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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忠贤||长篇小说《天堂画》连载八

 乡土蓝田 2022-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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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第八章

箭王北岭的林子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伙子正“咯吱咯吱”地踩着积雪,一步步艰难地跋涉着。他背着一只野鸡,手上挥舞着砍刀,一边抓扯着山崖上的小树梏草,一边机警地查看动物们留下的蛛丝蚂迹,盼望着能在满天的大雪里有所收获。他的个头挺高,身体单薄,瘦瘦的脸上一对明亮的眼睛。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山崖和树枝挂扯得条条絮絮的,胳膊上腿上露出了灰白的棉花头,腰上系着一根大拇指一样粗的麻绳,腰里别着一把小铁铲,脚上的布鞋上也用一根草绳子捆绑着。他就是从县府几十名民团枪下逃脱了的潘满仓。

从县府大院里逃出来后,哪儿也不敢去。只好顺着公王岭逃上了秦岭。奇怪的是,在县府里的大牢里还发着高烧哩,朝出跑的时候,他心里吃紧,只顾着逃命哩,竟然在出了一身热汗之后,高烧奇迹般的好了。几个月来,他就在这茂密的森林里,转来转去,饿了吃点野果,困了,就在树杈上猫一晚上。他心里很清楚,县长贾子善是不会放过他的,蓝山县上上下下肯定布下了一张大网,等着他朝里面钻哩。这时候,无论如何是不能回三官庙的。回去了,不但自己的命保不住,还会连累爹娘和桃花,甚至还有可能连累了三官庙的乡亲们。三官庙回不去了,他只好在秦岭山上过着猎人生活。

已经半晌午了,潘满仓的肚子已经喊叫饿了。他一边继续寻找着猎物,一边朝自己的住处走。这时,从山头后边传来了几声女人的叫声,他侧耳听了听,愣了愣,心想:这荒无人烟的山岭,满天的雪地,怎么会有女人的叫声哩?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越听越觉得是一个女人的喊叫声,而且还是拼命了的喊叫着。于是,他加快了脚步,翻过了山头,看到白茫茫的树林子里,一只高大威猛的母狼领着三个狼崽子,虎视眈眈地把一个穿着红花袄的女人逼到了一个山崖下,那个衣衫已经被树枝刮破了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背靠着山崖,浑身嗦嗦地抖着,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潘满仓看了看周围的情景和地形,就悄悄地绕到了山崖顶上,从地上的雪里刨出一块大石头,举了起来,朝狼跟前扔去。他知道,对狼群要么就全部打死,要么就不要惹它。如果打死了其中的一只或几只,而其中的一只或几只又活着跑了,它必将会联络其它狼,一同来报复。所以,他把大石头扔到了狼的跟前,把母狼实实地吓了一跳,它突然跳了起来,足有一丈多高,短粗地嗥叫了一声:哎哟妈也,快跑啊!就率先转身向山下飞奔,狼崽子听到了母亲的口令,只愣了一下,就跟着它母亲朝山下逃了。正在山崖下胆颤心惊的女人,被从天而降的石头和狼的一声嗥叫,吓得晕了过去。

潘满仓站在崖头上,看到狼被吓跑了,高兴地咧开嘴笑了一下。等了半天,咋没听到崖下的那个人的动静呢。他急忙绕过崖头,跑到山崖下一看,见那人已经歪倒在了雪窝里,就赶紧过去搬过了她的身子,却一下子惊得他张大了嘴,失声叫道:“桃,桃花--,你是桃花。”女人 两根粗壮的辫子毛里毛糙的,椭圆型的脸蛋儿上,乌黑的眉毛在苍白的脸上抹了几道污黑,显得更黑,白白的近似透明的高鼻梁和嘴唇也变成了白色,唇边上已经干起了一层薄薄的皮。他急忙把女人平放在地上,抓起地上的干净积雪,在她的脸上搓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女人的脸蛋慢慢变得红润起来,人也慢慢地苏醒了。

女人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中看到面前有个人头,在她的眼前晃动着,她使劲地挤挤眼皮,睁开一看,见是个男人:头发长得像秋草,乱糟糟的,脸不大,脸上长满了胡须,消瘦,大眼,高鼻梁,薄嘴唇。她也不知道浑身怎么就一下子来了力气,她“呼”一下坐了起来,扑到潘满仓的怀里,惊恐地说:“狼,狼--。”潘满仓抱住女人,安慰她说:“别怕桃花,狼已经跑了。嫑怕嫑怕。”女人这才抬起头,从潘满仓的怀里挣脱出来,惊奇地问:“你是谁,你咋把我叫桃花哩?”潘满仓说:“我是满仓呀,桃花你怎么会跑到山上来了,家里发生了啥事?”

