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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蠢货！”“你有什么用？狗屎用都没有！”“你有点情商吗？”“真是一点智力都没有！”“你这个老婆娘，怎么还不死？”“你给我滚！”......这是老李对他妻子的日常惯用语，这几年来，他打心眼里就在厌烦他身边的这个人。他那种对妻子的鄙视不仅于屋里当着孩子的面暴露无遗，很多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依然不给妻子任何情面，将妻子批的一无是处。生活中，他很享受他的这种盛气凌人，这种以践踏妻子尊严的方式来抬高自己的习气在老李看来已成了他生活不可缺少的调味剂，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老李的妻子嫁给老李时，物质上完全没有图过他什么，——因为老李家根本就没什么可图。结婚开始两年，二人还算和谐，俩口子过日子也相爱有加，感恩以待。也许因为那时候老李经常外出打工，是距离让他们保持了一种对彼此的敬意和真心的关怀。然而，十年之后，当老李彻底结束了在外漂泊的生活，重新回到家里起，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能把以前对妻子的敬爱全泯灭掉，取而代之的是无止境的对妻子的挑剔，苛刻指责，反正妻子做这他觉得不够好，不顺眼，做那他也鸡蛋里能挑出骨头来，——妻子所做的，几乎没有一件事儿能让他完全满意。如若不是他妻子能忍耐，他们早就干戈相向了。那一回，因为他在跟客人闲聊时，妻子多说了一句话，他就动脚踢了妻子一脚，这是妻子第一次遭遇到家庭暴力。然而，妻子也只是暗自掉了一把泪，并没有回手，这要把一般女人来讲，早就要闹得天翻地覆了，但老李的妻子太过朴实，太善良，也太单纯，她那时候的婚姻观是“嫁夫，就一生随夫”。把现在这个时代，你再看看，还有那个女子会跟她那么傻？
老李的妻子翠之是老李在山东打工时带回来的，翠之当时说，她看中了老李的那种义薄云天，老李在工地上对兄弟们极其照顾，这在当时并不是什么秘闻，自然，家住在工地附近的翠之也就很容易知晓。于是，通过当地一工友的牵线，老李就跟翠之好上了。翠之这个人身上虽没有什么特别发光的某个点，但是她的勤恳谁也不能否认，自嫁给老李后，不仅一般家务她全承包了，他还要跟老李一起种田种地，凡是男子汉干的活儿，作为一个女子的她，全也都默默地干着。家里那遇事不讲道理，常年屎尿在床的公公婆婆，翠之也都是小心翼翼，全力以赴地把他们服侍得妥妥帖帖的。人们眼里，这个外乡来的女子就从没有好好歇过一天，长年累月，她都是有做不完的事的。别人问她为什么不歇一歇呢，她说：“忙习惯了，停不下来。”把现在这个时代，你再看看，还有哪个女子能做到她这样？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结婚十年后，在老李不断的指责，辱骂，与凶她的过程中，已变得越来越自卑，越来越过早的露出那末世的行景来了。同年龄的她的那些老家姐妹们，看起来顶多也还是中年的样子，有的甚至还如出嫁时一样年轻，而她却早已满额皱纹，皮肤暗黄了。
他们有一对儿女，女儿媞儿比儿子聪儿要灵慧，要有生命力。聪儿念五年级时还认不得钟表，平时读起书来也有气无力的，不像媞儿，那种学习的热情，让人看后，就能远观到她的前途，——根本用不着人去替她担心。老李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同一个娘肚子出来的俩娃儿，差别何以如此之大？
直到这一天，苍天才给了老李一次挖掘到这事儿真相背后深层次原因的机会。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因为在外小赌输了钱，老李一回来就像往常一样把气出在妻子身上，他没有料到的是这一幕被出差路上，忽然想着顺道来看看女儿的翠之的父亲偶遇到了，先前，翠之回娘家从没有诉过一回苦，从来她都是说丈夫对她还是像从前那样好。后面几年受到那么多不公平的待遇，他完全一个人吞下了，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即使是与她最亲的父母，她也瞒过了。今天，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的穿帮居然来得这么让人猝不及防。她父亲本要对女婿发作，却被她一把拉住，嘴里不断解释说丈夫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可能是在外面酒喝多了些......可历经风风雨雨的人有哪一个是傻子呢？她父亲睹一而知十的功夫肯定要比她厉害，为了给女儿留点面子，老父亲尽管当时忍住了，但他也绝不会像女儿那样懦弱，他第一时间就把女儿拉进屋里，替女儿装好了一大包行李，然后一直到出门时，他也正眼都不曾瞧一下正满嘴向他赔着礼，道着歉的女婿——老李。
翠之被她父亲强行带走了，老李一开始还硬着，心想，我就不信没了你我活不成。孩子在学校寄宿，暂时还用不着管，先把这几天过好再说。然而，五天不到的时间里，老李家的猪狗牛羊，全都跟他一样，瘦了一大圈。他没洗的衣服也已经堆成了山，袜子直能竖起来了。那饭碗，凡是不曾刷的无一不长了绿毛。卧病在床的二老的房间他都不敢进去了，——尽管这是生他养他的爹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带大的爹娘，可等到要自己也不畏脏臭，不厌其烦的返回去照顾他们时，他才愕然发现，自己居然早捂起了鼻子，恶心不断，无从下手。
周五照例是接孩子的日子，他先到艺术学校接小女儿媞儿，那舞蹈老师送孩子出来时一脸和气，其气质看起来也确实是个搞艺术的。当他走到儿子聪儿的补习班时，还没到教室门口，他就听到了一声声怒吼，一会儿是——“李璁聪，你个狗屁的用，这样一个简单的题我交了你起码有一百来回，你现在居然还不知道怎么做！”一会儿又是——“你怎么这么笨！没有一点智商吗？没有智商你还到这里来学？真是浪费你娘老子的钱财。”又有——“看你一粗二大的，也不知道你每天吃几碗白米饭为什么只长肉，不长脑子？”最后，那老师好像有点粗了——“发什么呆，赶紧做，做完了立马滚蛋。”这句话一完，只听到一张桌子被踢得砸砸响的声音。“哐”的一声，老李也不打招呼，直夺门而入，一起手对那老师就是一记猛拳，打得那老师直向后退了好几米，如果不是墙抵着，早就倒在了地上。“我说我这孩子以前在家里那么有活力的一个人为什么如今变成了这个样子？原来是他这几年在你们这里补习补出来的！下次要是让我再看到你，就不是吃拳头这么简单了，——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还来当老师！”说完，拉着儿子就回家了。
回到家，他一边准备着给孩子们做点吃的，一边想着方才儿子被老师欺辱的场景，不禁泪如雨下，这么多年了，孩子都是妻子接送，今天是自己第一次接他们，如果不是今天凑巧亲眼看到了聪儿的学习情况，还不知道这娃儿以后会被人虐待到什么样子？然而，那个畜生这样对我儿子，——我不也是像他那样对我妻子的吗？儿子常活在那种魔爪之下，以此心里越来越暗，性情越来越古怪，那妻子生活在我的这魔爪之下，十年了，她一个弱女子，又是怎样承受过来的？......——心里正这样想着，孩子们却对着他耳朵已经喊了好几声了：“爸，妈呢？”缓过神来，他悄悄擦了一把眼泪，蹲下来对孩子们坦白道：“对不起，我欺负了你妈，你妈被外公接回家了。我这就去打电话求她原谅，叫她回来。”孩子们平日里也见过爸爸对妈妈不好的时候，但从没有看到爸爸像此时这样无比忏悔的样子，他的眼睛红了，心里也好像是在一直不停的抽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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