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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BO最近出了部新剧，叫《风骚女子》。
网上热度不算很高，豆瓣上有一千多个人看过，一万个人想看。当然，要是去微博或者小红书上搜这个名字，看到的只会是404。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这部剧一开始就展示了健身房男浴室才会有的场景——各种各样的男性生殖器，以近景甚至特写镜头排列组合般出现在屏幕上。虽然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裸男，但作为（假装）见过世面的女编辑，还是继续看了下去，并且在看完前四集后想要大声安利给各位女同胞。除了希望各位女同胞打开眼界、了解生物多样性之外，我发现这部讨论性、女性解放以及色情文化的剧尽管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的美国，但对我们生活的当下依旧有很强的启发性。据我观察，目前中国的所谓“女权意识”或者“女性觉醒”十分割裂，互联网上和现实中几乎是两个平行且毫不相干的世界。就在互联网上为各种“姐姐离婚搞事业”欢呼雀跃的同时，我身边还有快奔三的同龄人在问我，安全套除了避孕还有什么作用？而她明明也受过高等教育，是爸妈、朋友以及相亲对象眼中的优质好女孩。可笑的是，我们的国产剧不遗余力地炮制各种女性向甜宠剧和大女主剧，却没有人敢真正触碰女性的性欲。一旦演到面红耳赤的阶段，就开始顾左右而言其他，真正有想象力的部分全靠粉丝自己的脑袋完成。但是也仅限于小圈子自嗨，拿到台面上讲简直是痴人说梦。女人被男人看了几百年，现在也让女人来看看你们男人吧。这部剧第一次让我产生了兴趣的地方，是女主角乔伊斯声称没有女人喜欢看男人的生殖器官，但不久后她就被一个小鲜肉的肉体迷得五迷三道。乔伊斯是一个有理想有操守的女权主义青年。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办一本全新的女性杂志，宣扬女性独立、性别平等。因为她表现得像个老古板，完全不像印象中那些女权先锋们潇洒叛逆的样子。她做事死板谨慎，杂志展销会上主持人的开场白都想一个字一个字听完。一聊到女性主义的话题就疯狂掉书袋，还要时不时为自己Vassar的学院派出身正名（Vassar指的是瓦萨学院，是全美最早授予女性本科学位的学院，也是东海岸最负盛名的文理学院之一）。 浑身打扮也和为人一样，严谨而正统，总是一套合身西装搭配蝴蝶结衬衫，时刻彰显着自己布尔乔亚式的老派和天真。但是她想做的事情却偏偏是颠覆传统，挑战主流女性杂志，把女读者从满是护肤品和育儿经的杂志中解放出来。当然，这种学院派的一厢情愿一听就没钱赚，自然没人理她。道格经营的是传统的男性向色情生意，他旗下的杂志里全都是一群身材火辣的裸女。按理说，这么一个赤裸裸物化女性的男性出版商，就是乔伊斯要打倒的女权死敌。但是他却执意说服乔伊斯与自己合作，创办一本女性向色情杂志。按他的话说，女性要发声当然可以，但是“就像喂狗吃药”，要把“药片”外面裹一层“花生酱”。“药片”是乔伊斯的女权思想，“花生酱”则是身材一级棒的各种裸男照片。乔伊斯一开始觉得这想法很荒唐：色情文化本来就是对女性的物化和压迫，真正的女权主义者怎么能也搞物化这一套呢？钱德勒不小心看到瑞秋洗澡，为了公平，瑞秋也要看回去。就这么简单。女人被物化了那么久，现在让男人也尝尝被物化的滋味，有来无往非礼也嘛。乔伊斯想通这一点，是她看到有女性对油腻男人反唇相讥：你瞧瞧你自己，没有人家裸男模特的身材还想到处占便宜？公众杂志上一个身材健美的裸男竟能引发“雄竞”，还能杀杀这些普信油腻男的风头，这么一看，女性向色情杂志简直就是激发广大普女女权意识的大杀器。于是，乔伊斯答应道格的提议，开始了“面鸡”之旅，也就是文章开头说到的生物多样性一幕。但是，乔伊斯毕竟还是个保守的中产知识女性，乍一看到那么多男性生殖器，只有满脸尴尬。直到编辑室遭遇地震，前来面试的消防员谢恩甩着他56厘米（尚待考证但显然是道具）的大宝贝和满身腱子肉将乔伊斯护在身下。哪怕读了再多女性主义理论，也无法抵挡一个完美肉体对乔伊斯的性吸引力。在追求女权的道路上，女人们开始总会学习着父权社会的逻辑，像男人那样做事，误以为那就是平等。说实话，《风骚女子》的开场看起来实在像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业流水线产品，无论是创业、觉醒或改变，都过于顺利且迅速了。