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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清明，十岁的我随母亲去给爷爷和太爷爷扫墓，到了墓地，大大小小的坟头长满了荒草。我不知道这些坟头都是谁的？我问母亲，哪个坟头是爷爷的？母亲用手指着一座坟头说：“那座没有草的坟头就是你爷爷的。其他的都是祖坟。”我好奇的看着那座坟，坟头和周围两米圆形的地方寸草不生。满地都是白色的碱面子。我惊讶地问母亲：“为什么爷爷的坟头没有草？”母亲告诉我，听老人说，无儿无女的人坟头都不长草。我更懵圈了，再次问母亲：“爷爷不是有爸爸和姑姑吗？难道爸爸和姑姑不是爷爷的孩子？”母亲没说话，她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地下的冥纸，等火燃尽之后，母亲拉着我的手说：“咱们回家吧！”我拽着母亲的手往回走去，路上，因为好奇，我很想知道爷爷为什么无儿无女，于是，我又问母亲：“妈，你能给我讲讲我爷爷的故事吗？”母亲看了我一眼，她用左手捋了捋散落下来的头发，然后给我讲了我家的故事。原来，我父亲不姓黄，我的亲爷爷姓王，住在河东郑家殿，王爷爷家里哥俩个，王爷爷老大，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太爷爷太奶奶年纪都大了，腿脚也不灵活，家里穷的叮当响，三天吃不上一顿饭，没办法，二爷爷被迫当了胡子，家里有二爷爷周济才算好转了一些，可是二爷爷只当了一个月的胡子就被人活活打死。太爷爷和太奶奶知道二爷爷去世，悲伤过度，不久后也双双离去。从那之后，家里又是一贫如洗。吃上顿没下顿，王爷爷气管还不好，一口一口的拔，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吃不上饭，不久也撒手人寰。撇下年纪轻轻的奶奶一个人带着姑姑和襁褓里的父亲从河东走到河西，靠挖野菜，捡干菜艰难度日。有一次，奶奶带着姑姑和爸爸去挖野菜，正好遇见黄爷爷去河边捞鱼，黄爷爷看着奶奶领着骨瘦如柴的姑姑和抱着皮包骨头的父亲，心生怜悯，就把娘仨带回了家。黄爷爷是一个勤奋老实的人，为人忠厚善良。人们给爷爷起的外号叫黄老实。因为黄爷爷家里穷，年级不小了也没说上媳妇，奶奶到了黄爷爷家之后黄爷爷对奶奶很好，对姑姑和爸爸视如己出。一直到姑姑和父亲都成家之后，有了哥哥姐姐和我，那年，我四岁，弟弟一岁，爷爷得了脑血栓，整个人瘫痪在炕上。我们姊妹七个都小，啥都不能干，父亲一个人撑起整个一个家，母亲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瘫痪在床的爷爷，还要照顾我们这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燕子。三年后，爷爷没了，父亲就把爷爷安葬在黄家祖坟这里。至于这坟头为什么不长草谁也说不清楚，母亲说的也只是祖辈的流传下来的话而已。很想回到儿时，听母亲再讲起那些陈年旧事，最愿意听母亲讲的就是关于清明节祭祖的故事，母亲没有文化，但是，每次给我们讲故事都讲的有声有色，我们听的也是津津有味。母亲是个善良勤奋普普通通农家妇女，为了这个家受尽苦累，苦日子刚刚熬过去，父亲在六十五岁那年又得了脑出血，一瘫又是七年，母亲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照顾父亲，她从来不麻烦儿女，再苦再累也不抱怨一句。父亲走后，我们没有把父亲葬在黄家祖坟那里，而是给父亲找了一块新的墓地，因父亲的离去，母亲的身体也是日渐衰退，哥哥嫂子看母亲一个人过的辛苦，极力想让母亲归火，可是，母亲总说自己还行，你们都忙，等我自己不能自理的时候我在和你们一起过，母亲总是为儿女考虑，兢兢业业一辈子，活到七十八岁也未曾走出过家门。那年，母亲病重，哥嫂和姐姐带着母亲去了红海滩，红海滩的自然风景吸引母亲的视线，她站在那里看着海浪一起一伏，一会吞没碱蓬草，一会又露出碱蓬草，母亲看了很久很久都未曾动弹。我们不知所然，也不敢问，只能默默陪着母亲站在那里看潮起潮落。原来，母亲的眼睛早就湿润了，我们不知道母亲这是为什么？姐姐忍不住问母亲：“妈，这里好看吗？”母亲哽咽着说：“好看。”她用手指着海浪说：“你看那海浪，它在吞没碱蓬草的那一刻，多像一个母亲在极力的想抱住自己孩子，可是，那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终究在退潮的那一刻没有留住自己的孩子。就像你们，现在你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工作……”母亲说到这里突然欲言又止，不再往下说了，她看看我们大家，笑呵呵的说：“红海滩真好看，那红色的碱蓬草在海浪的簇拥下就像血与水的相融，真美。”我们心里都明白，母亲是想让我们多陪陪她，可又怕耽误了我们的工作，只好自己一个人在孤独中度日。时间不允许你多想，也不允许你后悔，有多少人在劳碌奔波，却忽略的自己的亲人，当岁月吞没了父母在你眼里的视线，你就会悔不当初为了工作而忽略了生你养你的父母。母亲七十九岁那年因病去世，我们把母亲和父亲葬在了一起，如今，已经四年了，再过几天，又到清明节了，心里总是回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梦里依稀听见母亲的关心和叮咛。因为身体的原因，很想找一个地方清净清净，也许是意念的促使，我又来到红海滩，站在母亲曾经站过的地方，这里，早已是时过境迁，碱蓬草已经枯萎，面对潮起潮落的海浪，看不见红色的碱蓬草与蓝色海水相融，没有碱蓬草的红色，海浪的高度仿佛更加的激烈，它冲刷了每个角落，它在寻找碱蓬草的踪迹……或许，等清明过后，当碱蓬草再度发出新芽，那么，母亲，您的身影还会不会还站在原地观望远方的海水撞击碱蓬草景象？哪怕只是在梦里……黄桂云，微信名称云。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协会会员，辽宁省曲艺家协会会员，盘锦市作家协会理事，盘锦市曲艺家协会会员，盘锦市音乐文学会会员，大洼区作家协会会员，大洼区诗词学会会员。作品在《民间文学》《上海故事》刊物及各大网站发表，并多次获得国家级和省级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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