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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夺长春之战 贺庆积  1946年4月，按照东北民主联军总部(以下简称东总)的部署，吉辽军区(原东满军区)直接指挥了长春争夺战。14日，我西南、东北，东南3路纵队逼抵长春城下，一举扫清外围。翌日拂晓，开始攻坚，经过4天3夜的激烈战斗，于78日晚全歼长春守敌，夺取了这座有8。多万人Ll,在东北具有重要战略地位的伪满时期的京都人们把这个战役称之谓'4 .14”战役，是找军在抗战胜利后首次攻占的大城市 (一) 1946年初，过完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农历年，中共吉辽省委、吉辽军区从岔路河转移到了盘石县。根据东总的指示，吉辽军区部队进行了整编，新组建了第23. 24, 25旅。当时，我在军区担任副司令员兼参谋长，因我请求到下边去工作，经组织批准，调我到23旅当旅长。 3月下旬，吉辽军区开始了攻打长春的战役准备参加这次战役的，除吉辽军区所属的部分部队外，还有从北满奉命南下的第7师及第3师第8旅一部，共有两万余人。军区按照进攻方向，把参战部队临时编为西南、东北、东南3个纵队。 4月初，在仍被冰雪覆盖的吉林大地上，一支支全副武装的部队，迎着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向长春地区急速前进.几天之内，相继到达指定地点，完成了战役的兵力准备。我们旅从舒兰县汗过来以后，由政委谭甫仁、政治部主任江学斌率领，奉命参加组建东北纵队;我和副旅长兼参谋长黄思沛同志带领旅部的儿名科长、参谋，奉命参加组建东南纵队。很快，各纵队就组建起来了东南纵队由我担任司令员，24旅政委邓贬同志任政委，副司令员有两名：25旅副旅长吴恒夫同志和23旅副旅长黄思沛同志纵队下属3个团:24旅的71团，25旅的75团。其中75团全部由朝鲜族同志组成，习惯上被称为“朝鲜团”.团长朴洛权，不到30岁，英姿勃勃，有胆有识，是个年轻、勇敢的指挥员。此外，伊通、双阳、公主岭等县的县大队也配属给我们纵队。 4月8日，军区决定在卡伦镇召开军事会议，要各纵队首长参加。 为了保证按时到会，我和邓飞政委干第2天凌晨乘坐一辆军用卡车，带着1个警卫班出发。到达吉长铁路线上的卡伦镇时，天已经大亮。在镇上，我见到了周保中司令员、林枫政委、陈光副司令员和张启龙副政委等吉辽军区首长。这时，西南纵队司令员杨国夫、政委刘其仁，东北纵队司令员曹里怀、政委谭甫仁也都赶到了。 吃过早饭立即开会，周司令员、林政委首先讲了话，他们指出，这次打长春，不仅是长春人民的迫切愿望，也是党中央的一个战略决策。最近，中央首长给东北局和东北民主联军总部下达的多次指示，都强调了要在国共谈判结束之前，不惜牺牲打一两个大胜仗，以利于谈判和将来的局势，并指出保卫战略要地，特别是保卫北满的重要意义，要求东总部队必须在苏军从长春、哈尔滨、齐齐哈尔等地撤离后，于一两天之内夺取这几座城市。这个任务是很重要的，对东北和中国革命的前途关系甚大。 东北局和东总根据中央上述指示精神，在3月25日制定了“关于东北大会战的部署”，把夺取长春的任务交给了我们吉辽军区。东总首长指出:我军主力将沈阳北犯之敌阻击于四平以南，使长春守敌孤军作战，必然产生动摇。估计只要我们部署得当、指挥正确、密切协同，虽然用与敌相等的兵力也能歼灭他们。为此，我们要求参战部队，提高认识，执行命令，努力作战，不怕牺牲，坚决完成夺取长春的战斗任务。 吉辽军区首长的讲话，言简意赅，使到会的同志对这次战役的重要性加深了认识，3个纵队的领导都表示，一定不辜负中央和东总首长的信任，率领部队奋勇歼敌，夺取长春。 最后，陈光副司令员讲话。他首先详细介绍了敌情他指出，长春市内的国民党守敌共有2万多人，从数量土着，与我们旗鼓相当。