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霞满天 组稿/红袖添香 上一期(↓) 如梦小集 | 欺骗 本期作者:梅蒲柳、易安、禾秀、红袖添香、下弦月、胡子、书拉蜜女、十旦、青儿格格、党明军、素素、千千阙歌、几许清愁、山童、紫月越、叶萧萧、冷月若水、阿黛、海澜、杨培展、狼行千里、清早、拳晃如鸿、劫翁 文/梅蒲柳 小镇是被桨橹声惊醒的,采莲女子戴着头纱 像古代来的侠女 并蒂莲开得欢,此时的小镇是一朵花,闲雅如初 只有到大街: 街上的小姑娘兜售着茉莉花手环 你才看到另一种热闹与美 极致的幽香带你走过童年艰涩 用转身的泪 和几张毛票默默致敬 世间百态轮翻上演,金铺里涂脂抹粉的贵妇 精心挑选着另一幅皮囊 我穿梭于当中,像一个木偶 听见来自体内的金属声 文/易安 我用陶罐装水,封存月亮 有多少异乡人路过 就有多少木棉花落下 铁匠铺,不分昼夜地敲打 要给撒谎的乌鸦,戴上镣铐 响马贼,每个夜晚都会来 他们只放过,写诗的女人 文/禾秀 好像已经说过好多次了 我们在黄昏的钟声里拉着手 往回走 你不许回头,不许东张西望 沿街的店铺里飘出老歌 那时我们初相识 现在,允许你驻足 允许你微笑着,把我的手 紧紧握一下 文/红袖添香 否认它的软糯,你找不出理由 滑腻的尾音像一尾鱼 扑进荷花池和涟漪。最美的词句 最轻柔的小曲,都在这里等你。经过街口抬头看 低矮的二楼必定养着一间闺阁 窗台摆放着茉莉和月季 每个巷道都有同一种表情 它们概括了小桥,流水,傍水而居的人家 年轻女子拎着竹篮,从河埠头拾阶而上 她洗涤家常,活得和水一样 年复一年。从这头,流向那头 如果你想去江南 那就搭乘一辆散发着柴油味的小货车 看到成片油菜花了,就下车,住下 方言在主家大娘舌尖游弋 你无法领会,抿着嘴笑就是了 就是了。如果你向往一场邂逅 就到江南去。在一个小镇上 你不确定会遇见什么。但油菜花,一定是开了 文/下弦月 须有槐花的香,穿过夜色 须有成片的芦苇 立在水中央 须有一条长河收容落日 须有一座桥,通向外婆的家 须有青砖黛瓦供养皎月 须有蝉声蛙鸣萤火 陪伴空巢的故人安睡 须有布谷飞过麦田,一声声 催促: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 文/胡子 在小镇 我失去了目的 像山峰,把小镇吐了出来 小镇把我吐在十字街口 远远望过去 像风景被嵌在更大幅的风景中 不需要拉远看,真的 细节蕴含的特质散发出同调的余味 越是趋近,越是远离 我终于意识到 如同小溪是小镇的标配 游客也是 所以我溪水般流过小镇 穿透它的心脏 那些旗招和妇人晾晒的衣物 临水搭起的平台,木质飞檐 它们投影在我身上 又迅速地消失 不再甘甜,不再静谧 身体里的鱼 挣脱我,奋力向上游游去 文/书拉蜜女 新布缝在旧衣服上,方言到了变声期 田野出让地契给留白 愈发瘦小的河畔,白鹭单脚站立,波光倒影 一半柔软,一半闪烁锋芒 群鸟蜗居榕树洞穴,为食物争吵不休。整夜 隔墙,金属碰撞 电锯“沙沙”啃噬齿轮。