但后几集的发展却逐渐触摸到搞女权事业的一些核心困境。其中最大的矛盾，莫过于满腹经纶的乔伊斯难以将理念用通俗的方式传递给大众，甚至很多时候自己都不能很好地实践那些女权理论。随着剧情发展，这本女性向色情杂志《风骚女子》招到了一个自慰棒广告商，他们需要为其撰写广告。显然，公司以前那些撰写男性向色情文案的男人们对此一窍不通，他们的文案简直可以拿来做“如何激怒女性，引发男女对立”大赏。乔伊斯向自己的姐姐——一个有着两个孩子的家庭主妇——吐槽，怎么会有女人用这个？这时观众才发现，女权斗士、理论巨人乔伊斯，竟然真的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的性欲，甚至没有认真探索过如何唤起自己的性愉悦，还在将性当做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情。这和现代女性主义理论可完全是背道而驰。毕竟，女权前辈们斗争了几十年，就是要卸下女性身上背负的“性道德”枷锁，将“性”去污名化，让女人和男人们一样轻松、快乐地享受包括性欲在内的各种人权。身为家庭主妇的姐姐在这方面比看似“先锋”的妹妹要通透很多，对她而言，有性欲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里也在提醒我们，永远不要小瞧群众的力量。人家从生活里摸爬滚打趟出来的经验，没准比你从书本上得来的更智慧。就像当乔伊斯还在嘲笑女性向色情杂志时，从底层厮杀出一条血路的道格一针见血地指出其存在的合理性：再比如，女主为杂志写了许多文章，同事们看完满脸懵逼，全是学术术语，谁能看懂？更别说里面全是攻击性的语句，分分钟能激怒读者。结果姐姐反手就把《家庭经济学：家务报酬之争》的标题改成了《孩子们干活都有零花钱，妈妈怎么没有？》尽管《风骚女子》是一部轻喜剧，很多矛盾冲突最终都顺利解决，但我们依旧能从很多剧情中看到女权斗争的复杂与艰难。除了讨论一个熟读女性主义理论的女人如何从书斋走到群众中去，剧中还讨论了女权主义者如何在争取女权的同时提防男权社会设下的陷阱。对乔伊斯来说，她极力说服自己相信，这只是一场成年人的游戏，她在享受性解放的成果。殊不知，由于她是领导，且年龄更大，无论是生活、情感经验，还是理论知识，都比谢恩更加丰富和完备。因此，在这段关系中她是绝对的主导地位，拥有支配对方的权力。而先前的女权理论成果之一，就是揭露了性与权力的关系。乔伊斯非常清楚，自己与谢恩的性关系并不平等，本质上与传统父权社会中男性对女性所做的那一套权力碾压并无二致。只是如今性别置换，她拥有了权力，坐上了以往男人的位置，也开始像她痛恨的油腻老男人那样试图以“自由”撇清自己以上压下的嫌疑。有同事赞成她跟手下谈恋爱，她便飘飘然觉得后来的男模特都是自己免费的“后宫”。这就是男权社会为女权人士设下的陷阱，它引诱着她们走上“强者逻辑”的老路，坐享身为强者的一切。但不得不说，虽然乔伊斯不断流露出自己的缺陷，不该犯的错也都不由自主地犯了——这里的乔伊斯，还有《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里的女主米琪，《我的天才女友》里的莱农，都会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断推翻自己。她们会天真，会犯错，会重蹈覆辙，不断地摔倒再爬起来，爬起来又摔倒，如此往复。这不比国产剧里那些一开口就人间清醒，人设比操场上的国旗杆子还正直的大女主有意思多了？有趣的是，剧中乔伊斯一些输出价值观的台词，大部分都是为了讽刺她的教条和脱离实际。而每当她自知在现实世界中理亏之时，也会把那一套逻辑自洽又政治正确的话搬出来，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真情流露的尴尬。咱们那些大女主们说的话，放到这部剧里，大概只会得到一种回应：有那闲功夫讲正确的废话，不如多拍几个裸男，为女同胞们争取点实际的福利。不过多说一句，这部剧讲的毕竟是上世纪的女权运动，有些理念现在看来已经是常识，而有些东西显然已经落后于时代。 比如，自慰棒不一定要做成丁丁形状，也不一定要更大更粗才受女性欢迎。 毕竟，唤起大部分女性性快感的器官是阴蒂而非阴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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