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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信:桃南村记事(连载之三十三)

 温馨微语 2022-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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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 信

一位老兵的绿林遗梦

金秋。老邝从桃南村来北戴河旅游,顺路看望家住当地、当年一起守卫过祖国南疆的战友老陆。
老陆热情地和老邝共进午餐,他俩一边喝酒,一边侃大山。老陆忽然话锋一转:“老友,你还记得三年前,我邀请你来北戴河观光,带你进深山享受天然绿色,在孟园岭见到过一位名叫黄树孟的植树老人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老邝的脑屏上立刻像回放录像镜头一样,闪现出初识黄树孟老人往事……
那也是一个金秋。老邝跟在老陆身后,沿着山间小路到达一处郁郁葱葱的半山腰。这里绿树林立,树干笔直,身高过丈,直冲云霄;有落叶松、油松、桦树、杨柳树……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个用木头木板搭建,顶子上用树枝压着塑料布的窝棚;里面,有一位肤色黝黑,个头不高却还算硬朗的老汉,招呼他们到窝棚里的小木凳做下,用一双粗糙的大手送上甘甜的山泉水。
“这位就是黄树孟老前辈,已经78岁高龄了。”老陆开始向老邝介绍:黄树孟1947年参军,1948912日,辽沈战役打响,他所在的野战军某团,奉命对支援锦州地区的国民党部队进行阻击。经过激烈战斗,消灭了敌人大部有生力量,为辽沈战役取得全面胜利争取了时间。战斗中,黄树孟的腿部、腹部等处受伤,被送到后方医院进行治疗。1949年,老人复员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虽然身上多处负伤,落下了残疾,但他谢绝党和政府安排他入住县光荣院的关照,三番五次地向村里请缨,要去绿化荒山。村里满足了他的这一心愿后,老人就像重新上了战场一样,从早到晚奋战在山野:挥汗如雨撬石头,四处找土填树坑,从山下背水上山,一棵一棵地植树。为了方便植树,免得每天上下来回跑,他在山腰一个避风处搭建了一个窝棚,独自住在山上。山上没有电,他就常年备着一支手电筒,用于晚上照明和需要时查看动静,像精心照料自己的婴儿一样夜以继日地看护着那些幼小的树苗。春秋冬夏,寒来暑往,那一座座荒山、沟畔渐渐披上绿色,许许多多树木日渐长成栋梁之才……
老邝好奇地问黄树孟老人:您老人家为什么会喜欢上植树造林?老人爽朗地一笑,娓娓娓娓道来:我从小就喜欢家乡的绿色,看到田地里绿油油的禾苗,村舍周围翠绿树木,山野间葱绿的森林,都有一种陶醉感。战争年代,有件事情对我触动很大:一次战斗胜利结束后,我看着阵地上原来那一棵棵绿色的树木,被敌人的炮弹削成了一截截乌黑的树桩,心里像受伤一样疼痛。这时,那位肚子里有点文墨的指导员把全连官兵召集起来,给大家讲了个故事:西周时期有位骁勇善战的名将,叫沙其俊,他在历史上留有一段轶闻趣事,就是每打一次胜仗,都下令全军在获胜战地上栽好一株杨树。后来就连抓到俘虏也命令他们一起栽树,作为一种“同庆”活动。“'庆功栽树’这是一种好的传统习惯!”指导员大声说:“我们阵地背面的山脚下就有很多红松树苗,大家马上行动,每人在阵地上移栽一棵,同庆胜利吧!”官兵们积极响应,立即用镐头、铁锹、行军锅头,移苗,挖洞,浇水,在焦枯的山头上栽上了一棵棵嫩绿的新苗,给阵地增添了胜利的气氛。那会儿,我心里冒出一个梦想:以后复员回到家乡,一定要植树造林,绿化荒山……
“如今,我的梦想总算实现啦。”黄树孟老人再次发出得意的笑声,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完全实现,我的梦想是植树造林四千亩,给子孙后代留一份礼物。现在还差距还大着呢。”
问起老人住在山上的生活所需如何解决,老人告诉老邝:儿子买好后送上来。又问浇树苗的水源从哪里来?老人答道,靠自己一个人当然不行,还得靠集体的支持,由村里把水从村前的井里抽到了山上。
话虽如此,可我明白,水就是抽到了山上,也要靠老人一桶一桶地提着浇树呀。难以想象,一位年过古稀的老人,为了保护好人们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给后代子孙留下一份绿色礼物,长年累月住在深山,日复一日,拖着那条伤腿辛勤劳作,栽树,浇水,造林。这需要怎样的刚强毅力,追梦精神。 
回想起这些,老邝看着两杯酒下肚后,脸上微微泛红的老陆,问:“黄树孟老人现在身体还好吗?他还……”
“听说他最近查出患了晚期横结肠癌。”没等老邝问完,老陆便开口作答,又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气,“哎!真没想到这样一个好人,竟会得这种病。”
“老人现在在哪里?”老邝也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又问,“算来老人现在已经年过八旬了,又有重病在身,他应该躺在山下的家里好好休养了吧?”
“哪里?他能闲得住吗?”老陆似乎在自问自答,“据从村里来的人说,老人大概已经察觉到自己的病情了,就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在有生之年,实现植树造林四千亩的梦想。他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就不听任何人的劝阻,迫不急待地上山了。说不定,他现在正干得欢哩……”
“我想马上去看看他老人家。”
“好!我也正想说这句话,现在立刻就动身!”老陆站起来,带着老邝重新踏上三年前的老路……
沿着山间小路到达郁郁葱葱半山腰,眼见昔日的小窝棚已经换成了一间砖瓦房。屋旁的篱笆墙里,种着几畦碧绿的蔬菜,小小的院落里几树桂花正散发着清香。一个身穿黑色褂衣的大娘着从屋里走出来,看样子五十多岁,让人诧异的是她灰黑的发鬓上插着几支白花。这是黄树孟老人的儿媳妇。老陆向老邝介绍。
说起黄树孟老人的事,大娘禁不住泪水夺眶而流,哽咽着告知实情。原来,他老人家已经走了差不多半个月了。临终前,他老伴,儿子和儿媳妇都来到这半山腰的小屋里陪伴在他身旁。弥留之际,老人一字一顿地说出他的最后心愿:自己已经植树造林三千亩,离梦想的目标还差一千亩。希望儿子能子承父业实现自己的遗愿。当亲眼看到儿子点头答应时,老人的嘴角漾起一丝笑容,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说到这里,大娘伸手指向屋外的山岭,告诉客人,她的老伴眼下正在山间忙乎植树造林。
老邝的脑屏上瞬间闪出一个念头——返回桃南村后也去植树造林。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邝信,实名李志强,亦用“新竹”等笔名,现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1982年以来,先后在市以上文学期刊和各类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180多篇,约120万字。部分作品获得市以上奖项。

图片除署名外,其它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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