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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简史 张孟志 8岁时不甘寂寞，满怀豪情一个人离家出走。那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远行。到了离家７公里之遥的高密县城。宿在垃圾堆旁一个两头透风的大水泥管子里，那时侯小县城的夜还一片漆黑。传说中的恐怖故事都在这个陌生的黑夜里降临，为了把妖魔鬼怪都吓跑，虚张声势地唱了一句：“学习雷锋好榜样”，然后模仿老师的样子喊：“预备——唱！” １８岁时看上了邻桌的小玲。那是此生第一次恋爱——如果单恋也算的话。写给小玲的情书没有拆封就被退了回来。小玲只在封面上批了四个字：本人拒收！如此屡试屡败，又屡败屡试。后来哥几个知道了拿来开心。便自作聪明模仿女生笔迹，以小玲的口吻给自己写了封情书，尽情抒发小玲对自己的爱慕之情。晚自习把哥几个拉倒宿舍里展览：看，小玲给我写情书了！哥几个很不给面子，当场就给戳穿真相。真他妈的不够意思。 28岁时进行了一场实实在在的恋爱。七月份走向婚姻，当年底有了儿子。看着这个叫自己爸爸的小东西一天天长大，心里受用得很。知道下半辈子就为他活着了。拼命地干，拼命地挣钱攒钱。到三十出头的时候，其实已经小有资财。总还觉得不满足，琢磨着想干点大的。最终赔成了负数。痛定思痛，交友不慎是一个原因，这也只能算外因。内因当然全出在自己身上。这阵已经全明白过来，人虽穷了，思想不能犯糊涂，是站着撒尿的爷们还得收拾旧山河。一个字：干！ 38岁还在以一个末等公民的身份挣扎，很累很累，非常需要某种关怀。这时候网上饥饿的女人很多，但真正让人心动的好女人还是太少。中学时的梦中情人小玲打电话过来，不知怎么就说起她那段不幸的婚姻，言辞中好象有了些让人心跳的暧昧之意。相约在一家茶楼面谈，结果买了她两份保险，买单时还被茶楼宰了一把。 48岁时儿子从大学里领回他的第一任女友。竟然是小玲的女儿小小玲！老婆的心里就有些醋，男人却在一个劲追问什么时候办理结婚。当时这一对正在旁若无人地练拥抱，听到他的话感到很奇怪，一同扭过头来说：结婚？都什么年代了还结婚结婚的，多老土啊！说完又搂在一块继续啃。床上的事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那个像货币一样时而坚挺时而疲软的小东西常常不太听话。于是就闭着眼睛假寐。妻子虽然不提要求，仍能感觉到她的手从被窝里伸过来，摸摸还是没有，轻轻叹口气转身睡去。这时候男人也算松了一口气。 58岁的时候当上了爷爷。看来社会再怎么发展，娶妻生子总是硬道理。不过儿媳妇不是那个小小玲，他对老小玲的情感寄托终于没能在儿子身上化为现实。当然这个现代派的儿媳倒也不招人烦。有时候她像儿子一样称自己为老爹地。这代人幸福得让人好笑，有一次她在饭桌上非常诚恳地向老爹地请教：鸡蛋炒西红柿到底是先炒鸡蛋还是先炒西红柿啊？ 68岁生日是一个人过的。老伴终于得到许可，到儿子的第一任妻子、自己的第一任儿媳妇那里去看孙子了。儿子正忙着和第二任妻子离婚并要马上就和第三任妻子结婚。公司的生意又忙成一团，焦头烂额。儿子说实在顾不上你了老顽童（他有时候也叫他老顽童），好酒好肉都给你买了，我要实在赶不回来你就一个人猛“招呼”吧。他说不碍的不碍的，你们都走！我已经给电台和电视台都打了点歌电话，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78岁已经很老了。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听老伴唠叨一些外面的事情。说到在国外读书的大孙子，说到棋友吴老二怎么一下子患了脑溢血，也说到那个老小玲参加老年秧歌大赛居然获了奖还上了电视。他静静地听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很淡很淡的微笑。其实也没什么大病，他那不动声色的平静下面，藏匿着丰富的阅历和思想。老伴喜欢看他这样子，恐怕也只有老伴在欣赏他。欣赏他作为一个老男人特有的性感：那颓废中的儒雅，淡漠中的激情，深刻而从容的心府。如酒如诗，如一座沉默的火山。 88岁,那是一个无风的很好的冬日，和老伴依偎在邻街的躺椅上晒太阳。好多天没有出屋子了，外面的世界多好啊。依稀发现老伴年轻时候的容颜，想起多年前冬日里的那次热吻，竟然想着要再试一次。但医生说过，她的心脏起博器经不起任何刺激了。 （完） 作者简介：张孟志，男，山东高密人，作品散见于《山东文学》、《短篇小说》、《当代小说》、《佛山文艺》、《黄河文学》、《杂文月刊》等，曾为《羊城晚报.花地》、《城市晚报》、《国际在线.文化酒吧》等多家媒体专栏作家。发表作品50多万字，荣获各种文学奖励多次，其中《和为贵》入选《2002中国年度最佳小小说》并被《中华文本库》所收藏。 壹点号张孟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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