女人说:“我不认得你,我也不叫桃花,我叫杏花。”

潘满仓更奇怪。“桃花你咋认不得人咧,我是咱爹娘认下的,咱俩订过婚。你咋忘啦。”

杏花盯着潘满仓看了半天,说:“你认错人咧,我真不是桃花,我叫杏花。我从小就没爹,只有娘。我也没和你订过婚。”

潘满仓盯着杏花,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着,看得杏花都不好意思了。说:“你就是桃花呀,咋就不承认哩。你到底咋啦?”

杏花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怪哩。“你这人才怪哩。我都给你说咧,我不是桃花,我叫杏花,你为啥非要说我是桃花哩。我家是潼关的我娘饿死咧。临死前,她说我爹顺着一箭穿过来逃难咧,叫我过来找我爹。我迷路了,跑到这山上,遇到狼群,这才让你给救咧。但我真的不是桃花。”她眼里滚动着泪水,哭泣着说。

潘满仓还是瞪着双眼,说:“你说你不是桃花,咋和桃花长得一模一样,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这回轮到杏花奇怪了。“真的,有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潘满仓说:“是啊。”杏花说:“她叫桃花,和你订了婚?”潘满仓说:“对呀,唉,虽然订过婚,可她叫大财东的儿子看上咧,已经嫁给财东的儿子了,当了少奶奶咧。”提起这事,他的心就痛,就恨。突然,他听到杏花的肚子咕咕叫。说:“饿了吧,你如果愿意,就跟我走吧,天也快黑了,先到我哪儿对付一天再说。”

杏花想想,也没更好的办法,轻轻点头。潘满仓把杏花从雪地里扶起来,拍打掉她身上的雪,扶着她朝自己居住的地方走。

走到一个山崖的后背,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荆棘,潘满仓拉着杏花走到了一个山崖下,指着前面的一块巨石对杏花说:“你朝那个大石头跟前走,看着脚下,小心点。”杏花看看那块巨石,心里有些疑惑,但她没说啥,就慢慢地扒开茂密的树枝,小心地朝前走。潘满仓跟在她的后面,一边小心地侧着身子朝前走,一边用手里的树枝把雪地上的脚印划拉平了,一般的人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出这里走过人的。到了那个巨大的石头跟前,潘满仓让杏花踩着自己的肩膀,上了那块巨石。“你先站着,别动。”杏花朝里一看,才发现大石头后面有个山洞,洞口不大,也就只能容下一个人,她不知道这里咋会住人,就站在石头上等待着。潘满仓把身后的脚印都划拉掉了,这才爬上了巨石,绕过杏花,跳到了那个洞口跟前,然后把手伸给杏花说:“来,下来。”杏花就听话地把手递给了潘满仓,下到了洞口跟前。“学着我的样子,把身子紧贴在山崖上。”潘满仓说着,拉着她的手,侧着身子,从洞口只能容一个人身子的崖边上,把身子紧紧地贴靠着山崖,移动进山洞。洞口有个很深的坑,坑里栽了不少被削尖了的木刺,十分怕人。杏花也学着潘满仓的样子,把身子紧紧地贴着山崖,慢慢地朝里面移。到了洞里,里面很黑,啥也看不见,潘满仓对杏花说:“你先在这站着,别动,我去点个亮来。”洞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杏花的心里有些发慌,想喊一声满仓哥我害怕。可想想,在这个地方,除了她的满仓哥,不会有别人和动物,有啥可怕的。再说,在满仓面前,也不能这样胆小,就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