主力是国民党收编的伪满军第2, 4总队，此外还有15个伪保安大队，1个伪骑兵大队，5个伪警察中队及部分日军残余。其中，最为顽固的是由大汉奸姜鹏匕指挥的号称“铁石”部队的第2总队1个师。所谓“铁石”部队，前身是日本关东军铁心少将在1932年亲自组建的一支靖安军，后来调到冀东地区，专门对付八路军和解放区人民，是我们的宿敌，抗战胜利后，摇身一变，成了蒋家王朝的一只走狗这支部队，将是我军攻打长春的劲敌。 陈副司令员介绍说，长春既是一座现代化城市，又是日伪军经营多年的大本营，防御工事极为完备，打起仗来，不仅每一座坚固的大楼会成为敌人固守的支撑点，而且有鹿碧障碍层层围裹，明碉暗堡星罗棋布，都将为我军的攻击带来很大的困难，我们各级指挥员对这一点一定要引起高度的重视。  介绍敌情之后，陈副司令员下达了行动部署和各纵队作战任务他说，苏军预计在4月14日上午全部撤离长春，我军准备从14日下午投入战斗，首先扫清外围之敌，然后，于15日拂晓向市区发起总攻，计划48小时内3个纵队在市中心斯大林广场(今人民广场，伪满时期称大同广场)会师，全部占领长春。 最后，陈副司令员根据东总的指示，向参战部队提出了几条注意事项(1)加强防空措施，注意消灭空降部队。(2)炮兵以集中使用为原则.(3)注意集中火力，摧毁敌坚守顽抗之主要支撑点。(4)保持上下之间、友邻之间的相互协同与联系。(5)攻入城市后各部队就该作战地区设置临时警备司令部。(6)对战利品和俘虏的处理要掌握政策(7)入城后保持严格的军纪和与群众的良好关系 (二) 卡伦镇会议之后，我们立即召开了纵队团以上干部会议，传达军区会议精神，布置战斗任务，同时，组织干部到长春外围熟悉地形、了解敌情4月13日，各纵队按规定地点开始集结，西南纵队的集结地点是乔家窝棚、唐家营子、开源堡以北15里、小合隆以南30里。东北纵队的集结地点是吉长铁路安龙泉以北5里、前后分水岭东南纵队的集结地点是距长春东南方向25里的腰站一线。当天，我纵队各团都按时到达了。晚饭后，我们纵队领导分头到宿营地去转了转。连队里新兵很多，大部分是翻身后参军的工人、农民，经过深入的政治动员，士气很高，听说打长春，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和邓七政委来到1个连队时，战士们正在休息，我们问大家累不累，都回答说不累。有个战士说:“首长，我们有的是劲儿，就是现在下命令，咱也能一鼓作气冲进长春!” 看到他那凋皮的神色，我故意说:“可不那么容易呀，城里驻着伪满时期的'铁石’部队，这帮家伙，不会让我们顺顺当当地开着进长春的！” 听我这一说，战士们都不服气啦，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1个战士抢过话头说:“首长，管他什么'铁石’、'钢石’的，这一回，非叫他变成豆腐不可!” 这一句话，把大伙儿都逗乐r。邓政委就势说:“对，要有这股压倒敌人的气概。可是，打起仗来不能马虎，只有用机智、勇敢才能把'铁石’砸成'豆腐’，你们说对不对呀?” “对！”周围响起了震耳的回答声。战士们乐观的情绪感染着我们，使我们心里充满自豪感。 当我们来到“朝鲜团”时，团营干部们正在开会，我们询问部队的情况.朴团长用不流利的汉语说:“首长，没问题，乔司迷达!”我一听，没听懂，团里的一位干部忙解释说:“首长，'乔司迷达'是我们朝鲜族语'顶好’的意思。” 这么一解释，我才恍然大悟.我望着朴团长那张年轻、英俊的脸，想起前两天在纵队会上他请战时的那股虎实劲儿，心里感到热乎乎的，有了这样的干部，打起仗来，当领导的心里踏实多啦。 激战的前夜在紧张、兴奋中度过了。14日拂晓，3路纵队按各自的作战区域向长春外围逼进。上午，国民党政府从苏军手中正式接管了长春市政;中午，苏军最后一列火车开出了长春;下午2时，以吉林省代理主席王滨华、第4总队司令兼长春卫戍司令陈家祯为首的国民党军政大员们，正在忐忑之中庆幸长春得手时，一阵阵的枪炮声惊了他们的美梦。我军3路纵队进入市郊，打响了扫清外围的战斗。