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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界丨日本南画

 杏坛好歌 2022-04-08

要说世间有什么一等的妙物,能释放人的激情,逗引人的兴趣,多增人在世的勇气,甚至启动国与国的良好外交,促进彼此精神文明的共同成长,把艺术当成首选,应该再合适不过了。但激情与勇气是个人的分内事,是自我的修炼与完成。国与国因为艺术结了交情,成为莫逆,最终完成“国之大我”的文化建构,却是一枚更可珍惜的果实。

中国自古已有绵延的艺术实践,因其历史久远,衔接紧密,艺术创造力与修为高出天际,令世界惊叹侧目,把它当成世界艺术极重要的一部分,拿来做欣赏与研究的对象。

只是中国绘画如天机有玄妙,诗书画印齐含于内,笔墨之外还要“气韵生动”,不是这一方水土生长的人,要悟透其中的奥妙,非下大的功夫不可,甚至需要毕生的修炼。难怪南朝的姚最早已说过,丹青妙极,只是未易言尽也。

池大雅《雾中盛开的梅花》 纸上彩墨

日本南画(Nanga),一语道之,可称为“日本的文人画”,是日本江户时期成熟起来的一个绘画体系。但文人画是中国传统水墨的专属,是知识分子与文人的思想产物。这完全生长于中国土壤之上的艺术种类和美学概念,什么时候去了日本,还形成了画派呢。仅作凭空的设想,还以为邻国的艺术人妙手空空,隔岸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版本来。于此,探究南画的那个“南”,就成了解惑的关键。

最初的日本南画,有世界概念的“兰”,有中国原生的“南”,有日本人理解后的“南”。

江户时期的长崎港,是日本幕府进行锁国政策之后开放的唯一港口。日本南画的初意,是指此港口允许进入的所有外国绘画风格,“兰画”(Ranga)泛指以荷兰画家为代表的西方风格的绘画,不过因其在当时的日本没有产生足够的影响而被忽略。倒是由此传入的透视法与写生,对日后的日本南画创作有具体的指导意义。

中国的“南”字之意,是指相对“北宗画”的“南宗画”而言。明代大家董其昌借禅宗分“南顿”“北渐”之义,以禅喻画,也将山水画分成“南北宗”之说,在理论的高度上定义了文人画的意义。因董其昌本人是华亭人(上海人),多受江南文化与山水的抚育,故有疏北亲南的偏心,甚至对北宗画多出一点贬意,于是“南宗画”慢慢成为文人画的指代。

在董其昌看来,文人画家与职业画家是很不同的,甚至与宫廷画家也不一样,以示文人画阳春白雪的风范。

不过要多说一句的是,艺术形式以及绘画理论,要是能这么轻易地划分出来,人们就不必直面历史诸多的复杂性,而可以大事化小,给所有纠结在一起的问题给出简明扼要又合理的解释了。因之,南北宗论在董其昌的《画禅室随笔》中一经梳理成正论,受到的驳斥与批评就没有停止过。

日本人理解中的“南”,自然是跟随董其昌的南字之义。在接触到中国文人画的日本僧侣、武士及雅士看来,艺术固然是独立的、独特的,但要表达对中国传统艺术的认同与赞赏,以南字来概括实在十分贴切。何况,当时日本本土的画家接触到的也多是中国的南宗绘画和南方画家,如中国清乾隆年间的画人沈南苹就是浙江人,他是将南宗绘画带到日本的第一人,演绎说来名字也沾了个南字,南画倒也不是戏言。当然重中之重的,是日本后来的文人画(Bunjinga)运动,想将中国儒家文人的精神风貌,呈现在自己创造性的风景与花鸟山石等绘画中,这才是日本南画的真意之所在。

其实,在南宗画到达日本之前,日中在绘画艺术上早已你来我往。秦汉以后,中国美术就一直走在亚洲各国的前头,借了海路的便利,对日本和朝鲜产生的影响更多一些。唐宋以后,日中两国的交往随代渐兴,中日僧侣学者、文人墨客往来渐频,切磋绘事,中国绘画对日本画界的影响开始到达一定的深度。

我们今天虽然已经很难找到久远以前的绘事真迹,但日本画圣雪舟(1420-1506)的存在,是日中艺术源远流长的良好范例。雪舟等杨曾于1467年、也就是47岁那年,随遣明团队到过中国,在中国游历数年,结交文人雅士,饱览名山大川,渐悟中国唐宋及元代绘画的精髓。返国后一边修禅一边继续研究水墨笔法,所绘山水长卷多潇逸澹远的气质,又有硬朗简练的赳赳气概,善用斧劈皴,画风属北宗格法,现本真,守纯朴,直至长寿的晚年,成日本水墨画的一代开山鼻祖。沈南苹的出场,已在雪舟200多年以后。