一盏昏暗的亮光慢慢地朝她这边移了过来,到了跟前,潘满仓拉着杏花的手,说:“走吧。别怕,这里除了你和我,啥都没有。”他拉着杏花朝里走了十来丈远,这才把蜡烛放到了山崖腰上的一个石窝里,对杏花说:“好啦,只好住在这儿了。”借着微弱的灯光,杏花这才发现,这是个很大的山洞,足有几座房子那么大,地面还算平整,地上有个像大炕的土台子,台子上铺着晒干了的柴草,好像是睡觉的地方。一边放着几块石头支撑着的铁锅,还有些日用的家什。站在旁边的潘满仓说:“这就是我的家。”为了不让杏花感觉到他心里的苦痛,就装着十分轻松地样子,说:“咋样?还不错吧。这年月也只有这个地方还算安宁了。不知道你能不能住。”杏花有些冲动地扑到潘满仓的怀里,有些激动地说:“哥,你能住,我有啥不能住的。”其实,公王岭上惊马把她驮到山上,她就迷路了,不知道三官庙在哪里,也不知道回家的路,就在山上转了起来。饿了,找树枝上的已经干枯了的野果充饥,渴了就吃几把不脏的积雪。晚上,她在避风的山窝找个分杈的树枝,把自己绑在树上过夜,半夜常常冻醒,她就在树枝上活动活动几乎冻僵了四肢。每当她被冻醒的时候,她就哭,哭自己的命运,哭家里的贫穷,哭自己的爹娘;哭完了就恨,她恨这个不公的社会,恨那些不管老百姓死活的官府,恨那些骑在穷苦人头上为所欲为的官员;她也后悔过,悔自己的选择,悔没有早早给爹娘说出想嫁给侯鹏飞的心愿,悔没有坐轿嫁给贾乾坤,虽然心里会委屈,过得不舒心,可吃穿住用不用愁,日子过得风风光光的,那能像现在这样,一个大姑娘晚上得把自己捆在树杈上睡觉,靠吃野果吃积雪维持生命。她一边哭一边恨,一边恨一边悔,一会儿冻僵了,一会儿又复活了,煎熬中,度过了一个个白天和黑夜。没想到,她竟遇到了满仓哥,难道这就是她的命吗,看来,从今往后,她只有和满仓过一辈子了。想到这,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开始收拾石洞,准备在这里过日子了。

潘满仓点着了锅下的火,把自己吃剩的残汤剩饭烧热了,两个人蹲在锅前,用一双筷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以前潘满仓一个人,吃食没办法讲究,有东西了吃一点,没东西了就饿着,后来他发现了这个山洞,就把洞里收拾了一下,和了泥巴,用石头石板垒了个可以过烟火的土台子,算是睡觉的炕了,又拣来了一个烂锅,用石头架好,好歹也能把打来的野物煮熟了吃。他一个人,把锅当成碗,削个树枝筷子,吃的东西也没啥味道,只要能维持生命就可以了。杏花已经是几天没吃东西了,潘满仓也是一天没进过食,自然也就不管锅里食物有没有味儿,填饱肚子是根本。俩人都饿了,吃得倒是十分香。

两个人把锅里的汤汤水水吃了个干净。潘满仓问杏花:“吃饱没,那边还有晾的干肉,饿的话,咱们再煮些?”杏花听了惊奇地问:“咋,你还存的有肉哩。你是个过日子的人。”潘满仓在昏暗的光里笑笑,说:“前两年逃难,常常会几天吃不到一口食。所以,当下有了吃的,也得给以后预备点。”杏花本来没吃饱,但她想煮肉时间太长了,两个人都已经很累了,再说,也不知道满仓哥能存下多少过冬的东西,不能都吃了。想到这,她说:“我吃饱了,你呢。”潘满仓说:“我这人呀,已经习惯了,吃饱了能成,吃不饱也能成。”说着,就把锅拿到山洞的里面洗涮。山洞里面,崖壁上流淌着一股清洌的泉水,不大,但很是甘甜,潘满仓就在泉水落地的下面,挖了一个坑,吃水在上游,洗漱在下游。洞里的光线不好,杏花也摸不着,就坐在土炕上等着。