我们东南纵队的3个团，在二道河子、南岭地区开始攻打敌人外围防线。 我第70团在二道河子攻打长春东站。敌人约有1个连的兵力，刚和我们接触就开始向市内收缩，一直撤到伊通河上的东大桥西侧，我第70团很顺利地占领了东站，推进到伊通河东岸。在南岭，我第75团从肖家窝棚一带出发，准备向刁家山、净水厂守敌发起攻击。当地的老乡见到了我们，非常亲热，不少人为我们提供敌人的情况。有1位姓王的菜农跟我们讲，国民党军队开到这里，像日伪军一样无恶不作，吃菜常常不给钱，动不动还打人骂人，老百姓可恨透了他们，盼着民主联军早些把他们消灭。这个姓王的老乡，还主动为我们部队当了向导。刁家山、净水厂一线的守敌，见到我军兵多势众，料到抵抗也是无济无事，干脆放了几枪就向后撤，龟缩到市区去了。 我第71团抽两个营分别担任攻打拉拉屯伪军官学校和飞机制造厂的任务。这两个据点，都有围墙、铁丝网和地堡，守敌约有1个连。我们以优势的兵力包围了这两个据点，从正面和翼侧向敌人发起攻击。在火力掩护之下，爆破组用炸药摧毁了敌人的火力，破坏了铁丝网和围墙，随着激昂的冲锋号声，战士们分路向围墙里冲去，被打垮的敌人四下逃窜，只有一少部分逃入了市内，大部分被我们俘虏了。黄昏前，两个据点被我们占领，我纵队扫清外围的战斗结束了。 傍晚，我们纵队指挥所进驻南湖东侧的“建国忠灵庙”，这座庙建于伪满时期，是为了祭奠他们死去的走卒，随着日寇的投降和伪满洲帝国的灭亡，这里也开始衰败了。来到庙里后，我们得到情况通报:我西南纵队、东北纵队扫清外围的战斗均已结束，已将军用机场、民用机场全部占领，切断了敌人的空中通道，使守敌更加孤立了。这个消息，肯定给城里的国民党军政大员们增添几分愁绪。这时，我们纵队决定，把已占领的地区移交给县大队守卫，71团向南岭地区集结，准备参加明天的攻坚战斗。 扫清外围战斗的胜利，振奋了部队的士气，动摇了守敌的军心。在战斗中，我们还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其中有不少爆破筒.爆破组的战士们如获至宝，有的战士风趣地说“敌人知道咱来攻城，怕咱们家什不够用，先给咱们准备好了” 当晚，我纵队在指挥所召开了团以上干部会议，总结当天作战的情况，部署第2天的战斗任务。会议指出，外围战斗进展顺利，并不是敌人不堪一击，而是因为敌人苦于兵力不足，防线太长，采取了以防御市内主要支撑点为主的战术。在这种情况下，敌人外围兵力十分薄弱，一些主要的据点、道口最多有1个连的兵力防守，且不做顽强抵抗。根据这种情况，我们要求各团进一步做好战斗动员，教育干部、战士克服轻敌思想，做好打恶仗、打硬仗的准备会议结束了，已近深夜，我走出指挥所，来到门前石阶匕透过墙头干枯的树梢，可以看到远处一些大楼里闪烁的灯光。这就是长春—一座受尽屈辱的城市。去年年底，我吉辽省委和吉辽军区为了顾全大局，尊重苏军方面的意见，主动从这里撤了出去。相隔5个月，我们又回到了这里这次，我们是堂堂正正、不受任何人制约地回来了，我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长春洗尽往日的耻辱，真正回到人民手中。为了这个崇高的愿望，我们将不惜用自己的鲜血染红这座城市。 (三) 9月15日凌晨5时，总攻的时间到了。我3路纵队同时向市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刹那间，枪炮声如滚动的惊雷，震撼着高楼大厦，浓烈的硝烟四处扩散，整个城市笼罩在战火之中战斗开始后，我纵队首先集中第75团、71团分割围歼固守在南岭的敌军第5团。经过几个小时的争夺，上午10时左右，工业学校、农学院、理科院均被我军占领了。 接近中午时，我在指挥所里接到正在前沿指挥作战的吴副司令员的电话，他说:“朝鲜团”在沿斯大林大街向北推进时，遇到大陆科学院(现长春应化所)守敌的顽强抵抗。 