沈南苹《雪梅群兔图》1716年

对中国文人画的追求,早期也仅仅是日本禅僧和武士的心头至爱,与普普大众的关系不大,所谓的文人阶层也还尚未形成。反而是浮世绘以及它的色恋春宫——当然同时还有保守的大画派“狩野派"艺术、琳派艺术等,更为深入人心。在日本南画之前,浮世绘鼻祖菱川师宣(1618-1694)的《枕边絮语四十八手》早已在坊间流传。浮世绘原本只是流行小说的插图,亲近市井生活,后来才抽离成为独立的版画创作。与雪舟一心追求形而上的空寂意境相比,浮世绘正好在热闹的另一极,符合人间你想出世我愿入世的现实。以至于在日本南画家身上,也会出现有趣的现象,究竟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或是先爱哪个。早期的南画家柳泽淇园——他被称为日本南画的先驱,年轻时性多放纵不羁,沉溺于色恋美人,24岁即写成烟花巷指南书《独寝》。后来所著另一书《云萍杂志》,也说色对人的大好之处:天地间若无色,则昏天暗地。以他后来的成就看来,这位曾经被评定“品行不端正,不成熟",且因被罚失去自己稻梁的武士,终还是达成他的理想境界,正是“只顾讲道,岂不寂寞?”

其他也并不寂寞的一众浮世绘名家,如奥村政信、铃木春信、喜多川歌麿、葛饰北斋以及矶田湖龙斋等,其从艺时间的轨迹,前前后后也与日本南画的发展交错并行,这正是日本南画得以发展绵延的丰富又有活力的艺术生态啊!

开放的长崎港码头,明朝遗民、僧侣、商人或医师在忙碌往返,爱好绘画与收藏的商人、画家、黄檗僧人的身影,也闪现于其中,他们携弟子带随从,身后装得满满当当的大木箱里,齐整排列着中国水墨画、版画,以及画谱与画论等各样书籍。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他们给日本带来的中国文人画的观念。

清代商人伊孚九(1698-1774)于1720年首次到达长崎港,他是多次往返日本的“渡日四大家”中的一位(另为江稼圃、张秋谷和费晴湖),带来李渔的《芥子园画谱》、黄凤池的《八种画谱》等木刻画谱,以及一些清代画家的水墨画。这些绘书范本、画籍图典以及它们新鲜的画风,就此另开日本人的眼界。伊孚九去日的目的只是经商,但因他自己也是习文弄墨的人,画风文雅,又有书画收藏,故在绘画上与日本文人多有交结,影响日本南画不少,并因此享有一定的声誉。不过对儒商伊孚九是否可称为画家,人们的置疑也一直存在。尽管他属正统的南宗画系,但还是被认为是外行的画家,笔墨轻浅简单,绘画本身难以入品,说他以书画收藏影响了日本文人界可能更为客观妥切。

还须留意的是明末禅僧逸然性融(1601-1668),既是高僧也是画家,因明清交替避居日本,于长崎生活24年直至离世也再未返国。他曾敦请明高僧隐元隆琦于京都修建黄檗山万福寺,早引起日本人对中国建筑与明清书画的仰慕之心。后来的新禅黄檗宗派也到日传授中国文人画,更增一层信仰上的影响。这或许是更早以前对中国南宗画的一个注脚,更早播下的一粒关于南画的种子。

中国画家沈南苹(沈铨 1682-1762后)的出场更为正式,他是影响日本南画的主要人物,也是到日画家中的第一人。于1731至1733年间,受德川幕府八代将军吉宗的邀请,乘南京船主费赞侯的大船,带领一众弟子登陆长崎,在日本面对面授画,各种艺事可谓道之不尽。沈南苹山川景色、花鸟珍禽一应画来,擅画白描、没骨、赋色、沥粉,主要偏工笔,花鸟工致有恢宏气息,追明代的林良、吕纪,给岛国艺术带来不小的冲击,弟子甚众并形成长崎派。后来的日本南画名家圆山应举说沈南苹是“舶来画家第一”,堪为准确。自此日本水墨以“南画”相称。

