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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 熊显平，湖北省大悟县人，作品发表于《解放军报》《后勤文艺》《北京日报》《速读》等报刊。
林森在部队由一名连指导员转业，本该安置在城里工作，可他偏要回到自己的村子当上了村支书。妻子秀芬很是抱怨：“在城里工作多体面。官越当越小不说，一个鬼不下蛋的穷山村，我看你这支书么样当？”林森却是一脸嘻笑，说：“莫拿支书不当干部呀。我当连指导员时，手下才百来号人，如今我领导全村一千多人，相当于一个团呢。”林森说：“我一个山里长大的伢，因为上不起学，高中冇读完，都说部队最能锻炼人，就去当了兵。首长见我有上进心，一直培养我当上了连队指导员。乡亲们听说我在部队当了大官，都说我是机灵人。还都指望我为村里做些贡献呢！因为我政治思想工作做得出色，部队首长也常夸我具有基层领导能力。有多大能力就挑多重的担子。既然我有基层领导能力，如今转业了，就应该回村领导全村人民打个翻身仗，改变山村贫穷落后的面貌。我不忍我们村一直这样穷下去啊！”秀芬说：“好！你心系村民，回报家乡，你有能力，你是全村人民的大救星。”林森说：“毛主席是全国人民的大救星，我做个全村人民的大救星是冇得问题的。”林森向来风趣幽默，耍起嘴皮子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儿，常逗得本来生气的妻子开心地笑起来。这日子倒也过得幸福快乐。乡村的夜晚是寂静的，稍有一点响声，就会引起一阵狗叫。一阵敲门声后，紧接着就是叫门声：“书记在家不？”“在家在家。”林森和秀芬同时应声，并同时起身去开门。只走了两步又同时退了回来。林森打开了门，一见是发小喜生，忙说：“伙计，原来是你呀，快进快进！”喜生刚坐了下来，秀芬热情地端上一杯茶，说：“听说你俩自小一块儿长大，看来是真感情啊！他刚回来当了村支书，你就来我家串门了。”林森抢话说：“一点不假。你还记得不？有年夏天，我俩下河玩水，起来后你的裤子不见了，估计被风刮到河里冲走了。幸好我的裤子还在。”喜生难为情地笑了笑，说：“我就那一条裤子，不能天天光屁股啊。”林森继续说：“我回家拿了条裤子给你。我怕今后你穿着让我爸妈认出来，就把裤腿剪下了。反正裤腿都破了。”喜生说：“裤子后面也破了。我天天穿着你给的那条剪了裤腿的短裤，屁股还不是露着。”“有，有！”林森面对秀芬说完，又转向喜生说：“还记得不？有一回我俩一起去上学。你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到了学校，你直往旁边小商店跑。”喜生说：“一分钱只能买一块糖，我二话不说把糖咬成两半，你吃一半我吃一半。”林森讪笑着说：“我本来不想吃的，你口水和鼻涕都沾在糖上了。”林森：“好不容易能够吃到一回糖，还不是馋不过才吃了。”这时一旁的秀芬又插话说：“到如今也从冇嫌过脏，总是吃伢的剩饭呢。” 林森：“是呀，我们村还都穷。我回村当支书就是想要改变我们村的贫穷面貌。”林森：“别说是你，如今国家精准扶贫不落一人。发展村民经济，改善村民生活水平，这才是根本。”喜生：“有你这句话，我就有盼头了。那你计划么样发展经济呢？”林森：“我准备先对各家各户进行走访调研，然后根据实情，不同形式帮助各家各户发挥自身优势，筹划前景。这个呢，国家政策是有规定的。需要见机行事，随机应变，不能无稽之谈啊。”“咚咚咚”，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便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有鸡有鸡，我家鸡子早准备好了。”林森忙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喜生老婆红珍，手里提着一只鸡，正站在门口。喜生老婆红珍稍微有点弱智，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服，胸脯有些下垂，落眼便知从没戴过胸罩。喜生是全村有名的贫困户。小时没读几年书，半文半盲的，老婆又是半傻不憨的，家里还有两个伢正读高中，平时全靠一点低保维持生活。可是两个伢却常说，全靠国家救助，不能自食其力，这样很不光彩。家里虽养了几只鸡，鸡子下的蛋也可卖点钱，但只够买油买盐。忽然有一天，两口子脑壳开了窍，如果多养鸡，鸡多了下蛋也就多了，不就能多卖钱吗？于是两口子一合计，决定靠养鸡脱贫，免得连自己的伢都看不起他们。但扩大规模养鸡需要资金啊。正好这时发小林森从部队转业回村当了支书。喜生无不炫耀地说：“我和林森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还是小学一、二年级的同学呢。”红珍说：“那还不快去找找他，求他帮忙向国家要些钱来买小鸡儿。”喜生寻思了一会儿，说：“这多年没见过面，他刚回来，我们不能空着手去。”红珍极不情愿，说：“你们这好的关系，还用送鸡给他？”喜生有了主意后，马上行动起来，当晚就从鸡笼里掏出一只鸡，用绳捆往鸡的脚和翅，交给红珍手里拿着。两人便风急火急地往林森家里赶。路上，红珍傻乎乎地说：“你和他是同学，他能当官，你么不能当官呢？”喜生：“他还不是靠当兵才当上了官。那时要初中毕业才能去当兵。我家穷，上不起学，我是小学二年级毕业，要是像他一样高中二年级毕业，也当上了兵，没准比他的官还大呢。”