我暂居的院落,建于 上世纪六十年代,老夫妇九十多岁,带我们参观 儿孙新建的厂房,总感觉体内有什么撕裂,融合 残垣里的壁画,似在诉说雨滴带走的岁月 文/十旦 最近 月亮 将这个小镇的青石板路照得特别亮 青石板印着她紫色的窗帘和橘色的背影 唯一的异乡人 闻着她闻过的春风 样子斯文、多情、陶醉 很像是一个沿着铁轨老远走来的诗人 每天他走过来又走过去 兜了一口袋丁香一样的怨愁 直到某天 一盆洗脚水和月亮一起 泼洒在他的头上 他后悔没有在铁轨上对着火车头 将他伟大的旷世之作 对牛弹琴 文/青儿格格 或者是连翘,或者迎春 你只需笑着吐出这样的小名 需每日去她身边 与其对坐 在小镇 春天的风是硬的 像裹挟着无数北方男人的情话 没有糖衣粉饰 有的只是不经意的嘘寒问暖 所以。你不懂回南天 那种饱和到百分百的潮湿 那种怎样都扯不开的寒 所以。你只需等 春风吹起沙尘,吹开柳絮 花,一蓬蓬 爱,一蓬蓬 文/党明军 变换着姿势遨游于海 适应惊涛骇浪,歇息的岛屿不能收留 一场漂泊 借东风飞翔的纸鸢 穿过桃源、柳畔、万亩梨园 牵挂于身后的线不知道 有多长。糊好被晾晒于阳光下的小鹰 没有完成第一次试飞 在小镇,熟悉的屋檐下娘亲和 红色、黄色、绿色纸片 一起打盹 文/素素 后面要有座山,不用太高。前面 要有条河,不用很长。旁边 有个小院子 要你在春天亲手做好木栅栏 围住阳光温柔午后,我们 种茉莉花,栽樱桃树。两棵就好 这回,让它们一起长大 根根相连,两小无猜。我们拉勾儿 谁都不许去河里网鱼。不许 离开镇子半步 文/千千阙歌 虚度白昼也虚度夜晚,有时用方言 有时用车流形容风声 大街上的人不多 风也不多 现在疫情紧张,封控区域严谨 观望的人心怀侥幸又心存戒备 担心倒春寒,担心迈出一步就撞上警戒线 现在,只能闭门思过 向镇前的青绿,镇后的粉红 悉数道歉。喧哗和静寂 于我,有同等的热爱 文/几许清愁 从江边码头拾级而上 光滑的石板 滑倒了许多春风 也因为这样:你的脚步轻重 黄昏都小心翼翼地 渐渐暗下来。直到亮起灯火 安谧。朴实。陈旧的故事 在老人口里说过一遍又一遍 你的指尖 可能有月光 和小贩的叫卖声。也可能 咖啡的温度,刚好 文/山童 在江水的另一边,是小镇 桥头摆满各样的小摊 一阵喧闹过后,我们来到临江的酒楼 几杯浊酒过后 夕阳也有了几分醉意 我们几个人约好 去江边走走 沿着一条叫临江仙路的大道 我们走了好久 那些年,我们也是一群人 也走了好久。我在想 是不是,在这里住上一天 人间就是一年 文/紫月越 命运交响奏鸣。信笺接续小镇的陌生 接续羽翼乐不思蜀 转调频繁。儿子发送南方落日 每个月末的浑圆 悬垂于探头长长铁杆上 以缓慢挪移的瞳孔 曾失措的的圆号传递江南春水 足够我用以回甘的温柔 宽阔的河流,歌声落下来 树梢栖息我 繁体字的诗也落下来 主题变奏。填补长夜寂聊,填补旅途夕阳光晕 蜗牛爬过雪蕊的缝隙 风中,你和我,奏鸣曲式的音符中 与隔离的自己不断汇合 文/叶萧萧 此时,春天一改往日吝啬 一夜间就铺开撒满花朵的壮锦 河水怀揣小心思,顺带 问候沿着堤岸的柳影 几只燕子在水面跳着芭蕾 雨水总是不可或缺 一丝一缕都在诉说旧年相思 屋檐下探头的牵牛花 鸟鸣。风声。池塘中的芦苇 与枯草争夺阳光的蒲公英 躲藏在云端之上的春雷 ——这一切都是新的 只有我继续要走的路上 布满灰尘,还有稀薄的月光 文/冷月若水 古柳。石桥。落日倾斜 穿着朴素的老夫妇 怀抱大束百合,蓝色满天星 挂满粒粒晶莹 他们缓步走过老式咖啡屋 轻声谈论祖母绿餐具搭配什么风格的台布 更适宜这个迷人的春天 而身后,影子不声不响,拖动整条街 此时,我就在其中。