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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届“芙蓉杯”全国文学大赛入围散文作品——《人间烟火》

 萧逸帆520 2022-03-30

人间烟火

/陆翃韫

我喜欢人间的烟火,烟火让人世有了活着的痛感。

以前我们那儿的人家都用土灶,用砖石泥土夯筑的土灶敦实而又笨拙,两口直径近米的大铁锅相依相偎,颇有几分东北的粗犷和豪放。灶上有高耸的烟囱,早已被灶膛里的烟火和铁锅里煎炒烹炸时的油烟熏蒸得黝黑,烟囱从灶台上一直伸向屋顶,穿瓦而过,把烟孔朝向天空。烟囱是山谷里的灯塔,在炊烟的指引下,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牛羊不会迷失方向。

冬日的清晨,整个山村一片清冷,起床最早的是女人。洒扫庭除、喂牲口、烧开水、煮粥,大把的木柴塞进了灶塘,袅袅炊烟通过高高的烟囱,从烟孔里冒出,徐徐升起,在屋顶上弥漫开来。一圃青菜,几丛斜竹,一排篱笆,几声鸡啼。没错,那就是故乡,笼罩在炊烟薄雾里,熬着,熬着,乡愁,在那时是最浓的。

柴火饭虽粗糙,家常小菜,粗茶淡饭,但柴火饭香浓、味重、量足。自家的菜,自家的油,加上自家的葱姜蒜韭、花椒辣子,不管什么菜,在农家的铁锅里炒一炒,保管好吃,保管下饭。柴是大山里的柴,胳膊粗细,在屋檐下码放整齐,晾晒个一年,塞进灶塘劈啪作响,越烧越旺。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锅里油香四溢,热气熏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让做饭的人永远不会觉得寂寞。男人扛着锄头回来了,孩子放学也回来了,听着厨房里菜刀与砧板的碰撞,听着锅铲与铁锅的摩擦,听着灶塘里木柴燃烧时的声响,心里就舒坦了,闻着菜香就有了几分饱意。小时候,开饭前的那段时间,幸福感是最强烈的,关于儿时的美好回忆,有一部分是属于厨房的。

柴火灶做饭慢,做一顿饭往往要花掉一个多小时,可是等待的过程确是美好的。做饭的人也不觉得累,切洗蔬果、控制火候、菜品搭配、烹饪时长,忙碌而又充满乐趣,做饭的人永远不会老去。唱歌要人听,做饭要人吃,做饭的人心里是乐滋滋的。炒好的菜先不上桌,摆在灶台上,菜不会冷。有的农家有老人的,爱喝酒,饭还没熟,就先小酌一杯,喝酒的人是可以先吃菜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对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酒喝完了,锅里的米饭蒸熟了,整个屋里都弥漫着一股锅巴的焦香。在浠水,人们喜欢把米汤倒进锅巴里煮粥喝,在我看来,那简直是暴殄天物了。乡下人活累,饭量大,碗也大。哪怕只有一碗炕土豆片,也能吃上两三碗饭,简单粗暴。比不得城里人,小家碧玉,细嚼慢咽。乡下人吃饭速度快,爽快,酣畅淋漓,看着让人直呼过瘾。俗话说:“饭不吃饱,觉难睡好。能吃能睡,自在逍遥。”想想看,鸡在窝中,猪在圈里,一家人都在,而且身体康健,围坐一起,吃顿饱饭。虽说没有大富大贵,倒也没有什么大恙。农家人所有的愁思,在晚饭端上桌的那一刻,都无影无踪了。

农闲的时候,乡下的男人们都要去山里打柴,爬坡上岭的,十分艰难,但大伙儿还是乐此不疲,这叫“财源广进”。冬天取暖也得靠它,闪烁的火焰,升腾的火苗,火红的木炭,这是最古老的取暖方式。吊一把水壶,烤几个土豆番薯,熏些腊肉豆干,那就是乡下人最理想的过冬方式。大家围住火光,好像围住了希望,好像坐在春天的阳光里,这是一年到头难得的清闲时刻。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从前的日子慢,慢得像唐诗宋词里的梦境,打麦、割稻、舂米、磨面、筛谷、劈柴……日子一天天过,人们也并不着急,淘米、洗菜、生火、填柴……让这人间有了烟火的气息和味道。这人间有了烟火,才有了乡愁,有了烟火,故乡才叫故乡,没有烟火的地方都是他乡。有烟火的乡村永远活在文人墨客的梦里,没吃过烟火里的饭菜,没喝过烟火里的酒,都算不得是大地的赤子。它萦绕在游子的心上,风吹不散,雨洗不去,漂泊他乡的游子永远走不出那片人间的烟火,它是游子在他乡仰望的星空和月亮,是游子在他乡最重的行李。

作者简介:

陆翃韫,男,1991年生,房县门古寺镇人。房县作家协会会员,教师,著有诗集《亲爱的陆人》《呦呦鹿鸣》和散文集《鄂西往事》。曾获“磁湖杯”征文比赛三等奖、优秀作者奖;湖北师范大学三行情书大赛二等奖;全国“新文学”诗词大赛优秀奖及“最美诗人”荣誉称号;散文作品《这片土地是神圣的》荣获2020年“同心抗疫,我们有为”主题征文比赛优秀奖;散文作品《人间烟火》获2021年第八届诗歌散文邀请赛二等奖;散文作品《大山的馈赠》获“三亚杯”全国文学大赛银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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