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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物件记忆(二)| 缝纫机、扁担钩子、傻瓜相机…

 深挚若恒 2022-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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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汤武

近几十年来,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世界科学的进步,百姓的生活水平有了质的飞跃。人们的生活方式也在悄悄地改变,以前常用的物品悄然退出历史舞台,大多被遗弃。当我们再次看到这些物品时,不禁会回想起流逝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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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纫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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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牌缝纫机(网络图)

以往百姓传统置衣方式是先去布店扯布,带上布料进裁缝店量身做衣。只有少部分人是在家自己缝制。小时候,每年总有一两次,妈妈带我去裁缝店量身做衣。

家住六堆子时,隔壁有一家私人裁缝店,师傅一直是手工缝制。

后来,裁缝师傅娶了个寡妇,老婆用私房钱给他买了部二手缝纫机,从此每天就能听到“笃、笃”的机器声了。看到布料从缝纫机的压脚下吐出来,一串整齐的线珠就附着在布料上,感到很新鲜。

大约是上世纪60年代后期,长沙开始流行裁缝师傅做“上门工”:师傅带着缝纫机和工具上门裁剪、缝制衣服。师傅的工钱每天一块二,徒弟六角。包吃三餐饭,不收粮票。

评价师傅手艺好不好,只有两个标准:一是看能不能做好西装、料子衣;二是看一天能做多少件,划不划算。如果做完大件还有时间,精明的主家还会拿出布料让师傅继续做点活,如小孩的衣服或短裤之类的小件。

起初,买缝纫机要凭“缝纫机票”,大多数人都不晓得这票是哪里发出来的,更不晓得怎么能搞到票。发票的办法引起了社会不满,后来凭票改为凭“购货券”购买。

购买一部缝纫机要收20张券,而每户一年才发2张券,一下子要筹到20张券,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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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保存的购货券

姐姐下放农村后因患严重关节炎,经革委会批准将户口从乡下迁回长沙。她一直没找到工作,看到有人做上门裁缝,能赚钱,还管饭,便萌发了学缝纫的想法。学徒先得有缝纫机,自己没有机子的师傅才会愿意收你做徒弟。

家里好不容易湊齐了买机子的钱,券不够,还是买不到缝纫机。

有朋友介绍了一位姓陈的中年人,说他神通广大,买一台上海产的缝纫机根本不在话下。

爸爸给女儿买缝纫机的心切,很快就相信了他,立马将200元钱亲手交给老陈。这钱在当时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相当一位普通工人5个月的工资!

没隔多久,派出所的户籍找上门来,问我家是不是托人买缝纫机给了200元钱。我家的事怎么派出所都知道?

原来,委托买缝纫机的那位老陈在车站倒买车票时,被民警抓个正着,带回车站派出所盘问,从他身上搜出几张没有出手的铁路免票外,还有200元钱,老陈只得说出我家托他买缝纫机的事。

既然钱的来源清楚,按理钱应该退给我们,但派出所坚持要单位开证明,证明这钱是我家托人买缝纫机的。姐姐没有工作,只能找爸爸妈妈的单位开证明。单位的人都说,我们只能证明他(她)是我单位职工,买缝纫机的钱我们证明不了。

证明开不了,那么多的钱不能说没就没了,姐姐只好自己去车站派出所要钱。证明没有,钱还得要,不给钱就不走人。派出所遇到了“老赖”,只好给钱。

民警说,老陈回家没路费,给他买了5元钱回家的车票,只剩下195元钱了。少5元就少5元,只要能退钱就行!

钱要回来了,还得想办法买缝纫机,托人靠不住,只有凑齐购货券。妈妈的户口只发了两张券,还要筹18张券。

妈妈在北京的朋友闻讯寄来了6张北京券,真是天大的面子!

北京券在长沙不能用,还得换成长沙券。那时,常有人去北京出差,亲朋好友拜托买北京的“的确良”衣料,正愁搞不到北京券。

姐姐发动同学、朋友帮忙,妈妈也向同事求助,好不容易凑齐了20张购货券,终于买到了一台上海产的“蝴蝶牌”缝纫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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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图

有了缝纫机,又托人找了位从农村嫁到长沙的裁缝师傅,拜她为师。姐姐每天拖着三角铁焊成车架、旧轴承做轮子的小车,拉着缝纫机跟师傅去做上门工。

也许担心 “徒弟抢饭碗”,师傅总是趁着徒弟锁扣眼、滚边时下料裁剪。半年了,姐姐还只会做短裤、内衣。

1968年12月,《人民日报》发表了题为“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社论。轰轰烈烈的下乡运动应声展开,姐姐再次被下乡。

