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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妈煨的汤至今难忘

 牛君 2022-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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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他是汉阳郊区的人,说话跟武汉人差不多,称呼妈为姆妈。我也就跟着叫姆妈。

姆妈长的像北方人,个子高大,在娘家婆家都是老大,说话办事有几分潇洒。地里的农活,以水稻棉花为主,无论粗活细活都难不倒她,女汉子的气质很浓。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她为人知情懂理,处事有分寸。生养三儿一女,三个儿子都像她,女儿一个像爸爸,俗话说:儿子像妈,不愁钱花。女儿像爸,发人发家!姆妈一年四季的劳作十分辛苦,田里屋里都靠她。爸爸当村书记多年,他专操公家的心,家里什么也指望不上,但吃饭的时候就回来哒,有时还带上下来检查工作的干部或技术员来家吃饭,村里真正的零招待,姆妈就在灶前灶后忙乎哒,想方施法整几个菜,她总是脸上挂着笑,从来不嫌麻烦不抱怨。认为找了个当村书记的丈夫,有四个强旺的孩儿,她很知足。

想当年, 我与他确定恋爱关系后,第一次随他回老家,地属汉阳县侏儒镇百仗赛村(现在改为武汉市蔡甸区),那时交通不发达,一天一趟宜都去武汉的长途客车,早上5点出发,下午4点多到那个叫“合丰桥”的地方下车。那是腊月二十七,那儿比宜都冷,风特别大。74岁的老婆婆听说我们回来,她在寒风中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他是老婆婆的长孙,望着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眼里噙满了泪水,激动地说不出话,老婆婆热情的牵着我的手说:“你姓谭,我也姓谭,我俩一个姓,本就一家人。”说着说着,老婆婆激动地老泪纵横,看神情她骨子里早已把我当真正的亲人啦!

进了姆妈家,好多不习惯,家里没有靠背椅,只有板凳(家家户户都那样),坐着总觉不舒服,好在有一把半旧的藤椅,那几天它成了我专座。姑妹端给我一杯热水,说的是喝茶。我问他,明明是白开水,为何称为茶?倘若放上茶叶又该如何叫?他说那就叫茶叶茶!若是来了客就问,是喝茶还是喝茶叶茶?

吃饭与我老家也有不同,我老家来了客人,至少是八至十豌菜,困难时期,淹菜榨广椒都要凑数,面上盖几片薄腊猪肉撑门面。姆妈家的菜豌饭碗都蛮大,四碗菜,一碗干鱼,大草鱼晒干后,吃时切块用油一炕两边金黄,后放在饭上一蒸,只撒点葱花不放辣椒,二碗小菜,一大碗鸡汤炖粉条(他们那里的鸡可能是近亲繁殖,个小,但很精神,下的鸡蛋也小),菜数虽少但份量足,很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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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吃不惯,因为都是清淡的,那一大碗米饭印象深,大米颗粒长,味香,像泰国香米,不吃菜,光吃饭就行。姆妈看我不夹菜就问,“是不合口味吧?”他说没有辣椒都这么清淡,她当然吃不惯。姆妈立即放下碗筷,拿个空碗出去了,不一会,她端来了小半碗淹制的红辣椒丝,笑嘻嘻的说,“金华,这下你可吃饱饭了。我找了8户人家才找到的东西,尽管吃,我明天上街给你买点回来。”我眼含热泪,一个劲的点头大吃起来。

有了红辣椒,一碗饭很快就吃完了。姆妈又给我剩上一碗鸡汤,里面有鸡腿,我喝上一口,哎呀,我们长年累月到处演出,吃百家饭,大名厨和民间小灶熬的鸡汤都尝过,唯有姆妈煨的这鸡汤味道格外鲜美,非同寻常。忍不住问道,“这鸡汤您是怎么做的?”

姆妈给我讲她熬鸡汤的过程,鸡杀后洗净剁块,用柴火把锅烧热冒烟,(棉梗和稻草为主要燃料)放点菜油,放花椒和生姜,再倒鸡肉干煸,放少许盐,多煸一会,再兑上热水适量,放到小沙罐里,灶里放些谷壳,那火势只能算小温星火,沙罐在这种火里熬上十个小时后,放少许粉条,放点胡椒就行了。哦!这制作过程对于不会做饭的我来说,是有些复杂,煨制时间较长,我看关键是沙罐和谷壳子温火,使鸡汤香而不腻,醇而不燥,喝上一口,回味绵长。

姆妈家的猪都散放着,客厅、厨房经常任它自由来往,有意把它赶到外面去,它不一会又回来了,在屋子里随意遛达,时常还在主人腿旁擦擦痒,撒撒娇,展示它那一身的肥胖。不像宜都人讲究,猪有圈有房,从不在人堆里凑热闹。我还看到有的猪背上的脊毛,用红墨水浸染,犹如追求时尚的明星很是显眼,问明原由,说是这家今年要结媳妇或者嫁姑娘,做上红色记号称为“喜猪。”它无论是闯进哪家菜地或屋里,都不得用掍棒打它,它享有“特权,”长的格外膘肥体壮,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神情似乎像某些腐败官员,得意洋洋!耀武扬威!

