边休息，徐桂英看到伤员还浸着血的脸被烧得漆黑，头发都被烧焦了。忍不住眼泪汩汩流出，见瘫坐在地上休息的一个小战士身体都虚脱了，她马上对个子大点的担架队员说：“来，我来和你们一起抬！赶快送医院，不能耽误！”徐大妈和战士们抬着伤员很快赶到了猛硐卫生所里，这时，卫生所里的床位都住满了！她和女儿又在医院里帮忙，给伤员们喂水喂饭！处理好伤口的伤员不断被送走，新的伤员又不断被送进来！也有很多伤员在这里永远离开了人间！ 到了晚上，她亲眼看到了她一起抬来的那个战士牺牲了。还在路上时，这名身受重伤的战士就要喝水，徐大妈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喝水，就边走边安慰说：“孩子，现在没有水了，马上就要到了！到了才有水喝！”徐大妈伤心的哭了，我们可爱的小战士，连喝一口水的要求都没有得到满足就这样牺牲了！ 第二天上午，徐桂英约着街上几个平时关系好的伙伴，一起往前线送茶水抬伤员。就这样一干就是好几天时间，直到部队结束战斗撤回。 1981年5月7日，收复扣林山的战斗正式打响，主攻部队又是1979年自卫还击作战时攻打过扣林山和越南扫果坪地区的126团部队，有的老战士还记得徐桂英。战前有一个班的战士住在徐桂英家，5月6日那天，战士们没有象往常一样到山上进行实战训练，中午和晚餐都加菜会餐，战士们每餐都给他们家带来一大碗猪肉和一两个罐头!不是什么节日也会餐？虽然战士们没说但徐大妈心里已猜到，将要打仗了。到了晚上，战士们一个个把东西收拾好打好背包，班长将战士们不能携带的东西统一交给她，说他们明天就要出去打仗了，这些东西如果人回不来会有人来取，徐大妈一听心里想起1979年打仗时的情景，眼泪不禁涌出眼眶，她马上把自家小卖部里的糖果拿来，往战士们的挎包里一人塞了一大把，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都要回来取他们留下的东西。当如同自己亲儿子般相处了十多天的战士们，一个个全副武装走出家门时，徐大妈眼含泪水和家人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战士们消失在深深的夜色中！ 那天夜里，他们一家人默默地围坐在火塘边，一直到不远处的枪炮声隆隆响起…… 中午时分，就不断有伤员被送到了猛硐街上的卫生所里，徐大妈和大女儿听说后马上跑到医院，一个个看有没有自己家住过的战士，负伤的战士在这里简单抢救处理后，就用军车往后方医院后送了。徐大妈听说街边送来很多烈士遗体，急匆匆来到这里却不敢一个个仔细看，她生怕眼前出现那几张熟悉的面孔！ 第二天一大早，徐大妈背着头天晚上和女儿一起连夜磨的一榨豆腐，从小卖部拿了5条春城香烟和一大包糖果，往枪炮声还没停息的扣林山上送，来到山下时，部队一位认识她的干部说：徐大妈呀太谢谢你了，前面太危险了，你们在这休息，这些东西我派人送上去！她坚持要自己亲自送上去，那干部见劝不住，就派了两个战士将她沿着刚修的交通壕送上了阵地，徐大妈沿途看到猫耳洞里的战士们很多衣服被挂破了，就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针线，为他们一一缝补好，一个猫耳洞给他们一两包烟和一把糖，直到天快黑下来时，她才在送她上山的战士劝说下往回走，边走边如母亲般叮嘱与她挥手告别的战士们：“一定要小心！” 扣林山被我军收复后，接着就是持久的防御作战，越军隔三差五的就要过来偷袭，双方断断续续的攻防战斗一打就是几个月，相互间的炮击作战每天都要打几个回合。42师126团部队一直在扣林山阵地上坚守了66天，直到防御态势基本稳定才将防务移交给边防守备部队。徐大妈说，真是老天有眼，住在她家那个班的战士，在山上打了两个多月的仗，令他们一家人日思夜念，好在除了两个受了点轻伤外，都完好地回来了！部队撤离猛硐时，一个战士将一个针绣的毛主席像送给了她，说是他将母亲绣了给他带在身上“避邪”用的。 自1981年我军收复了扣林山后，越军自觉得丢了面子，在不断对扣林山进行反扑袭扰的同时，又在老山、八里河东山不断加强兵力，修建永固工事，试图固守可通视我境内20余公里远的战略要地。 时间到了1984年初，中越边境的硝烟味道又渐渐浓烈起来，这年的4月28日，我14军40师部队又收复了被越军侵占5年之久的老山。 老山就在扣林山东侧几公里外的地方，与扣林山同在一条山脊上。猛硐街边的坝子、老陶坪、戈主一带都有炮兵部队的阵地。4月29日那天，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进行，徐桂英在给旁边的一个火箭炮阵地送茶水时，看到战士们吃的是压缩干粮和冰冷的午餐肉罐头，战士们说这两天越军的炮火封锁运输通道，运送上来的物资优先保障一线的部队。徐桂英回家后，见街头卖肉的摊点还有半边猪肉，马上与老伴商量将这半边猪肉全部买了下来。小女儿放学回家后看到家里有这么多猪肉，高兴得手舞足蹈，连声欢呼“有肉吃喽，有肉吃喽！”听母亲说这些肉是要送给打仗的解放军吃的，我们不能吃！懂事的女儿嘟了嘟小嘴跑出门与小伙伴们玩去了！ 送猪肉去到炮阵地的时候，我军的炮火刚刚停息，越军的炮弹就从空中发出“嘘、嘘”的声音飞了过来，炊事班长赶快把她推进旁边的一个防炮洞，等炮声停歇出来一看，炊事班帐篷前的鱼塘被炮弹炸得鱼儿漂满了水面，帐篷被弹片击穿了几个大洞。还好越军的这次炮击没有人员伤亡！ 老山被收复后，不甘心失败的越军又进行了几次大规模的反扑，接着就是持久的防御轮战了，参战部队换了一批又一批，徐桂英大妈对战士们如亲儿子般的情感一直没有变！如今，战火的硝烟已散去30多年，当年那些年轻的战士鬓发已斑白，然而，他们与徐大妈一家的通信联络却没有中断，那一箱箱战士们问候“母亲”的家书，那挂满两屋子墙面的锦旗背后，是一个个军民鱼水情深的感人故事，这样的故事在英雄倍出的麻栗坡，还有很多很多！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