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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注!52名穷苦自闭症孩子即将失去最后的庇护所!

 lcttcl6789 2022-04-02

◎作者 | 皮皮爸

◎来源 | 大米和小米(ID:damihexiaomi2015)已获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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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元能买什么?

一个好一点的充电宝,一部老人手机,或者一顿小火锅?……

在河南开封最破旧的一个街区,这点钱够送一个程度较好的自闭症孩子,在一家机构待一个月。

长期以来,公众对于自闭症群体的认知,大部分都来自媒体报道,而媒体最多聚焦的,是三四线以上城市的家庭和机构。而四线城市以下包括广大农村,孩子和机构的生存状况,我们一直知之甚少。

这也是我们在今年自闭症日之前,来到河南开封,探访启智特殊教育中心的原因。

第一次来到草市街,难免恍惚。如果不是路边的小汽车和行人的手机提醒,你会以为回到了2000年甚至1990年。

这条街上,有开封甚至河南最好吃的水煮羊肉,还有100多年前,美国传教士留下的教堂遗址。那些传教士,还创办了一所女子中学,收纳那些缠着小脚的中国少女学习新知,追寻为人的价值和尊严。

郭秋菊来到草市街,已经6年了。2016年,郭秋菊在朋友家第一次见到自闭症孩子情绪发作,对这个行业产生了浓厚兴趣。很快,她打听到草市街上有一家康复机构要转让,就接了过来。这家名为启智特殊教育中心的机构,先后接纳了上百名心智障碍孩子,其中2/3以上都有自闭症。

这些孩子绝大多数家境贫困,这也极大压缩了郭秋菊和同事们的运营能力。在启智中心,收费最贵的是月托——只有月底才回家住两天,收费1400元。最便宜的几个走读生,管一顿午饭,每个月只收费300元。

启智中心是很多孩子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庇护所,他们并不知道,也很难理解,这家苦苦支撑的机构,可能很难再坚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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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穷的那群孩子

3月14日下午,开封市祥符区西姜寨乡大李庄村一对残疾人夫妻,驾驶一辆电三轮,跑了快一个小时,来到启智中心看望他们的女儿。

丈夫李国勇,34岁,患有精神分裂症,只要一断药,随时都会发作。妻子李艳玲,35岁,因小儿麻痹,只能靠扶着小凳子艰难挪行。两人的各种帮扶和补贴加起来,一个月有一千元左右,主要靠家里老人种地,以及李艳玲为一家淘宝店当线上客服维持生计。

3月21日,是女儿李容慧的8周岁生日。她患有重度自闭症,几乎没有言语,妈妈的怀抱,是她最喜欢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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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容慧最喜欢母亲的怀抱

“我生她养她太苦了。”李艳玲说,女儿从婴儿时期情绪就特别不好,每天哭闹,她经常彻夜坐在床上,把女儿托抱在胸前,“这样她才能睡着。”而这段经历,几乎击垮了李艳玲的身体。

两岁多时,李艳玲也曾带女儿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没问题。她就把女儿送进幼儿园,直到6岁多,李容慧才在郑州确诊为自闭症。

她先是被送进一家私立医院,做电疗,打小鼠神经针,送进封闭治疗师“做康复”。

“医院说这病能治好。”李艳玲说,当时治疗费一天两千多元,他们强撑了七八天,花光了所有积蓄,无奈回到开封。最后四处打听,找到了郭秋菊。

李容慧办的是月托,一般收费在1400元到1600元之间,见她家实在可怜,郭秋菊只收1000元。

父母并不奢望李容慧能有多么好的预后,他们只想喘口气,在有生之年,能为女儿攒点生活费。夫妻俩都有残疾,而家里的主劳力、李容慧爷爷已经70多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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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秋菊(最右)跟李容慧一家,李父母都是残疾人

这天下午,李国勇数次为我们念叨两笔钱:一笔是多年前她母亲患癌症,花了八千多,最后也没治好;一笔是他去年住院,花了六千多。

这让一旁的郭秋菊很是心疼。她说很难理解郑州那家医院,这家人都成这样了,你们为啥还骗人家的钱?

这可能是底层自闭症家庭因为信息和认知的不足,都必须历经的骗局吧。郭秋菊见过很多家庭,都在确诊之初,被伪科学将积蓄搜刮一空,等到孩子真正需要康复干预时,反而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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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停在确诊后

事实上,李容慧并不是启智中心招收过的,家境最困难的孩子。

郭秋菊说,很多农村和城乡结合部自闭症家庭,在孩子确诊自闭症等心智障碍疾病后,都很快分崩离析,家庭的经济状况随即崩塌,孩子也随之受累。

郭秋菊见过好多起,孩子确诊后,父母一方抛弃孩子和家庭,不知所踪。“农村的好像是妈妈走得多,因为男多女少,她好找下家。城市的因为妈妈也能赚钱养家,所以也有一些男方把孩子撇给女方,自己再去结婚生娃。”

郭秋菊遇到过,有的孩子只能靠爷爷奶奶抚养,一个月四五百元的费用,还经常会拖欠。还有的家庭,打几个月工攒点钱了,把孩子送来,过几个月再借走,再攒钱了再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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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的午餐