几年后,进入而立之年的姐姐结婚嫁人。好不容易熬到知青大回城,才招工回了城,第二年就调到姐夫工作的郑州去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买来的缝纫机只能闲置在父母家,偶尔用来缝被子、补衣服。

2005年建设坡子街民俗名食商业街时,父母已相继去世,旧房要拆迁,老屋中的家具差不多全丢了,缝纫机实在是没地方放,只好分文不收地送给邻居的乡下亲戚。这台费尽心机、凝聚着众人帮助购买的缝纫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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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担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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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进城卖小菜用的扁担

上年纪的人一定眼熟图中的东西,长沙人叫它扁担钩子,改革开放前,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它。我家原来也有一套。

扁担是南方的重要运输工具之一,以前交通不便,运输业不发达,搬东西完全靠人扛肩挑。

小学语文课本中曾有过名为《朱德的扁担》的课文,是描述朱总司令与士兵在井冈山一起挑军粮的故事;《小扁担三尺三》作为电影《李双双》的主题歌曾响彻祖国大地;我们熟悉的湖南民歌《挑担茶叶上北京》更是对扁担作了深情的描述。

扁担大致分两种,一种由杂木制成,叫木扁担。其身窄长,较硬,负荷能力较大,一般挑百斤以上的重物都用它,农村使用普遍。另一种就是竹扁担,通常用楠竹制成,其身相对短、宽,造价低,轻便,城市里使用较普遍。

竹扁担的两头系上绳索,绳索的末梢连着细钢筋弯成或铁铺锻打的铁钩。这种搭配,长沙人叫它“扁担钩子”。

钩子挂上提桶,就可以挑水,买米、买煤也能用得上。

大跃进时期,我就读的坡子街小学发动学生做“人造煤”和“人造水泥”,其原材料中就有黄泥和糠壳。老师带领我们,挑着水桶去浏阳门外的子弹库挑黄泥,去潮宗门的大米厂挑糠壳。

九、十岁时,我还挑不起一担水,就跟比我只小一岁多的妹妹用扁担抬一大桶水,她走前,我在后。考虑她年纪比我小,起肩时我会将绳子往后边摞一点。就这样我俩还常拌嘴,因为步伐不一致,水总是荡出来,溅湿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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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偶尔还能见到做小买卖的使用竹扁担

过了几年,我能单独挑水了。起初,水总在桶里荡来荡去,一桶水荡得只剩下大半桶。渐渐我掌握了平衡,扁担随着步伐,一闪一闪的,挑一满桶水也不会再荡出来,肩膀也轻松了许多。

练好了挑担的基本功,为以后的劳动打下了基础。学农去乡下挑土筑堤,全靠肩挑。知青下乡,社员都笑城里伢子肩不能挑四两,手不能提半斤。当我挑起半箩筐谷,行走自如时,他们立马改变了看法。经过磨炼,我居然能像他们一样,能挑起满担的粪桶。

如今,城里水不用挑了,水龙头装进了厨房厕所;烧的是管道煤气,即使烧瓶装气,一个电话就有人送气上门,不用自己劳神费力;超市的大米有小包装,娭毑们拖着购物小车就可搞定。连行李箱都装上了万向轮,推着就行了。

扁担钩子失去了用武之地,在城市很难找到它们的踪影,不过在农贸市场偶尔还能见到从农村来的小贩使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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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照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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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拥有的第一台相机就是傻瓜相机

从小我就对拍照感兴趣,梦想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相机。

上世纪60年代初,姐姐从朋友那里借得一台苏联生产的135相机,带上一家人去天心阁、三角花园拍照。一卷135的胶卷,只有36张,而且是黑白的,冲洗出来的照片虽然只有一张纪念邮票大,依然感到无比兴奋。

1968年年初,学校停课一年多了,呆在家中无事,与姐姐的几位朋友一起,在家自己扩印照片。用厚被子把窗子遮得严严实实的,换上红灯泡,拿出家中的大碗大盆,倒入从照相馆买来的显影水、定影水,一台用旧相机镜头自制的放大机唱主角。将底片放在放大机的镜头下,调好焦距,机内的灯光通过镜头和底片投射到放大纸上,就会出现清晰的图像。根据经验确定曝光时间。将曝光后的放大纸投入显影药水中,影像渐渐出现,显影恰到好处时,取出在清水中过一下,再投入定影水中。最后将漂洗过的相纸烘干、上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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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房里扩印照片(网络图)

那时扩印店不多,姐姐和几个朋友合伙在五一广场保险公司大楼前的北侧,租了一间很窄的小门面,摆上一张桌子,墙上贴了些照片,开了一家小小的扩印店。小店没开多久,因为各种原因就关门大吉了。

改革开放后,彩色胶卷开始进入中国市场,其中以柯达和富士两个品牌最常见。柯达公司为了打开中国市场,促销产品,采用买十券彩色胶卷赠送一台傻瓜照相机的营销方式。因此,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台相机!

