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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学友】 缪 启 凡

 西岳文化 2022-03-29

文/王学友

缪启凡是我发小。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还在上小学。一天,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老师介绍说,他叫缪启凡。启凡个子不高,瘦瘦的,但长得精神。  几天下来,我才知道缪启凡其实住得离我家很近,于是上学、放学我俩常结伴而行,久而久之,我俩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直到如今。

启凡聪明、反应快,算数成绩不错。记得当时小学唯一的竞赛项目只有心算,就是老师课堂出题看谁抢答得快,启凡是班上抢答得快的的同学之一,和我在伯仲之间。   

后来,听启凡说,他家之前住在市中区,就是现在的渝中区。再后来关系好了,启凡动情、伤感地说过,其实,他现在的父亲并不是他亲生父亲,亲生父亲是国民党一艘军舰上的副舰长,中校军衔,解放初期因不同意参与起义,被起义官兵打死了。私下,启凡自豪地说,X公曾经坐过他父亲所在的军舰。    

解放后,启凡母亲带着四个孩子,顶着伪军官家属帽子,日子可想而知,不得已,只有改嫁。改嫁后,启凡母亲又生了两个孩子。六个子女,启凡母亲实在难以养活,只得把启凡抱出来,抱给启凡现在的养母。养母俩口子没得生育,对启凡倒是很好,视如已出。   

一次,启凡冒充中学生去蹭免费轮渡,收票的要他出示学生证,启凡拿不出学生证,磨蹭半天拿出准考证,冒充中学生。收票的说,你才小学毕业没资格乘坐免费轮渡,并把他准考证收了。启凡回来给我说:“三娃,我准考证遭收了,以后考中学啷个办哟?”我安慰他道:“什么时候上学都还不知道,到时就说丢了,应该没事的!”但启凡为此担心了好几年,直到中学复课为止。   

停课时期,夏天没事我就下河洗澡,没半年就学会了游泳,而在养母家,启凡是独子,养母管得紧,直到成人也没学会游泳。    

但启凡从姐夫家中获得了许多中外名著,抓住机会读了不少书。如苏联小说《俊友》、《红与黑》、《安娜.卡列林娜》;中国的四大名著。《石头记》又叫《红楼梦》,我都读过不下于三遍,虽然意思不太懂。由于我喜欢诗歌,还从启凡那儿借得本王力主编的《现代汉语诗律学》,研读了半年,大致懂了诗歌的押韵和平仄。  

1969年,启凡和我终于跨进了中学大门。虽然进了中学,但当时“读书无用论”盛行,大家心头都清楚,毕业后除了顶替就业,只有下乡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条路。少数能上高中的同学,毕业后也是下乡,考大学早已没门。因此,大多数同学是上课聊到下课,下课等到放学,放学望到放假,放假盼到毕业。   

那个年代,几乎没有课外书籍可阅读,翻来翻去就是《艳阳天》《金光大道》《欧阳海之歌》几本书在同学间传阅。描写爱情的小说是黄色小说,是禁书。中学都要毕业了,许多同学可能都没看过一本描写爱情的小说,更不要说如今贾平凹写的《废都》那类书了。  “满园春色关不住。”由于停课三年,我们那批中学生毕业时,大多快满十八岁了,许多同学可能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但生理反应、青春萌动,上课课桌间“三八线”已经抹去,男女同学上学时,偶尔也打个招呼了。   

启凡早熟,那时已经长到近1.8米了,国字脸、关公眉、如来耳,一头黑发像猪鬃般立在头顶,是女同学们关注的重点。与启凡同桌的岑小萱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对乌黑的长辫子,老在屁股上甩来甩去,昭示青春魅力。岑小萱心直口快、性格直率、笑声响亮,是当时男生心目中的美女。   

或许是情窦初开,或许是相互爱慕,俩人时常眉目眼去。久了,同学们已有议论。  

 “一枝红杏出墙来。”一天,启凡对我说:“他收到岑小萱纸条,约他放学后去她家玩。”我笑道:“小萱喜欢你,别人都知道,你还不知道?难怪有人说,你是爱情的木卵(呆鸟)。”不久,两人开始半公开谈起恋爱来。   

岑小萱率先打破了男女同学间授受不亲的局面后,班上男女同学开始有了交流,或许私下已经有“交往”,可惜我没抓住机会(笑)。   

那时,男女间表示爱慕,递纸条是最原始、最直接、最真挚的表达方式。收到对方纸条不管字数多少,内容如何,都是对你表示爱意,尤其是女生给男生递纸条。   

毕业那年,云南生产建设兵团来学校招工,说那儿有成片的椰子树,香蕉林,有吃不完的椰子、香蕉,如果去了'’就是兵团战士,每月还有32元钱工资。   

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天上哪里会掉馅饼哦?但启凡和小萱家里都没有顶替上班机会,如果不去支边,下农村是唯一选择。启凡和小萱商量说,你就不去支边了,还是我去吧。支边毕竟有点工资,如果都去下乡,家里生活可能更困难。何况,你母亲身体也不好,家里也得留个人照顾老人。小萱虽心有不舍,但也无可奈何。   