斯大林大街，南起南岭，北至总火车站，是从南北两翼进入市中心的主干大道、全长10余华里，高樱林立的街道两旁，构筑了明碉暗堡，路面挖出了一道道防坦克壕，街上还设置了一层层路障长春守敌把它作为重要的防御地段大陆科学院，位于斯大林大街路西，是日本帝国主义修建的一座科研机构院部大楼3层，地面两层，半地下室一层，全部花岗石建筑'这里是敌人固守长春南翼的1个前沿支撑点这里部署了1个加强连的兵力，在正门的防雨檐下和楼顶上用沙袋构筑了堆积式工事，楼内窗口配备了各种火力，楼前设置了鹿若和铁丝网。 查明敌情之后，吴副司令员命令朴团长集中火力压制敌人，组织部队进行攻击。 朴团长把任务下达给1营。下午2时，攻击开始了。我们的机枪对准科学院大楼吼叫起来，敌人也开始还击，双方的对射一直持续了几分钟，由于敌人居高临厂，火力很强，难以压制。我1营只好抓住敌人火力空隙进行强攻，爆破组在火力掩护下，开始向大楼跃进，战士们甩出一排手榴弹，趁着硝烟冲了上去.楼内敌人发现了，立刻向爆破组疯狂地扫射起来，楼前开阔地比较宽，爆破组还没有冲过马路，便有人中弹倒下，其他的战士被压制在鹿浩后边，抬不起头，只好退了回来，一连几次攻击都未能奏效，还牺牲了一些战士。朴团长急得直跺脚，一营的干部们也急了，有的要亲自带人往上冲。吴副司令员见到这种情况，命令朴团长停止攻击，把情况向纵队指挥所汇报。 我在电话里了解到这种情况后，意识到大陆科学院是守敌的1个坚固支撑点，不加强火力支撑，一味强攻，难以克敌制胜，还要造成更大的伤亡。于是，我和吴副司令员商议后，决定把纵队集中使用的几门炮调给70团。 炮兵拉上去之后，向大陆科学院进行轰击，一发发炮弹在楼顶、楼前爆炸了，轰隆的炮声使街道和房屋发出一阵阵颤动，紧接着，火力组的机枪也开火了，在强烈的炮火打击下，敌人的一个个火力点哑巴了。这时，1发炮弹打进了楼上的1扇窗子里，“轰”的一声，火光、硝烟从窗口喷射出来，楼内起火了。 朴团长见时机已到，命令1营发起攻击，一声令下，爆破组的战士们向大楼扑去，敌人的机枪还在叫着，但火力并不密集了，战士们用手榴弹炸飞了鹿砦、铁丝网，迅速接近敌人楼前的地堡，1名战士点着炸药包，然后滚到一边，一声巨响，地堡被炸塌了半边，但里面的敌人还没有被全部消灭，不一会，机枪又咯咯的叫起来，我另1名战士见了，迅速跃进到地堡前，将1支爆破筒拉着了，顺着枪眼塞了进去，只听见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工事被掀开了。 突击队的战士们，在一阵冲杀声中，如同下山猛虎一般，跃过楼前残破的障碍和地堡，冲进楼内。随后，1营几个连队跃向大楼发起了全面的攻击。楼的顶层火势很大，迫使敌人全部退到楼底，准备夺路逃命，我们的战士冲进楼内，恰与敌人相遇，双方短兵相接，展开了肉搏战，但敌人已是惊弓之鸟，在“缴枪不杀”的喊声威慑下，只好举手投降。整个楼内的守敌，除了从后院逃跑几名外，余下的都做了俘虏。 在大陆科学院被1营占领的同时。75团2营向大陆科学院对面东北方的政法学院大楼发起攻击经过1个小时的战斗，全歼了守敌1个连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指挥部的几名同志来到前沿，见到了吴副司令员和朴团长，我看着朴团长那被硝烟熏得黑红的脸，心里很是疼爱，握着他的手说:“打得很好，很顽强户我身边的一位科长开玩笑地对他说:“用你们朝鲜族的话来讲，就是'乔司迷达!”朴团长被说得不好意思地笑了。 大陆科学院的火势很大，一些窗口滚着浓烟，烧得叭叭直响，我们向这座被战火损毁的大楼走去，我边走边问道“团伤亡多少?” “伤亡了100多人”吴副司令员低沉地回答着，我们大家听了都沉默了。 我们走进科学院前厅，见到一些战士正在救火。借着火光，我们看到楼内到处都是各种仪器、资料。房间里还摆着一排排大玻璃柜子，有些已经被打碎了，里面装的是珍禽异兽的标本，其中有老虎、狗熊、梅花鹿、鲸鱼....…我们是第一次看到鲸鱼，面对这个庞然大物，都感到非常新奇。这时，火势越来越猛，顶棚被烧得咔咔直响，直往下掉火星，我们退到了楼外。