姆妈家里很冷,大风任性地刮,虽然村民都住的集中,可怎么也挡不住那肆无忌惮的寒风,她们又没有烤火的习惯。不像我的老家,家家都有烤火屋,硬柴一架,火烧的旺旺的,非常嗳和,顺便还可熏腊肉,唯一的不好就是有灰尘(现在改为柴炉子、里面放柴,炉门一关,外面是极美观的大圆桌面子,既暖和又干净),可烧开水、炖火锅。

姆妈制作腊肉很简单,盐淹后再出晒或风干,味道自然比我们用柴火熏出的腊肉差多了。

厕所特简陋,姆妈家的厕所算讲究的,在屋后菜地旁,四周用砖围了半人高,没有门,便池上铺有厚木板,上面没天盖,去上厕所先得咳一声,如里面有人定会回应一声,遇上下雨下雪得撑伞蹲号,上这样的厕所委实有些不好意思。夜里要方便只好在房里床脚下,放个小便桶,早上起床后将其倒到屋后的厕所里。再看隔壁左右家的厕所,只有一个粪坑,两块板子,一点遮挡都没有,实在尴尬,他们都习以为常了。我想,他爸到底是村书记,厕所与众不同,文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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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一大早,老婆婆提着她亲手煨好的鸡汤来了,“金华,快来喝鸡汤。”老婆婆和幺娘一块住,她有5个儿子,幺爹因病走的早,老婆婆就帮幺娘带孩子。她头天晚上就用沙罐将鸡汤煨上,半夜里还要往灶里添加谷壳,让温星火不断,早上3点就抓两把“阴米子”(糯米蒸熟后晒干成一颗颗)放到鸡汤里继续煨3小时。老婆婆提着煨好的鸡汤,迈着三寸金莲至少要15分钟才走到我姆妈家。

我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望着满脸皱纹的老婆婆,心潮翻滚,激动万分。那鸡汤与姆妈的做法大致相同,只是没有了粉条,而有了“阴米子”。我慢品鸡汤,那味道又软又糯,又浓又稠,就像老婆婆对我的情意一样,既深厚又朴实,既真切又缠绵。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喝老婆婆亲自为我煨的鸡汤。在我结婚的第二年,老婆婆就离开了人间,结束了她那苦难而又辛劳的人生!

腊月二十九,姆妈要准备第二天的团年饭,只见她杀了十二只鸡,说正月初三到初八拜年的客人多,人人都得喝鸡汤,这才是对客人的尊重。姆妈买了好多条鱼,有草鱼、黑鱼、武昌鱼。杀一头猪,肉自已留一半卖一半,藕是一梱一梱的买,这里的藕面乎,不像宜都的藕吃起来“卟咔卟咔”的响。姆妈把带有泥的藕用稻草盖着,吃多少洗多少,她还用卤水卤藕、卤肉、卤豆腐、卤鸡蛋,卤猪头,卤猪蹄,卤花生,卤猪大肠。吃时切片装上一盘可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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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骨藕汤也是姆妈的一道拿手菜,她做的十分地道,鲜排骨要出水,接着放少许素油,烧的起烟,放上生姜花椒炒出香味,再放排骨干煸,放少许料酒和盐,兑上热水,同样不离沙罐和谷壳子温火,煨上4小时后再放藕坨,3小时后放点胡椒粉和小葱花,滴几点麻油就可以了。喝上一口藕汤,满嘴的清香,那叫一个爽呀!试想,要是用现在的高压锅和天然气来熬排骨藕汤,那这汤就少了许多地道和醇厚。也就没有“个性”了!

姆妈的 团年饭特丰盛,不像我老家餐桌上那么秀美,姆妈弄的满满盛席,那可是真材实料,没有半点虚头巴脑,实在得很。

品姆妈做的一道道菜,一罐罐汤,也品出了她的为人真诚,善良,大方,厚道,勤劳,朴实。

我们结婚一年多,有了女儿,三口之家,每遇春节若今年在我老家过年,明年就到他老家过年,就这样轮流着来回穿梭。我女儿也特别爱喝她奶奶煨的鸡汤和藕汤,她说饭可以不吃,汤是一定要喝的。

几十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姆妈67岁因病医治无效,离开我们都快二十年了。姆妈的音容笑貌时常在心头萦绕,想起姆妈煨的汤,顿时口舌生香,回味无穷,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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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谭金华,65岁,国家二级演员,中国曲协会员,曾任宜昌市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宜都市曲艺家协会主席,市歌舞团副团长,市文艺创作室副主任,曾有诗歌,散文,小说及曲艺作品在国家级、省、市刊物和网媒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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