潘满仓洗好了锅,放在了锅灶上,又把锅灶下面的火和没有烧尽的柴草移到了土炕下面,用余热把炕上的柴草烘热。他只有一条又薄又烂的被子,平时一个人盖着,如今就只能给杏花盖了。潘满仓叫杏花睡在了比较暖和的一头,他自己睡在凉的另一头。被子也是尽着让杏花多盖些。为了节省一点蜡烛,两个人坐在铺着柴草的炕上,黑古隆冬地说着各自的遭遇和苦难。不一会儿杏花就困了,就势躺在了炕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当太阳亮光透进山洞的时候,潘满仓睁开了双眼。他轻轻地挪了起来。生活经验告诉他,防止病痛是最最重要的事情,像野人一样寄宿在这荒山野岭上,没有一户人家,如果病倒了,既没有药治,也没有医生诊看,所以,他在生活中特别注意防病。起来后,他先在土炕边上坐了一会儿,感到山洞里虽然比外面要暖和,还是有些阴冷。他悄悄从山洞的另一边抱来一些干柴,在炕洞下面点着了,想把炕烧热了,让杏花多睡一会儿,也让洞里暖和一些。点燃了干柴,山洞里慢慢有了些暖和的气息。他慢慢坐到杏花的炕边,细细地看着曾经让他砰然心动的杏花。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梳过的两根大辫子已经变得松散蓬乱,过去白净光滑的脸蛋儿已经不见了亮光,大大的眼睛轻轻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就显得更长了,白白的鼻子随着呼吸一张一缩,湿润润的嘴唇轻轻地闭着,让他有些忍不住想去亲吻她,胸部衣裳下面两个奶子高高地挺着,就像平地里堆起的两个圆圆的土丘,他抬起右手,慢慢朝杏花的胸部伸。

其实,潘满仓轻轻起来的时候,弄出的响声还是把杏花惊醒了。只是她从昨天见到潘满仓以来,心里一直涌动着激动,还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幸福。她静静躺着,没动弹,想看看潘满仓会对她做啥,会不会看她,会不会动她,会不会脱她的衣裳。她也无法忍受孤独的颠簸了,她需要有人关心和爱护,需要男人的抚慰。她想好了,她命中注定要把一辈子交给这个命运坎坷的男人了,既然是天意,她服从命运的安排。她静静躺着,希望潘满仓能够过来看看她,抚摸她。她感觉到潘满仓在给炕洞里烧火,然后在山洞里转着,转着转着就转到了她跟前,她一动不动。她希望潘满仓摸摸她的头发,抚摸她的脸,然后再抚摸她的胸,最好能抱抱她,慰藉她那落寞空寂的心。她感觉他的手抬起来,好像要去她的胸部,她的心“嘭嘭嘭嘭”地狂跳起来,紧张地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可是,潘满仓却在犹豫中收回了他的手。她有些失望,她想伸出手去抓住他的手,然后轻轻地放在自己的乳峰上,好好体味一下甜蜜的情爱。她怕给潘满仓留下了轻浮放荡的印象,她怕潘满仓轻看了她。她极力控制着情感,调整着呼吸,只是无法让狂跳的心平静下来

潘满仓不知道杏花已经醒了。他想,杏花跑到山上的这些日子,肯定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到了这,好歹也能好好睡上一觉。他提起锅,到洞里面舀了些水,从山洞一角的沙土里,掏出了一些山药蛋,在水里洗了洗,放在锅里,点上火煮了起来。他看着锅灶下红红的火苗儿,心里一阵阵翻腾:官府的威逼,让我失去了刚刚拥有的新家,让有人疼有人爱的杏花也失去了家。如果在家里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和她成了亲了,可现在,爹娘不在身边,介绍人不在身边,又不敢回去。两个人就这样住在这山洞里,一两天还能成,时间长了多不方便呀!如果和她成了亲,俩口子这样住着,生活着,就是将来回到了家里,也不会有人说啥的。可是,现在咋成亲哩,连个介绍人、亲朋、旁证的人都没有啊!他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锅里的山药就“咕咕咚咚”地煮了起来,他看了看洞口的光线,估摸着快到中午了,就走到杏花的跟前,轻轻地叫道:“杏花。”不见她动静,就走近了一些,趴在炕前,又喊了一声:“杏花”,见她还是不见动静,就自言自语地说:“太累了,那就再睡一会儿吧。”刚要离开,杏花突然伸出双手,一下子住了他的胳膊,这把毫无思想准备的潘满仓着实吓了一跳,他愣了半天,才说:“哎哟,你吓死我了。起来吧,吃饭啦。”杏花站了起来,拍打了身上的草宵,走到锅跟前,揭开锅盖一看,疑惑地问。“这上山咋还有洋芋哩。”潘满仓看着杏花说:“这里哪有洋芋呀,这是山药。看起来和洋芋差不多,但它是一种药材,可以吃。来,跟我来洗个脸,看你的脸脏的。”杏花跟着潘满仓到了里面的水坑边上,撩起水摸摸脸,这里也没啥毛巾之类的东西,以往潘满仓都是顺便抹几下,也不擦脸,山洞又没个人,擦不擦没人看见。两人就坐在锅跟前,吃着山药,说着话。两人都觉得特别兴奋和激动,至于吃的啥东西,啥味儿,那都无关紧要。

