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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桌派》是一档全新风格的聊天真人秀节目，由著名媒体人窦文涛主持。在第五季的收官之作中，他请到了华大集团CEO尹烨，与其他两位嘉宾一起聊起了基因和生命这样既关系科技，又颇具哲思的话题。 尹烨不仅是一个企业高管，也是一位研究基因的科学家，更拥有广阔的视野。他关心人文和公平，反对永生，破除科技迷信，其鲜明又犀利的观点令人印象深刻。关于尹烨的进一步信息，可以阅读他的著作《生命密码》，以及专题视频《生命·觉者》。以下是对这次聊天内容的一番整理和总结。 一、关于基因的常识 （一）基因与物种相似性 人类基因有三十亿个碱基对。一个人大概储存着全人类密码的百分之八十七。中国人之间的基因差别较小，只有千分之五或者更低。三十亿乘以千分之五，这也足以产生相当大的个体之间的差异。 令人惊讶的是，人与动物的基因差异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人与猩猩的基因差异约为百分之二或者百分之四，即人与猩猩的相似度可达百分之九十八。 所有的哺乳动物几乎都是三十亿个碱基对。虽然人与狗差异极大，但二者基因组的大小是一样的。据保守的估计，人与狗的相似度不低于百分之八十五，人与老鼠的相似度也有大约百分之八十。会飞的动物因为能量代谢大，基因组就略小一些，比如蝙蝠的是二十二亿。其他的，人与鱼的相似度大概为百分之六十三。人与苍蝇的相似度约为百分之四十，确实意外。 （所以，这里要有一个认知就是，即使两个物种的基因差异极小，但实际上的差别就会很大。当我们在分析病毒时，就不能看到某生物的样本与之相似度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就以为可以确定来源了。） （二）基因与遗传 1. 遗传的多样性 通常意义上的遗传，仅仅指基因的代际传递。而对于一个社会性质的人，遗传应该包括血脉、文脉、菌脉这三方面。 其中的血脉就是基因的遗传。中华民族的基因源头来自三个Y染色体。它们在五六千年前急剧扩张，对应的就是黄帝、炎帝、蚩尤。作为蒙古西征的结果之一，现在的欧洲，至少有百分之七的男性是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这一脉的后代。 在生殖健康方面，需要关注的是基因的有害突变。精子在做减数分裂时，以表观遗传学的方式，产生甲基化，更多的是累积了有害的突变。对于三十五岁以上的人，平均每一年会多两个突变。在过去的几十年中，男子的精子质量在下降，精液中的活精子数从每毫升的近一个亿降到了两千万。所以说，孩子还要早生比较好。 菌脉指人体将本身携带的大量细菌和病毒传给下一代。比如，奶妈把自己大量的细菌的这部分基因转移给了喂养的孩子。另外，还有长相似乳母的现象。这就是表观遗传学，即基因没有变，而基因表达的位置变化了。以李白的《静夜思》的第一句“床前明月光”为例子，可以读成“床前、明月光”，或者“床、前明月光”。一样的句子，但表达就不同了。 另外一个很重要的遗传就是文化遗传。老鼠见了猫会怕，即使以前没有见过猫，这种恐惧就是通过遗传的方式记了下来。线虫之所以知道吃哪些细菌，会让自己中毒而死，就是通过mRNA的方式代代遗传。所以，这就是有文化遗传的要素存在，比如认知。一个人抽过的烟，喝过的酒，打过的仗，都被记录在精子中，甚至可以通过精子把自闭症传给了后代。 需要注意的是，许多优秀人物的能力更多是来自后天的习得，而非天赋或者遗传。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尹烨还有一个有趣的发现，985其实也不过三代。他问过好多人，复旦、北大、清华连续三代的几乎就没有。 2. 自私及利他基因、真利他主义 基因是自私的。母狮子会相互照顾小狮子，但公狮子一定会先咬死上一个公狮子的小狮子，才会使母狮子停止哺乳，重新进入受孕期，然后生自己的孩子。 互相帮助的族群生存下来的概率会更高。在当年大迁徙的过程中，有血缘关系的家族生存的概率高。这同样符合基因自私的规律，因为只要照顾好家族，就是在延续自己的基因。 蜜蜂可以为了群体的基因而牺牲自己，这是基因的自私性决定的，是动物的利他，但不是真利他。动物最多为自己的亲戚死，人类会为其他人而死。像黄继光牺牲是为了国家民族，不是因为血缘关系，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一个重要的因素。不管是在科学，还是哲学层面上，都需要去提倡真利他。 3. 适者生存与社会达尔文主义 自然界其实就是一个修罗场。生机盎然是人类对自然的人性化。