我告诉朴团长，不要再救火了，赶快组织人往外抢贵重仪器和资料。看到这么多珍贵的标本都要被烧毁，大家都感到非常可惜。吴副司令员自言自语地说:“是啊，太可惜了，但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听了不由地接着说:“等长春解放了，我们一定会建一个更好的科学院.” 朴团长听了我的话，兴奋地说:“首长，我们家乡长白山里，有的是老虎、狗熊，到那时候，我一定亲自捉儿只，送到咱们的科学院里来。” 第一天的战斗结束了，南岭敌第5团基本上被我们歼灭了。我70团今天攻打东大桥，经过激烈争夺，占领了该桥，突破了敌人的伊通河防线，将敌守桥的保安大队的I个连歼灭了大部分，还俘虏了被我们打伤的敌军连长。在审讯的时候，我们听出他是山西口音，便问他是哪一部分的。他供认说，他原是阎锡山的部下，在抗战时期被日军俘虏了，送到东北当了3年劳工。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又把他收编回来当了连长。我们问他为什么要替国民党反动派卖命，他说:“不干不成，逼着你千，没有办法”从这个敌军连长的身上，我们看出了守敌的脆弱性，也进一步证明了总部和军区首长对敌我力量估计的正确。 从一天的战斗情况来看，我们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但也暴露出一些问题，主要是缺乏城市攻坚作战经验，不够机动灵活，只管死打硬冲，造成了一定的伤亡。特别是在攻打敌人主要坚固支撑点时，应判明敌情，熟悉地形地物，集中火力，选择黎明或黄昏时发起攻击。这样不仅有利于我军隐蔽行动、减少伤亡，还可以造成守敌的混乱。 在当天的战斗中，作为攻打长春主力的西南纵队，遇到了被国民党收编的日寇残部的节节抵抗，进展不快，下午已占领绿园(伪满时期日伪军中下级军官的住宅区)，准备向顺天大街以东原关东军司令部发起攻击。东北纵队兵分两路，主力(两个团及吉黑纵队的3个大队)攻打长春总火车站，由于火力不够，当日未能攻下，准备午夜之后加强火力支援，继续进攻;另一路攻打伪皇宫的1个团，因为守敌依仗坚固高大的宫墙和皇宫顽强抵抗，进攻受阻。这些情况使我们预感到明天我们将要面对更加复杂、困难的局面. (四) 16日拂晓，得知东北纵队经过4个多小时的夜战，拿下了总火车姑，歼敌1个团这个胜利，对我东南纵队是个很大的鼓舞。 天还没有放亮，我纵队各团已进入作战地区。71团的进攻方向，从南岭转到东部的南关大桥一带;70团从东大桥沿长春大街向西南方向攻击前进;“朝鲜团”继续沿斯大林大街向市中心推进。 “朝鲜团”遇到的第一个主要据点是医科大学，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战斗，占领了这座大楼，部队继续向前推进，中午，到达了兴仁广场(今解放广场)南侧。 兴仁广场位于斯大林大街和兴仁大路(今解放大路)的交汇点，是长春市区的一个重要交通枢纽。广场西北角上，矗立着“卐字会”大楼，这是伪满时期的一个带有宗教色彩的所谓慈善机构，3层的钢筋水泥楼别具风格。临街修有坚固的围墙和高大的门房。盘踞楼内，便可控制东南西北的来往通路，所以，敌人把这里作为固守长春的一个重要支撑点。 吴副司令员和朴团长经过研究，决定先占领广场南侧的建筑物，形成对“卐字会”大楼的半月形包围，然后在黄昏时向“卐字会”大楼发起攻击。战士们听说有新的任务，忘记了疲劳，啃几块十粮，喝几口冷水，又开始行动了部队分成儿路穿插过去，占领了广场西南、东南两侧的楼房我和邓飞政委在指挥部里听了“朝鲜团”的汇报，感到“卐字会”大楼是一块硬骨头，需要认真地对付。于是，我们来到广场东南角上被我占领的禁烟总局(现财贸学院)大楼，在楼里，见到厂吴副司令员和朴团长，我们简单询问了一些情况，准备一起到楼上观察敌情。 这座楼的北翼楼梯靠着兴仁大路，临街有一排直贯楼顶的玻璃窗，我们踏上梯阶，刚走到一楼半转弯处，突然，“哒哒哒哒...