让她印象深刻的还有一位单亲妈妈,她带着孩子就没法打工,只好把孩子留在启智中心,自己去南方漂泊,每到月底,即便月托的孩子都能回一趟家,她的孩子只能被启智中心的老师带着。

6年来,郭秋菊经历的孩子,大概只有七八个最后顺利进入幼儿园和小学,几个情况最好的孩子,还经常被郭秋菊提起。在中心的办公室兼门卫室的墙上,挂满了十几面锦旗,都来自这些孩子的父母。

然而毋庸讳言,这里九成以上的孩子,他们的童年乃至人生,都在确诊后的那一刻似乎停滞了。

现在启智中心,最小的孩子五岁多,最大的20岁。他们挤在中心的4间大教室内,上课、吃饭、活动、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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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智中心的老师们,每天都在见证极端场景下的人性和亲情。一位老师告诉我她的发现:

刚把孩子送来的时候,几乎所有家长都很牵挂。渐渐地,特别是那些办月托的,很多家长都对孩子渐渐冷淡,他们要么有了新的孩子,要么组建了新的家庭。启智中心,更多成为了一家托养机构。

在启智中心50多个孩子中,有12个14岁以上的,最大是一个20岁的男孩,他们被列入“阳光班“,也叫“成人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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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尽头,是“成年班”的教室

他们中不少人在小龄时,也曾接受过干预和康复,但进入青春期后,家人已无力照料他们,来启智中心至少还有个伴。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将在启智中心或其他类似机构里,迎接发育、成长甚至衰老。

为了省钱,4间教室的空调都不敢使劲开,所以窗户都尽量密闭。3月14日下午,我刚跨进“阳光班”,就闻到了一股酸臭味。

当时,墙上的电视正播放广场舞视频,里面有穿着连体健身衣的女舞者,郭秋菊嘱咐旁边的两位生活阿姨:“不能放这些,他们大了……”

女舞者穿得已经足够严实了,但性意识对于“成人班”的少年们来说,可能是一个大麻烦?

我没有细问。


图片孩子,苦从何来

启智中心的孩子们,有人来回蹦跳,有人大声哭叫,有人能一整天扭曲着身体,还有人随地大小便……这些,都需要12位生活老师,以及4位文化课老师随时干预照料。

这些孩子们闹是闹,并不知人间的苦。苦都甩给他们的家长和老师了。在启智中心,16位老师的月薪,从1800元到2100元不等。这点收入,让中心很难找到专业的特教老师和康复师,也难以留住一部分人,这一直困扰郭秋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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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在教室

她又不能涨价,哪怕一个孩子一个月涨一百元,都会导致一部分孩子因为付不起费用,而被迫离开这里。

每个孩子的“入园协议书”上,都明文道,“不按规定缴纳费用经催缴5天后仍不缴纳者”,“应办理回家手续”,现实中,郭秋菊也只能允许家长拖欠,“不是山穷水尽,也不会把孩子送来吧。”

目前,启智中心的法人主体是郭秋菊2021年注册的,“开封市顺回族区启智护理服务有限公司”,更早的2019年,她为启智中心注册的是个体经营户。

从2016年起,为了能让中心转为一家民办非盈利机构,郭秋菊跑了很多趟相关部门,一直没有结果。她至今不清楚究竟哪个部门负责这块。

几年来,疫情、洪水、几百公里外一家武校的火灾事故……都会导致启智中心停课。郭秋菊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坚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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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在破旧的桌子上吃饭学习

去年年底,她将自己的雪佛兰轿车抵给了一个亲戚,借了5万元,来为启智中心交房租和水电费。这意味着她每天早晨6点半就得起床,以赶上通往草市街的公交车。

启智中心所在的院子,一年10万元的房租,16个员工的工资,每度电1元,每吨水5元5角,大门得换,消防梯必须建……每一项都让郭秋菊头疼。更让她揪心的是,因为买不起床,还有15个孩子每天午休时只能在教室里打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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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睡觉的大通铺

“家里人都让我别干了。”郭秋菊说,她想等到今年年底,实在不行就关门大吉。至于那些孩子们,她也爱莫能助了。

今年40岁的郭秋菊,毕业于师范学校,却没有在普通学校任教过。她在结婚后生了两个孩子,一直做家庭主妇,直到2016年,她接触到自闭症。

她至今仍清楚记得,朋友家那个11岁的女孩情绪爆发后,一家人的惊惶和焦虑。后来她听说,女孩随着年龄增长越发难以控制,就被家人送进一家养老院,活动范围就是她的单间。

“我不知道她现在咋样了。”郭秋菊说,在女孩之后,父母又生了3个孩子。这家经济条件很好,却不知道如何照料这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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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为一位女孩理发

郭秋菊也接过一个从养老院里转过来的。那个女孩是鹤壁的,父母因为要不要为她求医而闹离婚。坚持带她的母亲为了谋生,一度只能把她放到养老院里,用一条绳子把她拴床上以防走失,后来她来到启智中心后,状况大为好转,跟着母亲去外地打工了。

“她今年也应该有十七八岁了吧。”郭秋菊说,这个女孩是启智中心,前途最好的孩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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