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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出

 读原著 2022-04-02

       从高中起,大晆和曦谷俩就是学校里少见的那种敢于特立独行的学生,大晆敢在校长室对校长破口大骂,敢为了帮助照顾隔壁邻居一孤寡老人,旷课一个月不跟任何人提起缘由。曦谷带领班上同学赶走了好几个不负责任,徒知道混饭碗的任课老师,也以一些老师不配教他为由,经常不去上那些老师的课——考试成绩却依然把第二名甩得老远老远。谈书本内外天文地理,考场上下驰骋自如,曦谷自是无人能比,但论江湖纵横捭阖,人世洞幽察微,大晆则更胜一筹。正所谓同类相吸,他们对彼此的倾慕造就了一段非凡的友谊,也自然顺带地引生了一两个难忘的青春故事。

       故事的开始处还得从他们俩刚入社会那年的一段平常对话讲起。

     “你这婚结的太痛苦了,如果我是你,我坚决不结!”大晆对即将要步入一段不幸福婚姻的曦谷毅然评道。“我早就是这样想的,跟她那样品性的女子相伴一生,这是我做梦都不愿意去面对的事。如果能容我独立做主,下一秒我就要跟她一刀两断,永世不再纠缠!如今订婚之期迫近,我又完全没有充足的(可用来说服长辈们)散手理由,加之家人又紧紧相催……”曦谷说时,几近哽咽。大晆顿了顿,不由得叹道:“你有一半是为别人而活的,你爸妈对你影响太大了。我爸妈就从不这样,他们对我是放任自流的,如果我不喜欢,不愿意,他们绝不勉强我。”曦谷听了,禁不住祈羡道:“有几个人能有你那样的宽松环境,现在哪个父母不是希望孩子早点结婚——他们可以早点抱上孙子。至于孩子有没有遇到一个合口味的同类之人,他们哪管得了这些。他们眼里根本就不存在'爱情’这类字眼,成为夫妻的两个人只要能凑合,将就着把日子过下去,子孙延绵不绝,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除此以外,还想求其他的,那都是瞎折腾,纯属没事找事。”大晆没到这一步,心里只觉得曦谷所讲的东西太俗了,曦谷的问题他从没有过,他也深信他自己未来绝不会遇上。

     解铃还须系铃人,围城本质上还是曦谷自己给他自己造的,他自己不主动要跳出来,其他人是没有任何办法可施的,正所谓:船上不出力,岸上挣断腰——徒劳一场。大晆作为曦谷的知心朋友,他本想直接力劝曦谷下大决心违逆父母之命一次,罔顾媒妁之言一回,但每次一睹曦谷那一副极善的面,到嘴的话硬是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一来曦谷在其父母眼里自小到大就很少不孝顺过,从来都是乖孩子;二来曦谷那心机重重的未婚妻像一个张大了嘴的狼一样,早吃定了曦谷这懦弱犹豫的性子,曦谷只有任她摆布的份儿。

    知己也不是永远都会在一起的。当下大晆能做的唯有在曦谷这段极痛苦的日子里陪他一程,至于曦谷以后能否有幸自行解脱,只有天知道。

     ……

    曦谷结婚不是同学们中最早的,但他离婚一定是同学们中最快的——年初结,年中离。当多数人对曦谷这段婚姻大加惋惜时,唯大晆第一时间发了一句“雾散天开,光明自来”的话,曦谷读时,眼角顿时一阵湿润,这一路是如何艰难,曲折,果敢地走过来的,怕也只有大晆这个知己看得最真切。他能逆众人之见,将曦谷的心独解得如此之彻,也由此可猜测得出,他们之间的友谊是经过了多少岁月的沉淀!

     重获新生的曦谷很快就找回了原先那个澄明的自己,那个笑无拘束,率性真实的自己。即使是他父亲,后来在外人面前谈起他这个儿子时,也会自豪地说孩子比以前活得更开了,更通了,电话里的声气都敞亮了好多。他母亲更是惊诧:“这娃儿怎么越来越像小时候了?”随着孩子之前的一段阴郁期灰飞烟灭,对孩子当初一心要了断那段孽缘时所讲的那点理由和依据,曦谷父母后来甚是深信不疑,也甚为当时能放手倾听一回孩子的心声感到无比幸运。曦谷当初下决心要壮士断腕,釜底抽薪扭转自己的命运时,是这么跟他父母讲的:“爸,妈,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选择有两个,一是让我痛苦逆性地跟这矫伪放荡之女子演戏一生,煎熬一生,水深火热一生。一是让我顺性从心地做回自己,平时能放开心地跟你们说说话,坦诚不欺地面对这个世界。从从容容地做我自己喜欢的事业,翛然无畏地做一个真正的人。”——最终他父母选择了后者。