…”一梭子子弹从窗外射了进来，走在前头的吴副司令员“哎哟”一声倒在楼梯上，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头部，殷红的鲜皿涌j出来。我们连忙把他抬到楼下，围着他呼唤着“老吴、老吴!”只见吴恒夫同志艰难地仰起了头，睁汗眼睛望着我们，过了几秒钟，一句话没说就牺牲了。面对着吴恒夫同志的遗体，我感到非常痛惜。我俩是在这次战斗一前才相识的，短短十几天的接触，他给周围的同志留下厂深刻的印象，这样一位经过长征考验的优秀干部不幸牺牲，是个很大的损失。朴团长流着热泪，轻轻放下昊副司令员，站起身吼道:“打，狠狠地打这群敌人，给吴副司令员报仇i！” 吴恒夫同志牺牲后，由黄思沛副司令员接替前线指挥。 两天来的战斗，吴恒夫同志亲临前线指挥，和战士们亲如兄弟，他的牺牲，使大家很悲痛，战士们忍住泪水，把带着仇恨的子弹推入枪膛，瞄准了“卐字会”大楼。黄昏时分，一声令下，经过周密组织的火力开始发射，“卐断字会”大楼被密集的弹网打成了一只“困兽”。爆破组的战士们开始在敌火下运动，经过两天多的激战，战士们学得更聪明了。他们巧妙地利用烟雾和地形地物掩护，时而匍匐前进，时而向前跃进，很快穿过了广场，接近了大楼前的围墙，随着几声爆炸，围墙被炸塌了，门楼里的火力点也被消灭了。 紧接着，朴团长亲自指挥突击组向大楼发起了冲锋。在昏灰的暮色中，战士们分几路向大楼扑去，很快冲进了楼内。狡猾的敌军指挥官，把楼内的桌椅、床柜等物全部塞到楼梯口里，堵得严严实实，这一招果然奏效，既防止了他的部下临阵脱逃，又阻挡了我们向楼上进攻。朴团长见状，急中生智，立刻命令一部分战士退出楼外，想办法从外面登上楼去。战士们各显其能，有的顺着水溜子往上爬，有的抓住楼房的突出部分向上攀，爬到窗户跟前，拔出手榴弹，拉了弦扔进去，趁着爆炸的烟雾还没有散净，翻进窗户，冲进楼内。 当敌人自以为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我们的战士却“从天而降”，一下子打得敌人蒙头转向，顿时乱了营，有的竟忘了楼梯口已被他们自己堵住。抱着脑袋往楼下跑，结果发现“入地无门”。这时，冲进楼内的我军战士们用炸药包炸通了楼梯口，上下夹击，敌人只好举于投降。 这一仗打得干净利索，战士们以大智大勇全歼守敌100余人，扫除了通往市中心的最后一个顽固据点。 当天我纵队其他两个团也都有所进展。71团冲破敌南关大桥防线，跨过伊通河，一举占领了南关浴池;70团继续沿着长春大路向市心逼进。 又一天的战斗结束了，我军虽然没能按预定计划在48小时内占领长春，但是攻下了伪皇宫、总火车站、伪满国务院、大陆科学院、”卐字会”大楼等敌人的主要支撑点，打乱了长春守敌的防御体系。我3路纵队向市中心步步紧逼，压得守敌喘不过气来。 从16日晚上起，敌我双方在通往斯大林广场的各条街道上，展开了激烈的巷战。每一座房p屋，每条胡同，我们都要经过反复的争夺才能占领。敌人凭借着对市内陆形熟悉，不断派出小股部队，对我已占领的地区进行袭扰。一次次短兵相接，一段段拉锯式的争夺，虽然迟滞了我军向市中心进攻的速度，但敌军终究扭转不了失败的大局，17日晚，敌人的重要据点-一伪满时的关东军司令部又被我西南纵队占领。至此，我3路纵队已推进到了斯大林广场周围，将残敌压缩在一个小小的包围圈里，解放长春的最后时刻即将到了。 (五) 斯大林广场是长春市的中心。伪市府、警察局、广播电台、银行都设在这里，4座高大的楼房矗立在广场周围，其中尤以西北角的伪满中央银行大楼最为壮观，全部灰色花岗岩建筑，装修着可封闭的铁窗和沉重的铁门，看上去壁垒森严，坚不可摧。楼内盘踞着由敌军总队长刘德溥指挥的“铁石”部队4000余人，敌军司令部也设在这里。双层的地下室内储备了大量的武器、弹药、食物、药品这里，是长春守敌的老巢。 军区首长分析了敌情，命令3个纵队协同作战，首先夺伪市府、伪警察局、广播电台等大楼，把银行大楼孤立起来，最后集中兵力、火力进行聚歼。 