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山中别院盖好之后,以明回家过年感觉焕然一新,但那新鲜感是短暂的,那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家具和装饰能给人以诸多虚荣,却无法很给到他心底的安实。 适应一种新事物大概真的不是一件那么简单的事吧,或许只有用漫长相守的时间建立起来的感情才坚不可摧,——但也说不定,有时候还要靠气质的类似,时机的酝酿等等才行。 他漫步到庄院旁边一个僻静的次柴房里时,一束束午后的阳光直照进屋内,在地上和墙上留下树影婆娑,气韵暖人,那一刻,他似乎想起什么来了,幡然回神细看,才蓦然发现,这个屋子的窗户居然还是以前老屋的那面,——非一体式的,有很多扇独立的小窗构成,每一扇皆可自由关合,要小开就小开,大开就大开,十二分之一开也可以,随分由己,后现代的窗所不能做到的自由开合度它全能做到。是装修工人疏忽了吗?怎么其他地方都用新家居,唯有这扇窗还是老旧的? 这时,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悄然走过来,拍拍以明的肩膀,一手指着那窗,一边口中跟他道:“是我叫工人们留下的,那里有我的创业史,也有小时候你的记忆,透过那扇窗,我们都能找到各自生命中那些关乎'我从哪里来’的东西,那个永不能忘。” 这一天下午,以明没有去其他的地方,就一个人静静的呆在这屋子里,对着这扇窗,思绪纷飞...... 很小的时候,雨天,妈妈缝补衣服,以明就坐在窗前一边看窗外的雨,盯着池塘里的水花和划子(又叫水蜘蛛)目不转睛,一边听妈妈讲诸多历史故事,他听后结合自己看过的书,对妈妈所讲的历史人物和事件总有自己的思考,跟妈妈分享自己对历史的诸多看法是他至今回味起来仍历历在目,趣味无穷的儿时最美好时光,他对雨天情有独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每逢年后不久的某个黎民前夕,爸爸外出创业的身影也是通过这扇窗追到的。那时,因为出发的早,爸爸一般不会叫醒他,但偶尔总有他被惊醒的时刻,看着妈妈给爸爸准备好一切,送爸爸出门,小小的他就只能等到他们关好大门后便悄悄跳下床,透过这扇窗目送他们渐渐远去,晶莹的泪花挂满脸庞。心里对爸爸有多么的不舍,没有人知道...... 每到周五下午,隔壁村的那个留守儿童学校的老师,一定会从窗前走过,尽管没有被他教过,以明假如在路上正面遇见他还是会很尊敬的喊他一声老师;晴好的日子里,山岗那边那个独自过活的老叔总会于窗外兴致勃勃勃的闪过,去街上采购一些日用品;印象深的还有,两道弯那边那个家里种了很多大枣,每年枣子红了时都会准时送来与众人分享的老爷爷,透过窗,他那佝偻的身影让人见了都不禁心生恻隐...... 熟知的人不算,一个个从不相识的路人从窗外路过,也能引起以明的无限遐思,——满面春风的有,行色匆匆的也有,心有无限事的有,轻快开怀不知愁为何物的也有,他们何以今天有这个神情?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呢? ...... 那扇窗里演绎过多少人间悲欢离合,以明记不清了,贯注过多少期待的眼神,他也俨然不能全数忆起,甚至于,那扇窗承载着多少天真烂漫的梦,再回想时,他也日渐模糊......但不论怎样,他都能真切感受得到这扇窗除了让他见识到人间万象的参差多态,诸多引人深思处,以及春夏秋冬,四时交变的天地大美外,还曾给过他某种隐形而巨大的力量,让他在人生的路上一天比一天走得安实,笃定,从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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