以余生,以飞蛾 小心翼翼截住鲁莽之风 将慢镜头一再拉长,定格 文/阿黛 当我停下 耽于路边的一朵云,一株野草 甚至,生出就地结庐的想法 亲爱,你知道我就是这样的性子 听从直觉,放任延迟症、健忘症和抑郁症的轮回 做很多无用的事,消磨大好时光 等候一场暮雨送走落花 亲爱,倦于流浪的心并无罪过 我们的沧海桑田,只是时间的指尖上 一滴小小露珠 现在,春已过半 幸好我们彼此欢喜,还没有休止的迹象 文/海澜 窗外的白桦还是空空的 和脱了羽翼的鹰一起,等候 即将到来的重生 此时刚好能看见 呈几何形对称结实的鸟窝 如树的灵,奇异般存在 就像空空的城市 把喧嚷的夜交还给月光 高耸的指路牌指向人的内心 小时候夏天的梧桐 一下飞出上百只雀儿 又一下飞回,无需指挥 来来回回,唧唧啾啾地合唱 现在它们站桩似的队列 因少了浓密的蔽荫 而略显安静,呆呆地 像地球上的小孩,站在废墟上 文/杨培展 我们离开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 这是春天,万物都有着湿漉漉的温柔 这次离开,我决定抽走半生的流水 这次离开,我打算带走蒲公英的奥义 从此,在双水镇,你便是自由的 那些后来人啊,走走停停 会重复着我们的旧事 熬完人间所有的黄昏 文/狼行千里 一碰到官渡那两个字的时候 就会有一只绿蜻蜓从竹篾中扑棱棱地飞出 甜糯的阳光漫过合欢树三角梅 洒在糯米粑粑游动的香味上 敲过一千年的小锤,还在银匠铺里 丁丁当当不紧不慢地行走 那些听不懂的戏文 伊伊呀呀诉说着悲欢离合 滇池已悄悄瘦身,缓缓退后 只留下一座金刚塔 坚守着大明王朝的渔村 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其实我只是个匆匆的过客 在这个小镇上没有熟人 侧身的时候,我看到 那个梳着鱼骨辫的女孩低着头 用辛夷花一样的手指编织着一枚如意绳扣 在风铃与初春干净的碰撞声中 她心无旁骛的美好 让我至今依然无法抽身 文/清早 一 归来的人们 匆匆的肩膀 载满故事的颓重波浪 傍晚的轻轨站台 退潮的寂寞海滩 二 我看见铁轨在夕阳之前 到达地平线 橡树保持沉默,撑着它的伞 我的执着向你持续延伸 我的伞 足够抵挡下一段黑暗 三 在日落前等待 没有你 无喜,无惊 文/拳晃如鸿 安分、习惯、守着。 这些词语,在一方小镇的街道、弄堂、小路 被贯穿的风,扬起 原始尘土的颜色 阳光透过。 乡语依然有浑厚的声音 喊着我的乳名 “你这孩子几年很少回来,搁外面混的还不错吧?” 文/劫翁 一 雾越来越浓,整个早上 小镇只漏出细瘦的骨骼 晦暗中的光线,仿佛伤口 落在尘埃上—— 它们构成了小镇更为幼小的细胞 我从窗口看着一条马路 从雾中伸出来,又伸进雾中 像一节暴露的脉管 把一些深黑色的身影 从一边的雾里 送到另一边 二 她去井边汲水 一些雾环绕着她 还有一些雾 跟着她,这些灰头土脸的孩子 和她一起 到井边汲水 小镇的井水 清冽、甘甜,她提着木桶 桶里装着水 走在小镇的石板路上 我看见她,也看见雾 有时候还看见 从木桶中溅出的井水 三 雾渐渐散去,小镇 越来越清晰 马路、房舍 开始有了更为明确的边际 我的目光越来越远 仿佛不是我的目光 而是另一个 小镇走失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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