两个物种遇到一起，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杀与被杀，吃与被吃，然后延续后代而已，没有多少选择。按照刘慈欣的话说，自然界就是个黑暗森林，即丛林法则。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与遗传有关的名言，来自严复翻译的英国生物学家赫胥黎的《天演论》。以生命科学的观点来看，对Evolution正确的翻译其实是演化，严复翻译的《天演论》非常准确。物竞天择，得到的是最适，而不是最优。其实没有最优，只有更优。 我们可以找到许多适者生存的例子，比如人类暴力的减少。《人性中的善良天使》认为，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科技提升了，大家不需要再争个你死我活了。传统上有仓廪实而知礼节，现实中也会经过自然选择，逐渐筛选掉这些暴力的基因。而且当人们对战争的代价无法承受之时，比如核战争，就会趋向于以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在和平年代，这种嗜杀成性的极端基因就没有那么多的机会传下去，即基因漂变，这可以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发生。
其实，原书的意思不是适者生存，而是说动物界都是自私的基因，但人类有真利他行为。严复有感于当年的中国处于生死危亡之际，为了促进思想变革，将其改为适者生存。但这种思想是属于社会达尔文主义，强调只有强者才可以活下来，就出现了对人种的筛选。希特勒就是将英国科学家高尔顿的优生论用到了极致。 对人种的优劣进行区分，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其实每一个人类活下来，都是有意义的。人的能力高下，是在设定的环境下才得以体现的。在城市生活的人，到了草原上，可能就比不过非洲人或者那些原始民族。 （三）基因测序 1. 人类基因组计划 人类历史上有三大科学工程：阿波罗登月、曼哈顿工程、人类基因组计划。 人类基因组计划的原则：共有、共为、共享。人类的基因属于自然发现，必须公开，不能专利。它类似火星、月球，都是属于人类共同体的概念。 通常，这类大型工程都会带动一系列产业的飞速发展，像曼哈顿工程就因为需要计算海量的核爆炸数据，所以发明了电子计算机。在阿波罗登月时，又出现了晶体管计算机、卫星、导航，继而是半导体产业和硅谷的兴起。由于个人电脑的普及，比尔·盖茨、乔布斯等人才有机会开始创业。所以说，个人是时代的产物，不能创造时代，只能把握时代的脉搏。 对于这种工程，各国没有后发优势可言，只能在最初时就加入，否则就难以追赶。当年，华大“擅自”代表中国参加了国际人类基因组计划，跟当时的美英德法日五国一起，花费了十三年、三十八亿美元，测出了一个白人男性的基因。在亚洲，中国的基因技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再往下是新加坡和韩国。日本在干细胞研究、免疫治疗、质子重离子领域比较强。 虽然已经完成人类基因测序，但并不完全清楚各个基因所对应的具体病症。目前大概搞清楚了其中的百分之五，也仅是人类在今天的认知下自认为的结果，但不等于真的事实就是如此。所以尹烨说，这只意味着，你拿到了一本《康熙字典》，离写出文章诗词还差得很远。 2. 应用于冠状病毒 相对于非典时用了半年，面对这次的新冠疫情，华大在两周就完成了病毒的测序，并确定： 首先，这是冠状病毒； 其次，这不是非典，二者的基因相似度不到百分之八十。它们的基因差异到百分之二十，比人跟狗的差异还要大，最多都属于冠状病毒科而已。 基因测序非常重要，由于知道了病毒的全貌，就可以做诊断了。 3. 不要污名化 在给病毒定名称时，注意不要污名化，像西班牙流感跟西班牙没有什么关系。当时正处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流感先在美国爆发，德国、法国等交战国都有大量士兵感染。但为了不影响战局，各国都选择不声张。唯独西班牙是中立国，而且国王感染了，就被命名为西班牙流感。 历史上类似的污名化很多，比如地中海贫血。最早在地中海发现，其实后来发现，只要在这个纬度上发生疟疾的地方，都有这种病症。地中海贫血是为了对抗疟疾而存在的。在治疗不了疟疾时，地中海贫血携带者是不会得疟疾或者症状较轻，这是两害相权取其轻的一种表现。当然，今天已经没有疟疾了，地中海贫血就成为一个重要的遗传病了。香港脚也是一个污名化的例子，在其他地方都会得脚气。2012年的MERS（中东呼吸综合症）也是，它只是骆驼身上带来的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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