4月18日拂晓，决战的时候来到了，广场上一座座高大的楼房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呈现出怪物般的模样，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硝烟气味。我们东南纵队的指挥部已经前移到广场东南民康路与长春大街中间的一座大土包后面，这里有敌人留下的掩蔽工事，距离广场中心有三四百米远。我站在土坡后，用望远镜观察着广场上的动静，等待着攻击开始。 我看了看表，时刻针指向了5时，突然，一颗信号弹腾空而起，划破了灰暗的天空。刹时间，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打破了寂静的黎明，猛烈的炮火硝烟围裹着一座座楼房。 西南纵队集中主力首先向伪警察局、广播电台发起了猛攻；东北纵队也在银行大楼北侧开始与敌人争夺几座楼房。我们东南纵队在斯大林大街、民康路、长春大街这3条通向广场的街道上同时展开了战斗。70团首先对长春大街上的般若寺发起攻击，这里是广场外围的一个据点。寺内守敌见斯大林f一场已被我军层层包围，惊慌失措，无心恋战，该寺很快被我70团占领，将守敌全部歼灭。“朝鲜团”作为我纵队的主攻部队，担任攻打伪市府大楼的任务这个团经过3天3夜的连续战斗，伤亡较大，昨天晚上，我们几个领导干部研究想把他们换下来改为预备队。朴团长听说后，跑来找我们，由于连续作战和缺乏睡眠，他消瘦了许多，胡子拉碴的脸上挂着几条血痕。嗓子已经哑了，他恳求说:“首长。最后这块骨头，说啥也得给我们啃，眼看要胜利了，让我们撤下去休息，战士们可不干哪!” 我们几个人听了，对他说:“主要是你不干吧!”他听了，嘿嘿一笑，算是默认了。看着他那坚决的态度，我们同意了他的请求。 接近中午时分，伪警察局、广播电台已被我西南纵队占领。在兄弟部队配合下，“朝鲜团”向伪市府大楼发起了猛攻，战士们斗志高昂，勇猛果敢，冒着弹雨向大楼冲去。广场四周儿座大楼内的守敌，原以为可以互为依托，遥相策应，谁知到了此时，已是自顾不暇。在强烈的炮火轰击下，伪市府大楼被打着起火，风助火势，越烧越旺，楼内的敌人被迫弃楼逃命，结果纷纷被我俘虏。下午2时左右，“朝鲜团”攻占了伪市府大楼。到下午4时，我3路纵队已将伪中央银行大楼团团围住。这座敌人自诩为坚不可摧的堡垒，已成为一叶孤舟。 下午5时，初春的夕阳渐渐向城西隐去，银行大楼抹上了一层淡淡的余晖。我们向银行大楼的总攻击开始了。3路纵队的全部炮火进行火力准备，广场上织起了密集的弹网，炮火给敌人在楼顶、楼前的堆积式工事以沉重的打击，但难以威胁坚固的银行大楼，子弹打在1米厚的墙壁上，只留下1个淡淡的疤痕，敌人的火力开始了疯狂的反击，子弹如雨般地倾泻进我们战士隐藏的楼房里，飞溅的玻璃片划伤了战士们的手和脸，子弹打在灰墙上，留下了蜂窝状的弹孔，被震落的灰尘在房间里弥漫着。 这时，我军3路纵队在火力的掩护下开始向大楼发起突击，由于敌人火力很猛，战士们难以通过开阔的广场，接连几次冲击都未成功。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我们调整了炮兵的位置，对银行大楼实施近距离轰击，一发发炮弹向大楼飞去，在敌人的眼前开花了。有几发炮弹飞进了大楼的窗户，把里面的电线打得起火了，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楼内的敌人开始混乱，反击的火力减弱了。抓住这个有利的时机，我军3路纵队密切配合，又发起了1次新的攻击。战士们利用弹坑、灯柱和广场上的矮树墙作掩护，积极向大楼跃进。 当冲在前面的战士离大楼只有二三十米远的时候，突然，银行大楼的几扇大门打开了，上千名敌人如潮水般地向我纵队进攻方向涌了过来。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使我们措手不及，“朝鲜团”一下子被压回到了广场东南角的民康路口。