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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作家】苏相群:梦见弘一法师李叔同先生

 中州作家文刊 2022-04-04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918】 

梦见弘一法师李叔同先生

河南邓州   苏相群


去春三月,我最享乐的,就是游西湖虎跑寺时。在西冷印社石壁上见到弘一法师李叔同先生的印藏。这时山中的花枝已经烂漫,春风如轻纱一般浮动在山道上,寺院里,游客也嗅到了花香。可也让我最失意的是,他为何要出家。而使他失其改造人生使思想与人生调和之效用了。

看了法师的书画篆刻,都中意,也颇佩服。书画似水样的秀美,飘逸;篆刻似山样的浑朴,凝重。他于物之形似之外,探其义理,画出的山水人物,异乎日间所见的自然而更神似自然了。看得我出神久之。

我对李叔同先生的平生事迹了解甚少。我最初知道他的名字是在幼年。看过一部电影——《城南旧事》。有一首插曲的《送别》的歌词是他抒词的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西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词婉转清丽,纯任自然;曲调曲折婉转,如泣如诉。

在归途中,我还屡屡回头望那越去越远的西湖虎跑寺。寺院的上空打起朦胧的多有春意的云彩。他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却回过来去过那种通常以为枯寂的持律念佛的生活。晴春的午前的时光在恬然的静默中经过,虽觉得有难言的美,但心中总有一种失落感。美中不足的是,他不该出家。为何出家?是深深尝了世间味看破红尘,还是处于感情的纠葛?还是习于安静不喜生活于扰攘的尘世?不过这些我不清楚,但或者还有别一个原因。我悬测着离开了虎跑寺佛家这片圣地。


到家后,心中怀着似乎从来不曾有过的好奇洁净的心情,也可以说带着渴望想了解他的出家前的生平。数后几天,从有关书籍、网上百度和友人的闲谈中,我才知道得详明些。

弘一法师李叔同先生是一位智慧力极强锐的文化人。前半生对于人间生活充满盎然的兴致,在人类的生活中能体得得积极的生命活动的感情。有深刻的人性的光辉。在人格中的根柢中迸出了他的深刻的人性的显现。后半生不知什么原因,出了家在“神”中探求其“避难所”。

我所了解的弘一法师就是李叔同先生,出身于富裕之家。原籍浙江平湖,从祖辈起移居天津。出生于1880年,于1942年圆寂于福建泉州。又名李息霜、李岸、李良,谱名文涛,幼名成蹊,学名广侯,字息霜,别号漱筒。是著名音乐家、美术教育家、书法家、戏剧活动家,是中国话剧的开拓者之一。“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大师,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于一身。弘一法师圆寂时,他的弟子丰子恺先生在贵州遵义正待束装,正迁居重庆,听到弘一法师圆寂的噩耗,还发愿到重庆后替法师画像一百帧,分送各地信善,刻石供养。

其父李筱楼是同治四年(1865年)乙丑科的进士,当过吏部主事,后辞官经商,成为天津有名的银行家。是其父第五位姨太太所生。他父亲生他时,年已七十二岁。坠地后就遭父丧,又逢家庭之变,青年时就陪他的生母南迁上海。在上海南洋公学读书奉母。后来他的母亲死了,于1905年赴日本留学。在日本创办春柳剧社。后把春柳剧社迁回中国,是中国话剧运动创始人之一。1910年他回国后,任天津北洋高等工业专门学校图案科主任教员。1912年任《太平洋报》文艺编辑,兼管副刊及广告,并同柳亚子发起组织文美会,主编《文美杂志》。同年10月应聘任浙江两级师范学校音乐、图画教师。1915年36岁应校长江谦(易圆)之聘,兼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图画音乐教员。1918年8月19日,在杭州虎跑寺剃度为僧。

据说,弘一法师,在杭州虎跑寺出家,他中日两个妻子,都曾在虎跑寺大哭三天。

有一天晚上,我在看电视剧时,看到弘一法师的发妻俞蓉儿带着他的两个儿子,赶到了虎跑寺门外求见,弘一法师拒绝见面,俞蓉儿跑在山门处不住磕头,额头磕出了血,弘一法师在师傅的劝说下,出来见了妻儿。俞蓉儿拉着弘一法师的衣袖哀求道:“三郎你还俗吧跟我和孩子回家吧。”18岁的儿子李淮跪在地上哭着说:“父亲,你为何如此狠心?你对得起母亲吗?”弘一法师心如止水说:“老纳心已属佛,三位施主请回吧。”说完转身而去,头也不回。身后哭声一片。