     接下来的几年中,大晆和曦谷虽不在同一个城市,但他们之间依然能保存着一份淡如水般的清新厚实友谊,有话偶尔交心细说一番,无话半年不联系也不觉得有什么。

     到大晆三十刚过那年,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些波动,这主要是由曦谷接到大晆一个不同寻常的电话所引起。

    电话中大晆再不是像以往那样谈一些无关功利的纯粹理想,修行所悟,从己所感,而是一上来便直接跟曦谷大论他将要怎样在城市贷款买房一类的事,那语气里再没了以前的平和,全是欲望在催,全是心被使动。电话这头的曦谷几乎没有搭话,一时间里仿佛觉得那个曾跟自己相知数年的大晆已然没有了,消逝了——忽然之间的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众无异的无根之萍,碌碌茫人。如果说大晆的此种异常只让曦谷心凉了半截,那么和大晆接下来的对话则直接让曦谷接近绝望。

       …… 

    “买房子是为了娶媳妇本就荒诞,看重你房子的人起心就不正,你总得要找一个懂你的人吧?”曦谷退一步跟大晆说道。“什么懂你的人,什么感情,早不求这个了,只要她愿意嫁给我,能生孩子就很是足够。”大晆语气颓废得很。“你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看到曾经那个一直我行我素的兄弟此刻陡然变得这般不堪,曦谷心里甚是五味杂陈。大晆他今日作此抉择或许存在着某种难以逆转的理由,且不妨先听他讲讲,如果自己能帮上大晆忙的,那一定要尽己之全力去帮他,毫不犹豫,亦责无旁贷。可正当他这样想时,电话那头大晆的所答让他简直有些霹雳惊雷,当头一棒:“我都三十了,家里叔伯兄弟们都结婚了,就剩下我没结。爸妈急得很啊,你知道吗?如今在我那里,孩子这么大了还没结婚,父母都没面子的,在人面前都抬不起头的。说实话,修身修到如今,关于顺从父母的意这一点,我觉得至少应占到一个人人生中的一半重要分量,否则,枉为人!”“面子”,“父母的意思”……这诸多虚妄,屈服,妥协的词汇今天竟然出现在了一个自己从不曾预料到,也从不敢想象过的人的口中!太让人猝不及防了,也太让人大跌眼镜!“多年前,大晆不是说他父母对他信任得很吗?多年前,大晆不是说那种逆其本性的婚姻他绝不接受吗?多年前,大晆不是陪自己度过了那段“被屈服,被妥协”的苦难岁月吗?多年前,大晆不是对我走出了那段非己所愿的婚姻发出过“雾散天开,光明自来”的鼎力支持和真心祝福吗?怎么到了如今,他竟然要重蹈我的旧辙,还露出如此一副退无可退,坚定不移,理所当然的态势?……”想到此,曦谷不胜神伤,他怎么也解不透大晆沦落到这步田地的终极原因是什么,一直以来,总当其为同道中人,视其为自己的一面镜子,甚至把他作为一个引领光明大道式的第一风向标。岂料而今他坍塌到体无完肤,竟只在顷刻间……

     可以预见的是,大晆会有一段新的磨难在等着他,而此时遗憾的是,曦谷竟无法陪在他身边。除了祈祷和光明的祝福外,曦谷真不知道还能为挽救这个昔日的好友做些什么。牢笼,深渊,假如大晆能不进去,自然最好;假如大晆不得不进去,那他从其中解脱出来一定要早,要及时,他的青春——不,是每个人的青春,都经不起长时间的耽误,这一点他一定要明白——一定要极清醒地明白。

      无所侍,是生命至乐至纯至逍遥的活法。曦谷想,大晆暂时沉沦了,一定还有无数个不愿沉沦的大晆在另一个地方砥砺前行——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誰人不识君;外其身而身存,忘其韵而韵生,即使前路无知己,从心独往亦无惧——不懈怠,不敷衍,以一份精诚之至去修己养性,去习惯独步深化,去独自开辟出一条条只属于自己的新路来,无愧于天,地,人。

      青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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