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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好几个孩子的妈妈到学校来。 小惠的妈妈来学校值班。我跟她提到小惠期中考试的成绩，她一脸歉意，好像是她没考好一样。 晓峰的妈妈也是来值班的，一见我也是一脸的歉意。晓峰近期心情不好，学习状态不佳，看她的神情好像是她让老师操心的。 洪宇妈妈是我请过来的。洪宇又带着手机来，历史课上偷偷藏在衣服里看。我请她来把手机带回去。她面容憔悴，一脸苦相，见了我硬挤出笑容来，仍旧是满脸的歉意。
下班后，这几个母亲的歉意的笑脸让我想起几年前在乡村支教时难以忘记的那张脸——小宋母亲的脸。 第一次见她时，是第一学期一个冬天的晚上。小宋连着几天发烧，她和小宋爸爸一起从打工的地方回来看他。 那天她穿着红棉袄，头上扎个蓝头巾。知道我是她儿子的班主任，便满脸歉意又逢迎地笑，那张风吹日晒而红红的脸的颜色越发重了。 “我家小宋太调皮，让老师费心了。我们全不在家，管不到他。”她说。 这样的话我听的太多了，所以不想假假地应和说没关系，有我呢。我笑笑，没说话。 第二次再见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学期开学后一星期了。小宋开学第一天就打瞌睡，一直瞌睡到我调查他。原来他把过年亲戚给的压岁钱花掉买了部手机。怕东窗事发，又200块卖给了隔壁班上的一个同学，200块钱全花在QQ装备上了。 这个不省心的孩子，被他爸爸带回家没半天就被妈妈送来了。 她红扑扑的脸上又堆着笑容，难为情地说：“对不起老师，他又犯错了。” 不知怎的，我突然心酸起来。我突然想到我自己的母亲。假如，我犯了错，她是不是也带着这种歉疚的表情去“讨好”老师？答案是肯定的。然后，我又气愤起来，恨这小子不争气，不理解父母的苦心。 她还在那般讨好地笑，红肿的眼睛中却透出难以掩饰的忧伤、哀怨、无奈的神情。我受不了这般“乞求”，也承受不起一个母亲无怨无悔地为儿子背负的对老师的歉疚。 我忙说：“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你们没有什么过错，更不应该有什么歉意。是小孩子太不争气。” “老师啊，不是我惯孩子，我也想让他在家里反省反省，可是他爷爷奶奶见不得他在家里呆着，上午就催我把他送来了。” 我点头说理解。也许是我的真诚缓解了她的忧虑歉疚，还是内心凄楚，总之，她把心中的复杂情绪一并化作滚滚而落的泪珠滑落。
小宋到底还是顽劣，母亲的热泪并没有扑灭他心中熊熊燃烧的贪玩的火焰，没几天他故伎重演，晚上撬开宿舍防盗窗，跑出去上网了。 当爸爸的又出远门了。自然，她又来了。 这回，她没哭。她当着我的面对自己的儿子说：“小宋，你要是真把我当妈，你一刀把我杀了吧！你要把我的心掏空，你要我为你把心操碎。与其这样，你不如直接杀了我吧！我活够了……” 这回，我哭了。一个母亲该有多大的苦楚，该有多重的绝望才会说出这样悲痛欲绝的话！我劝她要往前看，孩子是有未来可以期待的。 她决定不让小宋住宿了，晚上放学她骑二十分钟车来带他回家。 我真的不想再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场景下见她了。她肯定老早觉得在老师面前已颜面扫地了。 后来我真的没有再见到她。不是小宋学好了，而是辍学跟他爸爸打工去了。那天是他爸爸过来的。我想他妈妈实在不想见到我，或者说不想被我见到。 可是这样的一张中国母亲式的谦卑又自强的笑脸让我久久不能忘怀。我想每个孩子都应该记住自己母亲的这张脸，这样就不会轻易犯错，让母亲的笑脸上多一份坦荡，多一份自信，多一份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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