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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里的妈妈

 野兔故事会 2022-04-08

星光漫天,夜凉如水。

双眼布满血丝的他终于忙完了,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凌晨三点,叹了口气,匆匆下楼。

把疲倦的身躯扔进驾驶位,费力地插入车钥匙,使劲一扭,老爷车发出沙哑的轰鸣声,仿佛一个打了鸡血的陈年植物人,猛烈地抖动起来,看不见的车屁股肯定又是一股浓烈的黑烟。

汽车慢悠悠晃出大门,白天拥挤的马路上,此刻一片萧条。他打开车窗,右手熟练地夹上一支细长的烟,片刻后,淡淡的烟草味随风而去。

车载收音机传来电台主持人波澜不惊的声音,“……由于疫情防控需要,暂停XXX等区的祭扫……”

恍然之间,他惊觉起来,原来清明节要到了,脑海里飘过当年中学时候读过的一首小诗:

前天

我放学回家

锅里有一碗油盐饭

昨天

我放学回家

锅里没有一碗油盐饭

今天

我放学回家

炒了一碗油盐饭

放在妈妈的坟前

此时马路沿线那一盏盏橙黄的路灯像极了他幼时常见的烛光,柔软的让人难以忘怀,更令他黯然伤神。

在记忆中,小时候停电是常态,偶尔来电,周围的孩子们都会高兴地大喊大叫,来电了,来电了……

大多数时候,夜间照明只能靠蜡烛。

夏日的夜晚,远处河里传来一片蛙鸣。

在昏黄的烛光下,母亲把纱布铺到地上,让他躺到上面睡觉。

屋角一盘蚊香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他老老实实地躺在纱布上,感受地面带来的清凉。

母亲坐到他身旁,手里轻轻的摇着蒲扇,顺便赶走几只不老实的蚊子。

“等你长大了,到城里住,夏天有空调。”母亲唠叨着。

“什么是空调?”他好奇的问。

“能让房间变凉快的。”

“哦。”

“睡吧。”母亲用蒲扇轻轻拍打他几下,随即微笑着起身,“呼”的一声吹灭蜡烛,房间再次被黑暗笼罩。

他在微风拂拭中渐渐沉睡,自然是看不见母亲手臂上那细密的汗珠。

在那些数不清的冬夜里,一身烟味的父亲从兜里掏出挤瘪的火柴盒,“蹭”的一声,窜出一大团火苗,凑到白色蜡烛的捻子上,立刻烧了起来,豆大的火苗瞬间变成一大团光,照亮整个房间。

母亲接过蜡烛,来到桌子前,微微倾斜蜡烛,几滴热蜡滴落到桌面上,趁着还没有凝固,迅速把蜡烛摁到上面,稍一用力,等上几秒钟再松开手,蜡烛便牢牢地站在桌子上。

紧接着,母亲又点上一根蜡烛,粘到桌子的另外一个角落,狭小的房间亮如白昼。

“快点写作业吧,这样亮一点,眼睛不会近视。”母亲摸摸他的脑袋,耐心地解释。

“嗯。”他应了一声后,从书包里掏出作业本,拿起铅笔,飞快地写作业。

母亲则依靠在椅子上,一针一线地织起毛衣来。

他耳旁传来室外冬夜的寒风呼啸,身旁是烛光里慈祥的母亲,让他觉得温暖如春。

母亲手旁的毛线球渐渐变小,每织上一小会,就要悄悄起身,蹑手蹑脚的凑近蜡烛,把手里的针线看得更加清楚一点,嘴里小声地数着针数,生怕织错了。

不久,作业写完了,他站起身来,把书本塞进书包里。

“作业写完了?”母亲习惯地问了一声。

“嗯。”他应了一声。

母亲放下手中的毛衣,走到桌子旁,“呼”的一口气,吹灭了一根蜡烛,并把这根蜡烛掰下来收好,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

“去洗洗,天冷,早点睡。”母亲嘱咐他。

“哦,那你呢?”

“你这袖子还有几针,我织完先。”母亲拿起毛衣对着他比划了一番。

“会不会黑了点?”他指了一下剩下的蜡烛疑惑地问。

“不碍事,能看见。”母亲理直气壮地说了一句后,忙不迭地推了他一把,“自己弄点热水,洗洗。”

“哦。”他信以为真地洗洗上床睡觉去了,只有母亲勉强凑着微弱的烛光,不辞辛苦的给他织毛衣。

翌日黎明前,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母亲却早早起床,来到厨房,点上半截蜡烛头,借着昏黄的烛光,忙碌地做早饭。

煤球炉通红的火苗舔舐着锅底,铁锅里是“泊泊”作响的稀饭,滚滚水蒸气顺着锅盖缝隙中窜出来,母亲隔一会掀开盖子看看稀饭煮熟了没。

煮好的稀饭,被连锅一起放进装满稻草的纸箱中保温。煤球炉上再放上蒸锅,母亲俯身从缸里舀上一瓢凉水倒入锅中,水里放入两个鸡蛋,架上搁架,再放上几个馒头,盖好。

等他起床,懒洋洋地刷完牙洗完脸,看见饭桌上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稀饭,煮熟的鸡蛋和松软的馒头,少不了还有一小碟咸菜摆在桌子中间。

此时太阳已经露出了半边脸,母亲赶紧把蜡烛吹熄,搓了搓被冻得通红的双手,拿起一张又冷又硬的煎饼,一边凑到炉火上烤软,一边温暖地对他说,“快吃饭吧,再放就凉了。”

在母亲心中,儿子吃饭永远都是头等大事。

他看向角落里的蜡烛头,还剩下半截小拇指那么长。

多年后梦里相逢,母亲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温暖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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