饭后,潘满仓领着杏花把洞里的地势熟悉了一遍,告诉她没事不要出洞,洞口外不要留下了脚印啥的,小心追我们的人或其它人知道了这个地方,洞口的那个栽着倒刺的坑,之所以只留了一个人侧着身子才能过,就是防止其他动物和人进洞的。里面的水坑,上游洗吃的东西,下游洗脸洗衣服。还把洞里放的干肉、食物、柴草等等一一说给杏花听了。“你没事,就睡觉。我把晾晒的皮子收拾收拾,明天到西安去卖了,再买些日用的东西。”杏花听了,也不睡觉了,帮着潘满仓把以前打下的兔子皮、野羊皮、狐狸皮等,一张一张的压平,捆在了一起。杏花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她要和潘满仓在这里成亲,跟他过一辈子。但她没对潘满仓说。问潘满仓:“你准备买啥呀?”潘满仓说:“买些盐、碗筷、面、被子,噢,还有木梳、镜子等,你说,你还想要啥?”杏花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说:“你再买上些香表和红蜡烛吧。”潘满仓高兴地看着杏花说:“能成,这简单。”

第二天,潘满仓起了个大早,背着他积攒下来的皮货下了山。遇到杏花,他精神倍增,腿上有了劲,走路也比以前快了。天还没黑,潘满仓就回到了他的山洞里。一进洞,眼前的景象就让他吃了一惊:洞壁上用烧过的黑炭画了个房子模样的框架,两面还各挂了个干草编织的“囍”,土炕上乱七八糟的干草也被织成了草帘子,洞里的东西放置得整整齐齐。他心里一阵阵激动,吃惊地问:“杏花,这是你干的?”杏花帮着他从肩膀上取东西,羞涩地说:“你知道,还问啥哩。”潘满仓顾不得路途劳累,搬过杏花的肩膀问:“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杏花不说话,但坚定地点着头。潘满仓又问:“跟着我会受苦受难,吃糠咽菜,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你不后悔?”杏花说:“不后悔。”潘满仓看了看洞里,说:“在这成亲,咱连个亲人都没得呀!”杏花倒是想得开,说:“你看这山山岭岭,树木花草,狼虫虎豹和动物,不都是咱们的客人么。只要我们心里有亲人,有客人,就成了。你没听人说洞房洞房,那就是山洞里的房子呀,官府逼迫,但老天爷有眼,给了我们这么好的洞房,我们也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的心呀。”杏花的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里还是滑过了一些不易察觉的悲伤,结婚毕竟是人生的一个重要标志和转折,那个闺女不想办得像模像样些。她也和所有的姑娘一样,想把自己的婚礼办得隆重些,让亲戚朋友们都能喝一杯她的喜酒,听一声她们对自己的祝福呀!可社会和官府把她俩逼到了这地步,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喜庆隆重的婚礼,却要在这荒山野岭上进行,连个贺喜的人也没有,她的心里能不伤心难过吗?但她不想让潘满仓看到她伤心的样子,就装着低头翻找东西,让眼里涌出的泪水滴落在地上。她翻出了木梳和镜子,走到洞里的泉水旁,蘸着泉水把乱草一样的头发梳齐整了,把一对蜡烛点燃了,放在山洞的石窝里,又把香燃了,插在地上的土灰里。这一切做完了,他拉过潘满仓说:“满仓哥,咱们成亲吧。”潘满仓心里充满了感激,他对杏花说:“杏花,你真的不后悔吗?”杏花斩钉截铁地说:“不后悔,不管跟着你享受荣华富贵,还是跟着你吃糠咽菜,我一辈子都不后悔。”潘满仓看着杏花花瓣一样的脸蛋儿说:“好,杏花,我这一辈子一定会好好疼你爱你,让你过上好日子。”杏花激动地扑到潘满仓的怀里,把脸贴在他的胸前,感受着爱的甜蜜。潘满仓也紧紧地搂抱着杏花,把自己的感激和爱意传达给她。潘满仓猛然想起了啥,就松开了杏花,急转身在背回来的包袱里翻找起来,他拿出了一条十分破旧的被子,铺在了土炕的草垫子上,又拿出了一条新粗布床单铺在上面,还有一床新被子,也铺在了上面。