也似乎触动了我心灵深处,我关了电视不忍再看。久久思之渐渐进入梦乡。在晨光熹微的静寂中,几番魂梦与君同,幻梦依依到虎跑,见到了法师弘一。走进虎跑寺门,听到隔弄有清道僧竹帚扫弄沙沙的声音。走近时,正是弘一法师。穿一件大袖的僧衣,背部略微佝着,他的脚是赤着的,穿一双布缕缠成的行脚鞋。带笑的容颜,使嘴唇略微皱瘪,细小的眼眸子放出晶莹的光。眼虽细小,眉眼却不粗俗。

我走近前去,对弘一法师说道:“这几天我内心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觉得有难言的苦寂。”

弘一法师停下手中的扫帚,合掌说道:“小施主不会看破红尘,想皈依我佛门,我收你为徒。”

我似触电似的退了一步,说:“我不会皈依,因为我觉得那个'佛’太渺远了,会使我感到空虚,并非以有助于生命的进化。再说我没有这宗教的感情与信念,要去过你那样的生活是不可能的。因为神是死的,我会超越死的神的尸体,而建筑起我自己的生活殿堂。我不会像你一样静坐无为,如果大师你还俗,把自己投身到为人民服务中,拜你为师,学学绘画、音乐、文章等,我有所考虑。象你当年在大学讲知识一样,我一定会对你屈膝拜伏做你学生的。你再放眼看看,叶圣陶先生,还有你的学生子恺先生不都在辛勤地为人民服务。”

我又说道:“你二十文章惊海内,不在学堂里给学生传道授业解惑,为国多培养人才,却跑到这里干什么?再说当年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国家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跑到延安,加入共产国共同抗日,这才是着实的,是真正满足了你信仰的欲望,却跑到这寺院干什么?”

据我所知:“你跑起路来,步履是何等轻捷。恐人世间没有第二双你这样敏捷的步履。真是正能量的地方你不去,不该去的你却跑去。”

我自以力有点儿了解他,已经触动我内心的忿忿了,最使我替你痛心的是:“当年你出家的时候,你的妻子拉着你的两个孩子,跪哭于地,头都磕破了,满脸是血,你却无动于心,头也不回的去了。你替他们想过了没有?真是老不经事,行止由心。”说完,我从侧面看着弘一法师的长髯以及眼边细密的皱纹,出神久之。头顶几乎全秃,裸露的头皮随处可见,发光亮。

弘一法师放下手里的扫帚,坐下来之后,他那出家前曾经挥洒书画弹奏钢琴的手就悠然数着手里的念珠,眉目间异样地静穆。就在他在一下、一下地咽着口水,好像喉咙被人掐住了似的,颠着头,而脖子上皱巴巴的褐色皮肤暴露出青筋,从下巴那儿钻进去,游走到鬓角又钻出来。从不大敏捷的动作上显露他的老态,唯有泪双流。我想这触动他旧有的感情了。

“你来到这里,静坐思摩玩味人生之一切时,你见到佛了吗?见到神了吗?”我问道。

暖春三月的时光在恬然的静默中经过,虽觉有难言的美,可对弘一法师来说内心却有一种难言的寂苦。法师似沉入催眠状态的的凝思,默然不开口。

弘一大师,我想对你谈谈佛教中神的问题:“人世间本没有神,是因为原始的未开化人,不辩人与自然的差别,几乎连自己有存在都没意识到,他们面对那样伟大的自然,感到自己是极微小的一种东西,实在没有反抗自然的能力,于是向自己的内部探求神秘的力,来与自然相对峙,来保护自然和他们。于是就造出祈祷的对象,即神的姿态来。像你这样极强锐的文化人,不用说就懂,这样创造出来的,就是生活的艺术。”


“惭愧,不曾见到。如有来生转世,不再出家,如你所愿,慈悲,慈悲,”弘一法师带着伤感虔敬地合掌回答。

待我辞别了弘一法师,再回头看时,只见弘一法师走进那个房间,伸出两手,郑重而轻捷地从里边把两扇门关上了。

我虽对弘一法师说些踌躇满志的话,但也颇悔。因为人各有其生活法。都只是认为只有自己的生活法好,别的都不行。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生活方式与对方对调换的,像我就是一个没有一点富于佛教观念的人,也不曾对佛教表示很大的关怀。也觉得自己有点夸妄,来菲薄弘一,并且致相当的不尊敬。

这时东窗外听到一极美的音调,惊醒了我的梦儿不长久。我由梦乡回来,夜的静寂慢慢消逝。抬望眼,不辨其为何鸟,宿在高树上,在空中传数声绝响,尤为动人。

唉!但愿如法师弘一所言,人间有轮回,来过一种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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