情况万分紧急，如果不顶住敌人，让他们突围出去，那么，在我们后方关押的几千名俘虏和堆积如山的枪支弹药又将变成敌人反击我们的力量，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这时候，我跃出指挥所，冲到民康路上，高声喊道:“同志们，不能后退，坚决顶住敌人!” 黄副司令员和“朝鲜团”的干部们也在鼓动部队向敌人反击。这时，黄副司令员的右手被一颗子弹打穿了，他忍着伤痛，继续指挥战斗。朴团长一面高喊着“同志们，跟我冲!”一面向敌人扑过去，他用手枪连着打倒了几个冲在前头的敌人。 在干部们的带动下，我军在广场上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格斗，敌人被顶住了，战斗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这时，我军西南纵队、东北纵队和东南纵队第70团分别从西、北、东三面向突围的敌人发起侧击，敌人被拦腰截断，前面的被我们包围，后面的向银行大楼龟缩，但又被他们在楼内的督战队顶住了，敌人进退无路，我们趁机发起了政治攻势，在“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的喊声下，一部分敌人放下武器，跑到我们这边来了。我看到时机已到，准备布置预备队第71团投入战斗，突然，一颗炮弹在我前方爆炸了，我只觉得头部被重重的一击，两眼便什么也看不见了，鲜血从我的左眼窝淌了出来。周围的同志见我负了伤，连忙把我扶到后边的包扎所进行包扎。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昏睡中苏醒过来，感觉到自己是坐在一辆小汽车里，眼前一片漆黑，左眼窝一阵阵钻心地疼痛，嘴里干得难受。 随行的一位医生见我醒了，告诉我已是深夜了。军区首长看到我的伤势很重，决定把我送到吉林市进行治疗。当我正想要询问整个战斗的情况时，听到坐位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呻吟声，我连忙问道:“谁，是谁负伤了?” “是我，司令员”我听到了一个用不大流利的汉语说出的熟悉的声音.啊，是朴团长，朴洛汉同志，我连忙问:“伤在哪儿啦?” “肚子……在广场，叫狗日的捅了一刀。”我心里一阵难过，忙去摸他，他抬起手，抓住了我的手，他那冰凉的手，在我的手掌里微微地颤动着。 他吃力地对我说“司令员...…我血流得太多了，怕是不行啦…..可是，我很高兴...我看到..…红旗插上……银行大楼” 在去吉林的路上，朴洛汉同志因为失血过多，停止了呼吸。我紧握着他的手，悲痛万分，我那双被绷带紧裹的双眼，己经流不出泪水，但是，在我的心里，涌出了哀伤的泪泉。 抵达吉林市时，已是19日黎明了，我不能看见这个黎明，但我似乎感到了那黎明的曙光。我想，在长春市里，广大人民是第一次用欢乐的心情仰接这黎明的曙光啊! 长春，终于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第2天，省委和军区首长周保中、张启龙以及袁任远、白栋材等同志来到医院看望我，他们告慰我说，长春守敌除少数突围逃窜外，大部分被我们歼灭了。据初步统计，共毙伤敌人2500余人，俘敌14000余人。我们打了一个大胜仗，完成了夺取长春的任务，东北局和东总已通令嘉奖参战部队。随后，军区首长了解了我的伤势，同意医生的治疗方案。 4月20日，一位名叫中村的日本医生为我做了左眼摘除手术，因为弹片打入的部位较深，加上医疗条件的限制，当时没能取出来手术之后，经过4个月的休养，伤口基本痊愈了，我又重返前线，走上了解放战争的战场。 (1990年9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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