最后,他从自己贴心的棉袄里掏出了一个手镯,银色的,成色不是很新,他拉过杏花的手,把手镯套在了杏花的手腕上,说:“杏花,这个,就算是我娶你的彩礼和凭证。”杏花兴奋地抚摸着手镯,然后拉过潘满仓跪到地上,对墙上的红烛和“囍”说:“老天爷在上,请为我们作个证见。潘满仓和潘杏花成婚大典现在开始,一拜天地。”两人叩了头。“二拜高堂。”两个人转过身子,对着洞口方向,叩头。“夫妻对拜。”两人互相叩头。杏花站起身来,脸上的泪水已经流出了两条河,她还是哽咽着说了一句。“入洞--房。”听着杏花的叫声,潘满仓泪流满面,他突然弯腰,一把把杏花抱了起来,神情庄严,似乎抱在怀里的,不是已经朝夕相处了大半年的妹子,而是天上的仙女和女神,他慢慢地朝那个已经整理了的土炕走去,慢慢地走,似乎要把自己期盼已久的幸福无限地延长下去。杏花也沉浸在激动和幸福之中,他搂抱着潘满仓的脖子,把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前,轻轻地闭着美丽的大眼睛,尽情地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

潘满仓把杏花轻轻地放在土炕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她的脖子,那肌肤如同温润的玉石一般,光滑细腻,清凉温馨。顺着杏花的脖子向下,他的手摸到了软乎乎绵腾腾的奶子,那里一起一伏,向他传递着爱的信息。他感到杏花的柔嫩的手指轻轻地解开了他棉袄的扣子,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胸口,他的激情被点燃了,下身的阳物像充着气一样,“嘭嘭嘭”就涨挺了起来,急切地想找到它期盼的圣地。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急急忙忙的解开了杏花袄上的布扣子,“哗啦”一声,两只雪白的鸽子在他的眼前飞了出来,他顾不了别的,生怕她会飞了一样,急忙轻轻地屏气凝神,把手放在了雪白的双乳上,他感觉到杏花的身子颤动了一下,他以为杏花的身子受了冷,就轻轻地问:“冷吗?”杏花依旧闭着双眼,轻轻抚摸着他的前胸,无声地摇着头。潘满仓又问:“你愿意不?”杏花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有些羞涩,但更多的还是幸福和激动,她轻轻地点着头,鼓励着潘满仓继续下去。受到鼓励的潘满仓就大了胆子,伸手去解杏花的裤带,他手下解着裤带,把嘴伸到杏花的耳边,轻轻地问:“愿意吗?”杏花把脸贴着潘满仓的脸,声音有些发颤地说:“愿意。”潘满仓就急急忙忙地退掉了杏花的棉裤,白玉一样的胴体呈现在了他的面前,那白生生软乎乎的玉体,在红色的光照下,身体表面泛射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晕光,就像传说里的佛光一样。潘满仓惊讶了,仿佛在梦里,又好像他做了啥犯罪的事情一样,不由自主地收回了自己的双手。情到深处的杏花,拉着潘满仓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示意他继续向下进行。潘满仓这才醒了过来,他慢慢地轻轻地顺着杏花的小腹朝下抚摸着,摸过了一片毛地,五指就像下了悬崖一样,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向崖下滑去,却猛然发现悬崖的下边像是有一股山泉,湿漉漉粘糊糊的。他刚想问问杏花这是咋回事,可他体内的冲击力量已经不让他这么理智下去了,他们急切地在体内冲击着,要到它那个神圣地地方,那怕是面临着死亡,也还是横冲直撞起来。潘满仓慌忙拉过被子盖在杏花的身上,又慌忙忙脱了自己的衣裳和裤子,钻进被子,迫不及待地趴在了杏花那柔软温润的胴体上,他只知道把那硬棒棒的阳物顶到杏花的两腿之间,东撞西突,就是找不到它想去的地方,急得在杏花的大腿间“哧哧溜溜”地滑动着。