红珍：“你也读了两年书呀，你叔只读了一年书，以前他还当过小队会计呢。”喜生：“后来读书的人越来越多呀，而且读书时间也越来越长，也有读了三年、四年的呢。古时候十年寒窗才可以进京考状元，林森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二年级刚好读了十年书，如今才是个村支书呢。”两人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林森家门口。红珍却说：“我在门口等着，你先进去探下口气，免得求不来钱，还白送他鸡。”别看她傻，倒还有那么一点儿心眼。喜生只好由着她，便说：“那就这样吧。”红珍在门外心急火燎地等着，好不容易听到林森“见机行事，随机应变，不能无稽之谈”这番话，按她的理解就是“见鸡行事，随鸡应变，不能无鸡之谈”，心里一阵激动。当林森将红珍迎进了屋，她仍耍着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将手中的鸡在林森眼前一晃，说：“我给你送鸡来了，你可要先跟我家谈啊。”林森和秀芬一时有些发懵，同时说：“你这是搞么事？”喜生慌忙将红珍拉到一旁，生气地说：“送鸡就送鸡，瞎嚷个鬼。”红珍：“我哪儿瞎嚷呢？他说得那明白，他要帮助各家各户，又愁发钱紧。因为钱紧，他才发愁呀，么样分发到各家各户呢？所以他才要见鸡行事，随鸡应变，不能无鸡之谈呀。都说他是鸡灵人，送鸡就灵呀。你以为我真傻。”红珍被骂得一愣一愣的，自语说：“难道我又搞错了？”喜生转身又对林森说：“我实话对你说吧，我想养鸡致富，冇得钱买小鸡儿，想求你帮忙搞点扶持资金。”林森：“这就对了。你家的情况其实我晓得。你穷是因为冇得文化冇得技术，又有两个伢读书。想致富就要动脑筋。看到嫂子手里的鸡，我发觉你家也不是冇得一技之长的，嫂子也是养鸡能手呀。养鸡致富好啊！如果上了规模，收入是可观的。今后不仅可以卖鸡蛋，还可以将成批的鸡打入市场。土生土长的鸡在城里可值钱呢。”林森接着又说：“精准扶贫的政策是，贫困户养鸡按每只鸡补贴15元进行资金扶持。不过，必须得先买回小鸡儿，待核实养殖数量后才能落实补贴金额，而且最高额度3000元。也就是说，你养鸡超过200只，也只能补贴3000元。”喜生不禁有些失望，说：“关键是家里目前冇得钱买小鸡呀。”“说的也是。”林森拍了拍脑门，急忙将妻子秀芬拉到一旁。林森：“你冇听他说他家冇得钱买小鸡儿？我得先给他一些钱买回小鸡儿呀。”秀芬：“不是说国家有资金扶持吗？为么事要你给钱买小鸡儿呢？”林森：“我不也说了，得先买回小鸡儿，等到核实了养殖规模后才能发补贴呀。”林森：“我得管呀。带领全村人民脱贫是我的职责啊。他家冇得钱买小鸡儿，么样能脱贫呢？”林森：“他家养鸡，让我想到了在全村发展养殖业。带动了全村人脱贫致富，该奖。”秀芬：“全村人脱贫全村人获利。我家也要过日子，你也不应该自己拿钱奖励他呀。”林森嘻皮笑脸地，说：“为了人民的利益牺牲自己利益才是好官。你不想我做个好官？”林森：“你想呀，靠山吃山，会养鸡的养鸡，会养猪的养猪，会养羊的养羊，会养牛的养牛。我再算下账你听听。就拿养鸡来说，先小规模养殖，慢慢发展，等发展到1000只鸡时，一只鸡一年下200只蛋，每只蛋1元钱，你算算看，1000只鸡一年下来收入是多少？再说养牛，一头牛能值一、两万，如果有人能养几十头，一年下来能赚多少钱？到时，全村人都发了，就是我这个当村支书的功劳了，比在部队当指导员还风光，你也跟着风光呢。”林森：“那是当然，要不我为么事回来当支书呢？我这机灵人也不是白叫的。”秀芬：“我不想听你细嚼细嚼的，你就直说需要几多钱吧。”林森：“少说也得先买200只小鸡儿吧，按每只3元算，应该是……”秀芬有些不耐烦了。“600就600吧。”说着转身进了里面房间。秀芬手拿600元钱从房间里出来，把钱交给了林森手里。秀芬很委屈，说：“部队给的那点安置费都快让你花完了。让我支持你个苕（湖北方言，傻的意思），就怕别人说我也是个苕。一家子苕！”在一旁一直心里不安的喜生夫妇，见到林森手里拿着钱走了过来，眼睛都突然亮了起来。林森笑了笑，把钱交给喜生手中，并说：“这钱你拿回去，把小鸡买回来要紧。先买200只吧。上规模养鸡是要有场地的，等上面核实了你养鸡的数量后，领到了扶持资金，还要尽快把养鸡场建起来。”红珍又慌忙将手里的鸡往林森跟前送，说：“那这鸡你该收下了。”林森将鸡往回推了推，说：“拿回去拿回去，我要你的鸡搞么事？”林森：“我应该感谢你才对。见了你的鸡，我要行大事。”喜生再次激动起来。“伙计呀！以为你和以前的村干部一样，要得点好处才为村民办事，是我看歪你了，真对不住啊！”林森：“伙计！你终于又叫我伙计了。不管是村干部还是村民，都是乡邻乡亲的，不是沾亲带骨就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伙计，都是有感情的啊！乡亲人应有乡亲情，做为乡亲人，所以我就回来当了村支书，与乡亲们携起手来，共同致富，摆脱贫穷，让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喜生：“是啊！乡亲巴望乡亲好。我如果再不能富起来，就对不起你这份乡亲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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