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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散记

 山河学苑 2022-04-08

作者:袁海善

站在松树矿高高的山冈上,便能望见承载着满族人几千年历史和文明的圣山一一长白山,并且近得似乎触手可及。阳光下,山上的积雪和火山爆发形成的白色浮石,泛着梦幻般圣洁的光芒。山下,是无边无际的原始大森林。在长白山讳莫如深的博大城府里,谁能说得清里面藏有多少不被人所知的故事。我曾有幸分别从北坡,西坡和南坡数次登上长白山,近距离和她亲近,并真切地目睹了她的芳容。目光所到之处,将一切景致收拢来,予以洞穿,便显露出大自然赤裸裸原始的美。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欣赏,还会意外发现一些与众不同的长白山奇异景致或惊心动魄的故事。原 始 森 林森林中,略有清香味的树叶霉烂的特有气息越来越浓。我们走进了一片古老幽深 充满神奇的原始大森林。这里的大树不再那么拥挤,也没有一般树林中那些低矮的杂乱无章的權木丛,就连杂草也不多见,显得清静而空旷。要知道,能够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每一棵大树,每一棵小草都是王者。经过年复一年你死我活的争斗,那些安分守成,竞争力低下的弱者,早被淘汰殆尽。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陈年落叶编织的黑褐色松软“地毯”,每走一步,都使人有一种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感觉。大树上,常见几条千年古藤从枝丫上垂挂下来,伴随着阵阵清冽冽的山风,“吱扭吱扭”地悠来荡去,愈发显示岀这古老大家族的神圣与庄严。在密匝匝粗大挺拔的大树之中,常有早已枯死,树皮脱落的大树,依然毫无意义地站立着。那一根根干枯的枝丫,像一根根伸上苍天瘦骨嶙峋的手臂,似乎显示岀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愤懑与无奈。地上,横躺着一具具不知何时訇然倒地的大树的躯体,有的长满了苔藓,有的早已腐烂成泥,为身边膀大腰粗枝繁叶茂的同类,提供着丰富的营养。我突然发现,这里绝非是一块宁静和谐的乐土,而是一个残忍的欺小凌弱的竞技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在这里得到了赤裸裸地验证。没有七情六欲的原始森林尚且如此,谁能知道,其它地方的竞争又会怎样呢?岳 桦 林从你身上,我丝毫看不出那些文人墨客赞美你的所谓“婀娜多姿,妩媚俊逸”的风采,真的没有。我怀疑这是那些衣冠楚楚大腹便便的无聊文人,对你不怀好意地嘲讽。每当看到你那可怜的被扭曲了的形象,我就难过得想哭。你本来能够长成参天大树,但是,你受命运的操弄,阴差阳错地选择错了地方。你不该在这贫瘠的土地和险恶的自然环境中扎根落户。你错误的选择,注定了你这一辈子只能长成一幅侏儒般惨不忍睹的模样。凛冽的飓风,似乎才是长白山的真正主人。它不拘时节在漫山遍野肆意地横冲直撞,似乎欲将山里的一切生物赶尽杀绝。即便是到了春暖花开莺歌燕舞的时节,凛冽的寒风依然无休止地抽打着你,撕扯着你,蹂躏着你。每当飓风横扫过来,迫使你埋下头伏下身,匍匐在地。但你不曾向命运屈服,一次次都顽强地挺了过来,依然倔强地生长着。你如同母亲十月怀胎般生出点点鹅黄色嫩芽,并拼着生命的全力滋养着它们,直至长成一片片铜钱大的绿叶,成了你生命的符号,更像你举起的一面骄傲的猎猎旗帜。你的枝丫,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地生长。一根根受伤的弯弯曲曲的枝丫,瘦弱得像大病初愈。年复一年,你的腰身总不见长粗,也不见长高,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畸形孩子。有人说你的年龄已有三百年,五百年,甚至上千年。大山做证,无树敢与你相比。你的身子虽然矮小萎缩,疾病缠身,永远成不了栋梁之材。但树不可貌相,若论起树龄和辈份,你却是那些生长在白山脚下肥沃的黑土地上,早已富起来的参天大树们名符其实并至高无上的老祖宗。几千年来,我们人类都笃信“天”,也笃信“命”。“命里九尺,难求一丈”,是我们人类常说的一句俗话。我们还笃信,命运决定人生,不知道你们树类信还是不信,反正我们人类笃信,并且笃信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瀑 布是为了展示早已发育成熟了的俊美躯体,还是为了打破自造山运动便延续至今的令人难耐的弧寂,你才兴致勃勃昼夜不停地发出惊天动地振聋发聩地咆哮?你的选择是无可比拟的。在数十丈令人眩目的悬崖峭壁间,你视死如归极潇洒极优美地纵身一跳,便造就了人世间一个大有“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雄伟壮美的奇异景观。