躺在土炕上的杏花,有些不好意思地闭着自己的眼睛,但她又不时地好奇地偷看着裸体的潘满仓,见他精瘦的身体就像老瘦的山羊,胸前一排排的肋骨排列整齐,几乎看不到肌肉,那高高挺起的性器官,随着他慌乱地呼吸一上一下的晃动着。潘满仓的抚摸激起了杏花强烈的欲望,她感到身体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饥饿感。这种饥饿不是来自他的肠胃,而是产生在她的会阴,它好像变得空虚起来,需要有个合适的东西充实它。她虽然只有十六七岁,还没有性生活的经历,但对男女之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当潘满仓硬梆梆的性器官在她的两腿间急切地寻找突破口的时候,她在急切地盼望中添加了一些恐惧,她不知道,那将是很疼的,她也没做好忍受疼痛的准备,当潘满仓的阳物进入她的身体的时候,一阵阵刺痛使她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这把潘满仓吓了一跳,突然停止了动作,问她:“咋啦?”杏花不好意思地说:“疼。”看到潘满仓要准备起身时,她又抱住了他的脖子,说:“没事,我不怕。”潘满仓说:“我怕你疼。”杏花在潘满仓的耳边轻轻地说:“这点疼都受不了,咋给你生娃呀。”受到了鼓励的潘满仓这时候慢慢地小心地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把杏花带入了爱的海洋。她感到好像在打秋千,一会儿荡到了高空,全身飘浮了起来,让她心慌肉跳,好像到了仙境里,一会儿又落入谷底,如同回到了现实中,让她踏实了一些。刚才的疼痛感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强烈的饥饿,她不由得轻轻地呼喊起来:“快-快-,我,我,嗳--,嗳--。”在她的鼓励下,潘满仓一会儿亲吻着杏花的柔唇,一会儿又抚摸着她的双乳,更激烈地抽动起来。两人紧紧地抱着,相互不太协调地配合着对方,杏花双手抱着潘满仓的臂膀,双腿蛇一样地缠在潘满仓的腿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贴着他,仿佛要把自己融入他的身体一样,嘴里喃喃地喊着:“快--快呀--。”这个时候,桃花才突然明白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么舒服的生活。那一刻,她仿佛进入了天堂一样,腾着云驾着雾,全身上下有一种轻轻的疼痛感,又有一点麻溜溜痒酥酥的舒服。而这一切都是满仓给她的,她相信,只要能和她的满仓在一起,这种幸福的日子就会永远地继续下去。她幸福的呻吟起来,嘴里喃喃地哼哼着,这更加激发了潘满仓的活力,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的艰难处境,忘记了面临的艰难日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和杏花一起,把眼前的幸福永远地持续下去。潘满仓使劲地抱着杏花娇小的身躯,性器官坚挺地向前冲击着,仿佛要穿过杏花的身体一样,突然,潘满仓挺住不动了,随着颤抖地一声“啊--”,他猛然更紧地抱住杏花,紧咬着牙关,身体里十七年的精华液体,像是突发的洪水一样,顺着山涧冲撞下来,随之他就像被抽取了浑身的筋骨一样,坚挺地身体变得像煮出锅的面条,软溜溜的地从杏花身上滚了下来。

【末完待续】

作者简介:

许忠贤,男,1963年生,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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