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遇苦涩的回忆
文/屈绪科
9丨9路汽车好不容易驶出烦人的城区,刚进入乡间清静的田野,售票员就莫明其妙地唠叨了起来?“做人心眼不要太瞎,给自己后世也积点德。”她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说给谁听。
售票員眉高眼大额宽脸阔,皮肤白析,体态丰盈。看见她谁都会想起庙里常见的一尊慈祥的菩萨神。
“说谁呢?”司机慢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他双手紧握方向盘,目不斜视,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班车出城后都会提高速度,争取时间。
“没说你,开你的车。”
“你凭啥说我呢?我心眼从来不瞎”
“为自己的事还可以,跟自己不沾边的事,不是寻着害人吗?”售票员的语气中己明鲜流露出泄愤的情绪。
“谁惹你了?”司机有些很不耐烦地问了一句。
“我这阵气的浑身都抖,没冤没仇,凭啥害人呢?”
看得出她己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
“司机,寨子有人下。”一个七十左右精瘦短小的老头站了起来,在颠簸的车上蹒跚着向前走了两步,吃力地抓住了扶手,有些委屈地对票員说“我知道你在说我,当年我是坐顺车进城,根本不知道车去干啥?
在市场我连车都没下,看见有人把你拉上车,我就想,瞎咧,这娃以后会怀疑我呢!我若做了那事,叫车把我砸了,我敢堵这咒。”
“你做不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票员很生气地说。司机早己停车,老头似乎还想说什么,司机吆喝到“要下快下”。老头好象极不情愿地慢慢下了车。
车开动了,售票員瞪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发呆般看着窗外。
像回忆,也像思考,表情十分凝重。
司机扭过头看了售票員一眼,劝道“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多想了。”听得出司机的劝慰是真诚动情的。
车箱里一片沉寂。
过了许久,售票員的情绪才趋于平静,喘了口气心平气和地说“计划生育,咱可怜生了两个女子,俺娃他爸也是抱人家的,一家子都想生个男娃顶门户。
早早跑到城里,在北郊一个旧货市场,几年都没回家。
盼呀盼,怀孕都八个月了,检查几次人家都说是男娃,成天提心吊胆的。盼着啥时生下来也就放心了。”
说到要生男孩,她的表情也流露出些许的轻松和喜悦。
停了没多会,售票員突然又生气地说“都怪掌柜的,风声紧的很,干部都到家里问人在那呢?我说咱另租个住房,我就不到市场去了,万一有人透风咋办?
我掌柜的犟。他说没事,就昌昌〈刚那老汉他儿〉一个,也没在一个队。干部也是得过且过,睁只眼闭只眼。不用再租房。”
说到这她停了一下,神情变得异样。“结果有一天,人家开车到市场了来了,掌柜的在前门看见,赶紧回来让我快从后门走。我放下活,刚出后门就被挡住了。”
说到这,她又一次变成一动不动,片刻,她的嘴唇明显地向两边拉偏了,眼晴里随之流出了长长的泪水。
她似乎并无知晓,也并未即刻擦拭,直到泪水从腮庞落下,她才抬起她那胖乎乎的,浑圆白皙的手擦了擦泪痕。
不知什么时侯起,她己变得不是对司机一人,而是对全车的乘客讲自己的故事。
“后来,据村干部说,老汉是直接告许工作队的,他去过市场,也看见我己经显怀了。”
听到这里,售票員的故事似乎己经结束。
这时候,一个坐在最后,也是上了点年纪的老头说话了。
他的语气有伤感也有抱怨。
“刚那老汉我认得,俺村的女婿。一辈子叫社会失弄了。社教运动积'极的很,文化大革命吃亏了------,叫<五一六>差点打死了。
他儿子也是双女户把手术做了,老汉心里可能不气顺。”售票員的心情好象得到了安慰,她转过身看了一眼说话的长者“你说的对,他儿婿做了手术,也是两个女子。
当时政策是双女户都得做。但人心比都一理,”谁家不想有个男娃呀?
坐在最后的长者不无怨愤地说:“老汉那阵子受了刺激,做这事也确实:”唉,不说了,不说了。”
终点快到了,司机也结束了一路驾驶的紧张,他喉咙大嗓地说:“现在又放开生,鼓励生,年青人还不愿生,你跟社会咋说呢?
行程可以终而复始,历史却一去不返,计划生育的年代己成为历史,但却在许多人的心里留下了苦涩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