临别时,俩人执手相看泪眼,约好“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启凡走了不久,政策急迫、社区胁迫、生活逼迫,小萱也下乡去了忠县落户。   

青鸟寄书、鸿雁传情,纸墨有心,互述衷情。夜幕降临、明月升起,启凡时常对月长叹:“一雁碧空飞,长鸣情可悲。前程千万里,无伴泪纷飞”。小萱心里遥感到启凡的悲凉,写信道:“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那时,俩人虽远隔千里,但如胶似漆。   

一年后,启凡回来说,支边艰苦,超出想像。其艰苦程度不亚于下乡,而且回家探亲也比下乡困难。探亲,一要得到连队批准,二路途遥远,来往路费也得节省好几个月生活费。   

有一年,启凡可能遇到了困难,还曾写信向我求助,可那时我钱也不多,仅给他寄了两元钱!   

启凡说,他参加过对越反击战,可惜至今没得到承认。因为他参加的是云南独立师对越作战,没履行参军手续,而且即便履行了入伍手续,由于云南独立师是地方临时组建的,一直没有被承认编制。当年参加过云南独立师作战的支边青年,至今未被承认。如今,这批支边青年已经进入耆老之年,垂垂老矣!   

启凡每次碰到我都要说,当他从前线回来,一次竟喝了两斤白酒,但醉了四天!   

小萱去云南探望过启凡。兵团战友见到小萱无不说启凡艳福不浅。   1

975年,一次偶然机会,公社推荐小萱上了重庆XX专科学校。本来这个推荐名额是留给公社书记女儿的,但公社书记女儿死活不愿离开她心仪的当地男友,害怕她走了,男友变心。无奈之下,公社书记只有推荐小萱去读书。小萱那时比较红,是县学“毛选”积极分子,知青代表大会代表。   

有人说,时间是感情的试金石。那时,启凡和小萱感情上已经出现了裂痕,小萱风闻启凡和连队一上海女知青好上了,但启凡始终没承认。   

启凡长得帅,小萱本来就有危机感,为此,俩人已心生嫌隙。   

入校后,由于小萱文化底子薄,许多功课跟不上,时常得到一当过中学代课教师,吴姓同学帮助,久而久之,俩人互生情愫。   

其实,启凡在连队确有一上海女知青喜欢他。那个知青姓陆,时常给启凡买烟、买酒、有时还帮启凡洗衣服,但启凡心里有小萱,对此无动于衷。   

启凡知道有人喜欢小萱后,俩人关系基本就断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启凡回到重庆,先是在街道打零工,后考上重庆煤校,毕业后分到川东X地质队工作。   

在川东地质队工作期间,也是启凡最高光的时期。那时有文凭、即便是中专文凭,懂技术,就是单位重点培养的对象。启凡工作没两年就被提拔为副队长,负责技术工作。不久,启凡入党并被提升为队长,手下也管几百号人了。   

小萱和他大学男友最终也没能走到一起。那男友坚持要回到老家,四川巴中县工作。小萱不愿意去,于是分手。   

小萱毕业后分配到重庆XX学院任中文教师,后晋升为副教授。   

都说初恋是最难忘怀的。小萱听说启凡回到重庆并还没成家后,找到启凡,俩人重温旧梦组成家庭,第二年生了一个儿子,取名缪一呜。   

由于俩人文化差异,生活方式、朋友圈不同,加上长期分居,八十年代后,俩人感情出现了危机。   

小萱平时是和教师、学生打交道,时常徜徉在诗情画意之中,幻想“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生活;而启凡长期在野外工作,常与工人们一起喝酒、打牌、赌博,性格豪放、粗犷,期望娶个“桃之夭夭,其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的老婆,回家有酒,有肉、有人陪着聊天。终于,俩人没能熬过婚姻的“七年之痒”,缪一呜四岁时,俩人协议离婚。儿子归小萱,启凡每月付生活费。   

启凡离婚后,一直很郁闷,时常到我家来喝酒。酒后总要聊些“逸闻趣事”增加自信。启凡给我讲过一次“无言的结局”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次,启凡乘船去武汉,遇到一位年轻,长相清秀的知识女性。由于同在一个舱,途中相互介绍,启凡得知那位女士姓章,名云秀,是重庆某中学英语老师,这次是去武汉参加城市巡回讲课交流的。闲聊中,那位女士知道启凡也是重庆人后,话多起来。    

