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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石:仰 望 星 空(下)

 安蓝2021 2022-03-28
仰 望 星 空(下)

文/河 石

杜甫,是一位面对飞龙峡秀才石都悲感的诗人。

杜甫在天水暖和弯与东枝一带很想落脚,自己给族侄杜佐写近乎媚好的诗,将其比作阮籍之侄,却是在秦州客栈探望后便失去了消息、诗人索取野蒜的请求也未予理睬,诗人不得已才与贬谪秦州的僧人赞公去卜居住地,也是因为种种原因而无果。在同谷佳主人的虚情表象邀请、为升迁而讨好上司的汉源县令的一封邀请函,他便驾上老马坐着马车去了今天的西和一带,佳主人因种种原因一直没有露面,于是又追到溧阳。我们可以说,佳主人与汉源县令就在他去的溧阳所在的栗亭县一带。多么的天真啊!诗人在现实面前,似乎是白痴,一点分辨能力都不具备。也许佳主人邀请时还记忆中是唐肃宗朝臣“带露归”,可自己在关键考核的那年,自己很可能因为归省而恰遇欺软怕硬的顶头上司张惟一而不合格,待用。我们可以做各种推理,最终结果一样,就是佳主人没有露面的,很可能佳主人在有意回避他。天真的诗人是没有看透还是生计所迫,总之是他一路来到了佳主人任所的同谷,就是今天的陇南成县。佳主人还是连个背影也没有留下,仅仅是诗人的梦里南柯的希望——一厢情愿罢了——这就是现实——可惜他的天真让他双眼迷蒙。他的这一点,与李青莲“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天真是何等的相似而近乎重合。

在那个严冬即将来临的秦岭山脉坝子里,他的无助是高于当时任何一个大唐子民的,比他笔下的老妪,老翁要悲惨的多。他就像今天随风飘飞的一个塑料袋,被整个世界遗忘了。唯一是他没有忘记任何一个悲惨世界里悲惨谋生奔波的人,而唯一没有记着自己。这就是诗人,一代横空出世的大诗人的情怀。

成县飞龙峡的高山,那可是真的高。成县一周的高山都是那么绝对化的高。草堂后面的高山高得入了云,但还看不到尽头,就是在这高山里,他不得不为了一家人的裹腹之计而拖着病体山上踽踽刨雪泥,刨充饥的土芋。这个苦难深重的世纪下的帝国子民,作为朝廷边陲重镇“郡当贼冲者”的同谷,对于抵御吐蕃外族势力的入侵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那么作为军、政、民大全集于一身的观察处置使的佳主人如果要帮一把苦水里的杜甫,是很轻松的事儿,但佳主人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从《送韦十六评事充同谷判官》可以看出二人是肝胆之交,但当考核“待用”的诗人到同谷后佳主人及下属的表现,如果不是杜甫不是从政的料,就是子美笔下的情深深仅仅是一厢情愿罢了。于是,深入凤凰台下凤凰村一带的民间,黎庶疾苦的冲击让他更进一步地把自己与人民紧紧连接在了一起。也许,飞龙峡的饥饿与寒冷和天上的蟾月,会让他想起四岁就抓养他的洛阳姑姑、他的美丽故土巩县瑶湾村、亲人;也许,他在梦里还会出现“麻鞋见天子”而任左拾遗的情景,但这是心理反差的折射。如果说此时他的体会是比以前更加充分的,是一点都不为过的。“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这些与周幽王褒姒烽火戏诸侯有何不同?身处高位,独乐,必将失去同乐。孟子见梁惠王的论述确实是精辟。谁知道安禄山孝敬他干娘的澡池却会给今天的陕西人民带来无尽的财源呢?杜甫当然比后来的杜牧要体会的深切而痛入骨髓的。

他见过大唐盛世的烟花,更体会了安史之乱后的大唐帝国崩溃、特别是底层子民心灵崩溃的后怕及恶果。这个15亩的园子里,有无尽的碑林书法供后人瞻仰。世人对诗人的崇拜反映的是后世底层民众及儒家“忧国忧民”思想的推崇,是中华民族以及华夏文明从来没有中断的主因之一,每个民族发展的每一阶段总得有仰望星空的人,人种及民族的希望才可以繁衍,历史的灰烬中找到历史的现实,是星空里群星闪耀,而我们可以仰望到杜甫自身星宿分野的主要原因,而且是唯一!大唐盛世的繁华景象让唐帝国上至李隆基下至刨地稼穑民众千统一律自我膨胀在三大将星闪耀的光环里,仅仅有目光炯炯的青莲居士向自我膨胀的大唐帝国的再造者李隆基提出不可再满足安禄山的委婉要求,可他却被排挤出了长安,去了平原郡,表象理由是与李林甫不和。苦难中长大的杜甫显然是思考过三节度使集中于安禄山一身这件事儿的,青莲居士吹捧哥舒翰是卫青再世,从小寄人篱下长大的杜甫很冷静。