傻瓜照相机是袖珍相机的俗称,操作非常简单,不用调光圈、速度、焦距,只须手指一按,就能拍出曝光准确、影像清晰的照片来。

除操作简单的特性外,傻瓜相机还具有体积小、重量轻、价格低廉等特点,它迅速成为世界上最普及的家用摄影工具。

我用这台傻瓜相机,拍摄了许多珍贵的照片,直到在美国出生的表妹来大陆探亲,送我一台“潘太克斯”的变焦相机后,这台“傻瓜”才光荣退伍。

智能手机带有照相功能,致使相机便失去了往日的风采。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有手机就意味同时有一台相机,而且不用胶卷,想拍多少就拍多少,不满意就删掉,也不用去冲印,连三岁的小孩也会像模像样地拿着手机拍照。

智能手机基本能替代相机,现在只有摄影爱好者和专业人员才使用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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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板、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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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板、蜡纸和铁笔    王霓虹珍藏并供图

钢板、蜡纸和铁笔是上世纪普遍使用的一种办公用品,它们本与百姓无关,因为种种原因,我和姐姐却与它们有过密切的接触。

1957年,父亲邀请了几个会刻蜡纸的人,合伙开了“长沙油印社”。店子紧靠火宫殿,是我家租来住家的。我们腾出前面房子,挤到后面去住,临街的房子就成了油印社的门面。

应邀三个人中数姓侯的年长,精瘦,颧骨高高,我叫他侯伯伯。侯伯伯写得一手好宋休,秀丽、工整,很多顾客指定要他刻蜡纸。

还有一个白胖的中年人,我叫周叔叔,字也写得不错。

给我印象不好的瘦高个,蓄着“大背头”,刁着烟,牙齿薰成板粟色,嘴里嚼着槟榔,两腮肌肉特别发达;讲起话来有点喷口水,一副典型的长沙里手像。这位叫张叔叔的只管使用油印机。

蜡纸有八开纸大,半透明,上面印着格子,分为通用格、田字格和书写格。蜡纸铺在带木框的钢板上,用铁笔在蜡纸上刻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铁笔刻过的地方,会留下一个个比针眼还小的洞。

万一写错了字,就将错字处置于木框上,用铁笔的另一头(圆头)在蜡纸上轻轻地摩擦,把周边的蜡赶到写错的字上,将那些小孔盖住,然后用燃着的烟头小心烘烤,让蜡熔化,错字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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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油印(网络图)

刻好的蜡纸安装到油印机的纱框上,用沾满油墨的胶滚在纱框上均匀滚动,油墨就会透过刻写蜡纸时留下的细孔“印”到纸上。

当年,一般的小单位没有文印室,表格文件类的东西都是送到油印社印刷。

耳濡目染,油印也影响到下一代,深入到我们姊妹的生活之中。

在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路过办公室,看到老师在印资料,很想表现一下自己,便对老师说:我能帮你。老师疑惑地望了我一眼,居然把油墨滚递给我。我模仿爸爸的样子,左手按住贴着蜡纸的纱框,右手均匀地滚动油墨滚筒,拉开纱框,印出的效果不错,揭去印好的一张,再印下一张。老师被我熟练的动作惊呆了!

文革时期,我又大大地表现了一番:不但能刻蜡纸、印资料,还能在蜡纸上刻上宣传画,用黑、红两色套印出双色木刻画效果。

在农村当知青的姐姐,结婚后没有工作,挺着大肚子外出找活干。走大街穿小巷,好不容易有一家由婆婆姥姥组成的街办“印晒厂”答应让她试试身手。姐姐试刻蜡纸,笔下那秀丽整齐的字体惊动了全店。接着她又描了一张图纸,均匀流畅的线条,标准的仿宋字体令旁观者赞叹不已,厂长立马决定以厂里最高的薪酬聘她为师傅。

时过境迁,打字机渐渐替代了手工刻蜡纸,手摇半自动油印机替代了人工油印机。

电脑、打印机和复印机的问世,办公步入现代化,再也见不到那种人工刻写、印刷的手工操作了。

系列文章,未完待续

本系列文章:

生活里的老物件记忆(一)

END 
*本文城市记忆CityMemory,图文/汤武。编辑 | 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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