云秀说,她大学毕业都快五年了,但仍待字闺中。云秀说,大学期间,她交过一个男友,那男友本科毕业后,考上研究生,公费前往美国深造去了。去美国后,前几年还有书信来往,但去年男友来信说,他在美国交了一个美国女孩,不准备回国了,祝云秀早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从此俩人断了联系。   

云秀似乎对爱情失去了自信。但和启凡的交往几天下来,启凡的谈吐,启凡的经历,启凡所受到的伤害,像春风吹皱了云秀心中那一潭碧水。临别,云秀已称启凡,缪哥了,并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半月后,启凡收到云秀来信,问启凡在哪儿?如在重庆能否一见。启凡给云秀打电话,说,“我在重庆,方便,周末上午九点到人民公园临江楼下栏杆处见,不见不散!”   周末,启凡穿上开会时才穿的西装,买了一支玫瑰拿在手上,准时来到人民公园,远远望去,云秀已在人民公园临江楼下栏杆处等了。启凡送上玫瑰,云秀羞赧地说了声:“谢谢!”  中午,启凡在解放碑小洞天请云秀吃的火锅。火锅一直是重庆人的最爱。下午,俩人在《国泰电影院》看了场电影《城南旧事》。观看中,俩人都被故事情节吸引了,看到情深处,云秀紧紧地握着启凡的手,十指相连,一切尽在不言中。   

傍晚,俩人来到朝天门。那时的朝天门还是水码头,启凡和云秀沿着江边一路起来,晚风中,云秀依偎在启凡宽阔的胸前,久久不愿离去。启凡说,“秀,今晚别回去了吧!”云秀点头,俩人在朝天门酒店开了一间房……   

之后,启凡每次回渝,云秀都要来接他。几次接触,启凡感觉云秀温柔、善良、善解人意,不像小萱那样张杨,霸气、自我。心目中,启凡已经把云秀当成自己后半生的伴侣了。   

世事难料,有天,启凡突然收到云秀一封信,信上说:“缪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在大洋彼岸了!”   启凡失恋了!启凡疯了般给云秀学校打电话,甚至亲自去过云秀学校打听云秀下落。云秀同事说,云秀辞职了,离开了中国,我们也联系不上。启凡绝望了!启凡郁闷了好久好久;启凡沮丧了好久好久;启凡痛苦了好久好久!每当聊起此事启凡都会黯然神伤。   

后来,启凡也交过几个女友。其中和一个女警官谈得最久。这名警官离过婚,但没有孩子。俩人都要谈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终因启凡无法忍受警官的霸气而分手。有些职业女性,比如TC、DC、PC……生活中无意识地会把老公或者男友当成学生,当成病人,当成犯罪嫌疑人,让一些男性无法忍受。   

直到1989年,启凡才遇到现在的老婆,队上技术员肖琼花,生活才稳定下来。肖琼花当时才28岁,未婚,皮肤白皙,脸胖嘟嘟的,一说一个笑。第二年,肖琼花给启凡生了个女儿,取名缪怡。   

本世纪初,由于工作关系,启凡和笔者联系少了。只听说启凡不满意地质队颠沛流离的野外生活,下海去了。再见启凡时,启凡已头发花白,眼袋下垂了。   

聊起自己的现在生活,启凡说,虽衣食无忧,但并不快乐。儿子,女儿都不成家!儿子快四十了在一家保险公司工作,和启凡前妻一起生活;女儿近三十了在开公交车也不谈朋友。   

如今启凡和我都已退休了,无事常聚在一起喝酒。启凡号称队上喝酒无敌手,但实际也就七八两白酒的量。怕他喝多了,怕他酒后胡言乱语,怕他再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每次我都阻止他继续喝。   

启凡儿子如今四十一岁,女儿三十一岁了,但仍不耍朋友,不成家,这是启凡和他两个老婆的心病,也是时下类似情况父母永远的,绕不开的烦恼。   

启凡私下对我说:“现在孩子不成家,除了工作压力大外,或许和食品有关系。”你看嘛,如今好多年轻男女好像都没性欲,哪像你我当年……(笑)   聊到儿女婚事,启凡总要打岔说:”王兄,不聊这个话题了,聊起烦!

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願天下做儿女的思之!勿负父母之殷!                                        

辛丑年立秋于安顺







作者简介:王学友,笔名王工,五零后,高级工程师,重庆市南岸区作协会员。近年常在《都市头条》《黄角小屋》《旅居云马艺盟》等公众号上发表散文、诗歌、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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