当诗人来到凤凰台下小山村与当地百姓在大雪天刨黄独于成县大南山时,他的那匹老马更瘦了,大女儿也因无尽的饥饿与病痛而早逝、一家人望着莽莽大山下茫茫的雪山而凄惶,成州飞龙峡的南山不是一般的苍茫,更非比“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美,而是让人有点绝望的凄惶。当我站在草堂前的空地向大山仰望去,一绺儿阴黄黄的光“白驹穿隙”般而湮灭在两边大山的阴影里,一股绝望的情绪裹满全身,而让我伏在草堂后的小溪边任凭泪水纵横,我的绝望比大唐帝国盛世急转衰下的杜甫更绝望“孤云到来深,飞鸟不在外”。我最想表达的是古风《万丈潭》里表现出来的绝境下仍充满希望的儒家精神——诗里见首不见尾的飞龙那个虬髯贲张的形象不就是诗人自喻么?“何当炎天过,快意风云会。处置”同谷观察使韦十六、趋炎附势的汉源县令周克殷,即诗人诗中也是心灵幽深处的兰馨般贵人“佳主人”,他与韦十六在的长安陷落后一同出入国都而奔波的好友及下属,已经完全遗忘了他,或者说被世俗的力量欺骗了他,可他还在等待潜龙浮云而起的那一刻。用世俗的眼光看,不是精神病人,就是头脑不正常之人。但,他就是这么天真可爱的一个倔强老头儿,比大宋的苏东坡差了点玩世不恭,比南宋的文天祥可爱多了一点,比大明的史可法差了点眼光,比大明的王阳明少了点思想与魄力。


饥饿与贫穷,永远是人类痛苦的记忆。

被饥饿困扰的工部侍郎还放不下面子与架子,可从今天的陕西渭南市一路西进至今甘肃天水“阳坡可种瓜”的东柯谷,到暖和弯,再到汉源县,再到同谷,这一路他的那辆破旧马车一直没有甩开就是随时随地都会来拜访老马破车凄惶人的饥饿、疾病与寒冷。“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唉!生活常常让人无语的不是生活本身,而是生活给人心灵的创伤。

雪地刨黄独,生活更无依。诗人的凤凰涅槃也就在这一段路途与无尽的西北冰雪。以鸡峰山为主峰的成县大南山,应该是喜马拉雅造山运动期的产物,因而高峻挺拔壁立,是其山势的共同特点。可怜一介书生却偏偏来到了此地,而又在当时、正赶在了当下。无依无靠,从来不是什么好事儿——从生活而言。

诗人是恰逢其时!历史选择了他,华夏文明选中了他,唐诗遴选了他。苦难的生活,终于让他涅槃重生。但愁闷、不苟笑,应该是他的面部固有表情;颧骨高耸,生活的皱纹密布,应该是他的面部的主要特征;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应该是他给人的第一影响。但不知道,为什么草堂里的诗人塑像是那么的衣衫光鲜、红光满面、英俊倜傥。为什么?是后人不舍得把诗人刻划为瘦骨嶙峋的形象还是后人有意粉饰太平?也许都不是,也许都有可能!

下午十四点许,又看了看下峡自然村靠可怜诗人而吃饭的龙峡山庄、龙峡农家乐,让我悲凉的一股寒意从脚后跟磨蹭、冲击、碰撞、回漩——恰如脚下巨石间穿梭的青泥河水。诗人活时可怜,身上无衣口中缺食;死后养活多少人而风光无限!经上峡自然村过冯坝自然村,晨起喝的一点早茶已经被龙峡的大山尖石弄得体无完肤,双腿沉沉的提不起来,力乏的摆不开双臂,直愣愣白花花的日头让我无法将自己的肉体灵活摆弄,肚子里的秦腔已经吼过,仅剩空空的气虚——这,该是诗人的常态!而不是草堂里的塑像一般光亮鲜丽!

进了城,又碍于面子在菜市场无法狼吞虎咽摊子上的面皮,拖着铅沉的双腿捱到有门牌的成州扯面馆,看着扯面毫无进膳之欲——这,该是饥饿过度而带来的反应——也该是诗人一家常有的生活常态啊——夜半饥饿突然袭击,肠子咕噜噜吼大戏,大人猛喝“去——下去喝一气凉水去。”水饱十里路!——这,也该是诗人向当地憨厚的农人学来的经验么?

是的呀!又确实不是的啊!这是我有意体会诗人的日月而自我体验的。一代文坛巨星,在华州考核“待用”直至裴冕安排定居于锦官城七里浣花溪畔以前这段时间的陇右为主的颠簸奔走生活,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饥饿仅仅是最常光顾、常常面临的问题,还有贫寒、病痛、愁闷、苦焦、生事难谋等等,各种人生最底层最起码需求,都乱纷纷来困扰诗人——就像怀春少女的小憩梦境,乱纷纷、繁杂杂、烦杂咋咋。

唉!诗人啊。你是否是这样的!

饭后,一个人独踽踽坐江洛的通勤车回到泥阳。内心却无法平静,我总觉得,我们的民族应该时时有仰望星空的人,哪怕寥若星辰也得有,奔梦的当下我们的民族更需要!的确是的——

是的呀!内心很沉重的——真的,是这样的。

        (2021年荷月于徽县泥阳中心小学)

作者简介:

原名包鹏,笔名河石、白狼、白浪、乞儿。1998年,加入中国青年诗人学会。2002年加入青海省作家协会,2003年成为《少年文摘报》特聘编辑。曾为《连海周报》经济版首席记者。《星星》诗刊创作中心会员、特约组稿及采编员。在省内外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文学评论2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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