如果当年那位饱览华夏名山大川,被后人尊称为诗仙的李白老爷子,能目睹你令人叹为观止的风采,我敢说,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千古名句,将非你莫属。在你凌空而下的瞬间,桀骜不驯的乘槎河之水,突遇“牛郎渡”巨石切割,瀑布变为大小两股急流争相而下,犹如两条巨龙从天而降,翻江倒海,云翻雨倾,其势如钟鼓雷鸣,万马奔腾。宽约十数米瀑布咆哮如雷,“轰隆隆”以雷霆万钧之力直砸崖下石坑。日久天长,便拓臼出深不见底的一汪清潭。深潭溅起万千水花,犹如喷珠溅玉,漫天飞雪,动人心魄。七月盛夏,凉气拂在脸上,令人心旷神怡。那位带着终生遗憾和无限忧伤的诗仙李白,到底不能看到你今日的万种风情,也不能看到来自世界各地各种肤色的千千万万游客,都心甘情愿地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盛况。而你也从来没有因未曾得到诗仙的赞颂,而陷于一丝一毫地自我沉沦。你依然踌躇满志,青春勃发,昼夜不息地走了一千二百多万年的历程,终于在二OOO年的一天,摘取了“落差最大的火山湖瀑布大世界基尼斯之最”的桂冠。你的信念,你的坚持,你的执着,难道就是为了这一天你傲视群雄的荣耀?天 池现在,天池是去不了了。去长白山观光的万千游客,只能拥挤在山梁上的栈道上,远远地往下瞅几眼那碧蓝的一汪池水,为不能走近天池,留下了无限遗憾。我是幸运的。我曾分别从长白山北坡和西坡走近天池。从北坡上天池很冒风险。先是爬上布满大大小小活石的五六十度陡坡。这些活石,不小心蹬一下,便会滚动飞起。又走过挂在悬崖峭壁间一段很长的仅有尺把宽的羊肠小道,再从巨石阵的夹缝中穿越。这段路上,随时会有从悬崖峭壁上冒落的碎石,呼啸着擦身飞过。直至走进龙门与天豁两座山峰之间的开阔地,才敢把提着的心吊着的胆放下。沿着乘槎河岸边小路,前行一里多地,便见到了一平如镜,清澈碧透的天池,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雄伟壮丽的群峰之中。天池孤悬天际,只有出水而无入水,湖水却终年不息向外汩汩流淌,孕育出松花江,鸭绿江和图们江,成为三江之源。从而引起人们的无限遐想。巍巍长白山十六峰,像十六名忠诚卫士,威严有序地耸立在天池四周。池水中闪动着十六峰美丽的倒影,构成一幅山水相连,波光岚影,五彩斑斓的美丽画卷,与天池上方的蓝天白云相映成趣,蔚万壮观。此情此景,似乎使人又回到了童年,心灵也得到了净化,一个个童心大发,纷纷脱下鞋袜,挽起裤腿,不顾池水冰冷入骨,大呼小叫跳进水里。有的撩水嬉戏打起水仗,有的双手掬水畅饮。还有的虾腰往湖面上投击硬币。硬币在水面上一飘一飘跳跃着,溅起一路涟漪。少倾,像扇动着翅膀般飘飘然沉入水底。就这么一个小儿科把戏,竟惹起这帮大老爷们的一阵狂喜。大家正玩得开心,忽然传来一阵“咕咚咚咕咚咚”的舞曲和“呜哩哇啦”的歌声。循声望去,不远处一处空旷沙滩上,十多个身穿朝鲜民族服装的老年男女,似乎已酒足饭饱,随着舞曲旋律,夸张地扭动着腰肢,正跳得热火朝天。“外国人真会玩,真会生活”,不知谁喊了一声。是的,这些外国老人们玩得真够开心,真够潇洒,也真够时尚。与他们相比,我们这代人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底蕴,似乎少了点什么。不 老 峰不知道是谁,给你取了这么一个言过其实的名字。你应该把“不”字去掉,就叫“老峰”,这样更符合实际。世界上本没有永远不老的人,也没有永远不老化的物。你确确实实地老了,并且老得耳聋眼花,风烛残年。不错,你曾经年轻过,也曾经有过值得炫耀的历史。但是,你毕竟已走过了一千二百多万年的历程,早已辉煌不在,垂垂老矣。如果你肯低一下头,就会在清澈透明的天池中看到自己的尊容。你的头颅完全白了,经阳光一照,白得剌眼。你的肌肤也早已失去昔日的光泽和弹性,全身布满了纵横交错刀刻斧凿般深深的皱纹。即使你站着一动不动,也老得随时都会“轰隆隆”掉渣儿。你的耳朵肯定聋了,不然,遮天蔽日的山雀在你的头上盘旋着,“啾儿啾儿”地唱个不停,也许是在向你呼喊着什么,你都浑然不觉。你虽然老了,但你无忧无虑,依然安逸,幸福快乐地过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晚年。你和你十多个弟兄团团围坐在天池的四周,以老于世故的目光和手段,玩弄着天上的风流云涌,电闪雷鸣,玩弄着天池中的皎洁明月,碧波涟漪,也玩弄着人间岁月和世态炎凉。如今世道变了,山外突然闯进来一群又一群嘻嘻哈哈的红男绿女美女帅哥。这些天真无邪稚气未脱的年轻游客,似乎不喜欢你丑陋的老相,也不喜欢你正襟危坐的威严。他们更喜欢碧波荡漾的天池水,更喜欢叶绿花红的山杜鹃……。不老峰,你该知道,老朽不是资本,新颖才有优势。人世间,新的终归接替老的,好的必定战胜孬的,这是历史的必然,是不可撼动的自然法则。作者简介:袁海善,吉林江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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