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天立地推车人
文/席平安
秋高气爽，暑意融消，又到一年一度的白皮松秋季移树期。辋川镇今年的移树潮如火如荼，再创一个历史新高。
号称诗画之乡的辋川也是绿化树种白皮松的发源地，但是辋川为秦岭北麓山区，山岭、沟壑分布较广，典型的平地少、山地多的山区现实。
随着白皮松家喻户晓的火热，生生不息的辋川人把自家少有的平地栽满了赋予绿色希望的白皮松，就连沟壑坎梁的拗手并贫瘠的坡地也栽满了充满憧憬而随风揺曵的小松苗。赌博的心态，不掏地租的侥幸心理，总之庄稼不可能再种，不能让地荒芜着。
寒来暑往，潮起潮落，随着条件好的平地一些星星点点形状好的松树被眼光毒辣的经济人选拔贩卖到纸醉金迷的大城市，就像早先发家的白皮松种植户一样，住进城里享受起了多彩多姿城市人生活，山地滞留下来的白皮松就像山区找不到对像的大龄青年小伙，从昔日襁褓中婴儿不经义的成长为一个茁壮的大小伙，可是因为条件问题，只能傻傻呆在落后的成长地，对前途一脸的茫然和无助。
于是山地就成了松农的育苗地，平地卖一颗，用山地里的再填补上一颗。因为盲目的模仿跟风，造成产能过盛。在外乡租地的潮流年年胜而不衰，从山上整片劳民伤财的大迁移的现象屡见不鲜。可是从山地往下挖运成了一项棘手而繁重的工作。肩挑人扛的差事给已经累得直不起腰的挖树人又加上了重重的砝码。但是为了生活，还是有人揽这种多少人望而兴叹活路。继而一种能减少劳动力增加劳动强度的小推车和顽强的挖树运树推车人一直活跃在辋川的大小沟壑山梁。
小推车是一种原始而简易的劳动工具，它是用费旧摩托车轱辘和一些钢管，根据操作者的各性和劳动人民的智慧通过焊接加工而成，也有手闸，下个不大于45度坡，转个不小于90度角，走个与肩同宽的羊肠小道，驮上近300斤的重物是不成问题的。
小推车的操作是要有相当的技巧和悟性，也是在考验推车人无与伦比的毅力，因为推车上一回山是极不容易的事，甚至有时是扛上山的，所以下山时推车人往往把负重都载到了极限，以减少上下山的趟数。这就要求推车人的臂、腰、胯全部使劲，还要加上推车人的马步、平衡术、三角形的稳定性、鋬带配合、眼劲、巧劲、经验、工龄、心里等综合因素的考验。多少汉小力薄或心里因素不过关者，看看陡峭崎岖的山路和高深昏晕的山涧望而却步。
早些年就听说一推车人下坡时因内侧障碍物的作用力，向外侧翻下山坡，由于鋬带没脱离脖子，形成绞杀，加上车子的松树绑的结结实实，鋬带绕脖致使人车不能分离，继而车与人一左一右挂到一颗树上，相互牵拉，导致当事人口吐白沫，就在这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多亏同伴的及时赶到才以脱险。所以推车也是一项极其危险的挑战运动，必须结伴而形，而且要有良好的团队精神！
每次的推树下山，必须将车装平衡、刹紧，这是安全的前题。推车人慢慢的起、缓缓的挪、谨慎的向前移动着每一步。下陡坡时手闸略松及紧，每滑行一步人紧跟一步，保持人车合一。每逢转弯时手闸撸死，秉气凝神地以轱辘为圆心，或左或右移步换脚且保持平衡地挪动。车上载着的松树遮挡着前方的视线，只能凭着直觉和记忆提心吊胆向前摸索。汗水也模糊着双眼，衣服贴在了身上，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因为简易而粗糙的小推车在慣性作用力下常常不随人愿。
路过一些栽树的地畔，有些龌龊而吝啬且小农意识极强的人把树栽的太到路边，大幅度的冠枝往往覆没本来就窄卡的便道，每每让推车人叫苦不迭，生怕別折了推车上的松树梢，因此也让推车人常常暴出违心的谩骂或愤愤而无奈的牢骚！
你看！山路上结伴而行吱吱吖吖会哼曲子的小推车奏响了一曲此起彼伏的交响乐。视乎在埋怨着道路的崎岖，也好像在报怨着朝负荷载量，也许是在叹息推车人的艰辛！
每次负重的下山推车人将是一次汗流浃背的沐浴和洗礼，每次到达目的地将会是一口长长的唏嘘。膝关节炎、积液、缺油，劳损等顽疾是挖树推车人的普遍职业病。他们小腿上曾经年轻的肌肉已经垂练成挺立而硕实的肌健，映衬清晰而暴起的血管，再次见证着推车人曾经的故事。
就在这样的艰苦条件和恶劣环境下推车人还是保持乐观幽默的心态。我曾经历过一次一帮人专门挖树（因为有的挖树帮派根本不愿染手推树的活路），一帮专人门推树的场景。记得那是立秋刚过，二十四火老虎还没完全褪去的时节，晌午时分天气出奇的闷热，山梁上吹来的风都是温腾腾的热，十几个四五十岁的汉子在地里坐下休息，一边抽着烟，一边谝着闲传，一个皮肤幽黑敦实的挖树汉子把推车帮人打趣称作＂骑兵连＂（由于经常推车扎马步，久而久之走起路两腿外八字大尺度分开），推车帮人反击称挖树帮为＂工兵连＂（长时间的挖刨，大多是腰的顽疾）。一个骨架宽厚的汉子辩解自己的的腿才不是长时间推车造成的，一个五大三粗健硕的汉子接话茬说，那也许是你长时间的床上功夫造成的？话罢引起众人哄堂大笑，笑的更是前仰后合。粗犷的笑声从松树地里传上了山梁，被风一次次的吹散，又一次次地消失在茫茫的桦栛林中。
毛主席曾经说过，中国的解放战争是晋、察、冀边区的老百姓用小推车推胜利的！我确切地说辋川人的小康大道是多少这样默默无闻的跋涉者推出的。他们推车上承载的是松树，也许承载的是含着渴望眼神的孩子们的大学学费，也许承载的是初婚待嫁女儿嫁妆里的一针一线或是给忧心未了的儿子婚房里的一沙一砖，也许承载的是大城市中生气勃勃的一绿一新，也许承载的是绿水青山中绿树成荫里的一枝一杆。总之他们承载的是希望和梦想！他们用毫不停歇的脚步无数次丈量着辋川的每一座山梁的海拔！标记着每一条沟壑的经纬！
就是这么一群憧憬着未来、不懈追求着更好的生活，又不敢奢望生活有过多的厚爱的汉子们，是千千万万改革开放成长起来的农村青年的缩影，他们挺起了家里的一片天，扎着一个大写的＂人＂字的马步，像山一样耸立辋川大地！，用自己微驼的脊梁和稳健的步伐诠释着一个大写＂人＂字的真正内涵！时代不会遗忘他们，他们是时代的活化石。他们用坚韧不拔的意志、深沉而略带忧伤的性格 ，来体现着用自己劳动和劳动果实来争取自己的尊严！争取父母、孩子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上的一线尊严！
让我们向真真实实的劳动者致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