沈南苹漂亮的花鸟画让人着迷,不过称他为赴日南宗文人画家也总引起争议。在中国的文人大家中,沈南苹显然算不得典型人物,要不是赴日的机缘,大概难以成为一场文化运动的发端者。但,这不也正是一个人倾其所能的价值所在吗?回国后的沈南苹还受朝廷之命恭献过《花蕊夫人宫词意》绘本,绘本没骨为上,工笔为辅,笔笔用意,是清雅的格调之作。至晚年,人格魅力越厚,桃李满门,南苹画派已蔚然形成。

沈南苹《丹凤朝阳图》1735年

京都后来出现过一位师承沈南苹的后继之人,即日本宫廷画家岸驹(1749-1838)。岸驹画虎可称一绝,大虎在他笔下幽默灵动,满脸的情绪,大睁着一双神气的电眼,一如神气骄傲的画家本人。中国历代画家似乎也没有画出过这般气势的大虎来,这多少算增了长崎派的实力,安抚了一下岸驹的心中之师。

萧云从(1596-1673)本人并未到过日本,因为他在世时,两国在南画上的热恋还只在隐约的酝酿间。但他53岁时的版画《太平山水图》,即画刻印三绝的《萧尺木画谱》一经传入日本,即与《芥子园画谱》和《八种画谱》一起受到欢迎,一再翻印,民间普及广泛。诚然,这类版画比起萧云从后来散佚到日本的水墨画《秋山行旅图卷》(东京国立博物馆),格局自然远远不及,那才是体现萧云从实力的山水清音。但就流传的广度上,版画印刷的优势是显然的。

萧云从《太平山水图》 内页

与这些画谱同时流传的,还有五代唐宋与明末清初文人画的画论,以及中国画家的绘画真迹等。它们对日本南画的发展起到了促进的作用。不过客观说来,广受欢迎的文本,未必就表明它一定具备真正的艺术性或足够的表现力,相对绘画而言,后者起到的作用才是根本性的。

萧云从《秋山行旅图卷》 局部

因为借鉴有限,最初的南画只处于幼稚的模仿阶段,“缺少中国典范中之严谨笔法、精妙渲染、空间深度和复杂之构图”(Lawrence R H Smith)。它们更像一种简化的山水,少中国绘画形神之深味。

早期探索的南画家包括服部南郭、彭城百川、衹园南海、柳泽淇园和中山高阳等,这些画家各具性格也各持艺术之特长,但以祇园南海和柳泽淇园具代表性。

少时以诗学闻名的祇园南海(1676-1751),早期将中国画谱当成临摹与研究的范本,并与黄檗宗僧侣和弟子们保持密切的交往,通过这个可信而丰富的渠道,得到鉴赏大量中国明代书画尤其是见识明四大家的机会,笔下水墨清朗,行书自在飘逸,墨竹尤其清劲秀美。又写有多年的看画心得《沧海遗珠》,另有著述《湘云鑚语》等。对王蒙或沈石田,以及文人画的本质,于理论上有深刻的认识。

祇园南海《竹窗雨日图》水墨纸本

流连于色恋美人的柳泽淇园(1704-1758),其严肃的艺术观与祇园南海基本一致,认为如果没有鉴赏过中国五代和唐宋元明的真迹,“绘画创作的能力会很低。”这种自省的口吻,很能代表柳泽淇园特立独行的个性,与他说“世无色,将昏天黑地”的口气很是一致。说起来,这位淇园有点像中国的董其昌,优缺点各占人格的一半,是个复杂又天赋异禀的人。年少时追摹李白,潜心汉学,有很高的诗学造诣,一夜可赋诗无数,也精通各样文雅之道,甚至知晓天文历算。其作品受黄檗僧画风的影响,艳丽并擅敷金色。在多年的参禅内省之后,柳泽淇园最后皈依黄檗宗,收伏了一颗自少年时就骚动不安的心。

基于地域及文化所致的差异,隔岸的文人画家们的传移模写大概总是来自于真实与想象之间,诗书画印的类型不变,皴擦点染与观念却总有新变,更需在消化日本本土古典艺术的基础上融合精神,变革技法,这一点,看后来的谷文晁(1763-1840)揉杂各画派并融入西洋油画的技法,从而自创南北兼长的新画派,就很清楚了。于此说来,想象、误读或理解上的错位,也是作为一种养分了。

18世纪延续至19世纪中期,日本南画已得中国文人画的神韵而渐出新境,创造力活泼涌现,出色者不胜枚举,有池大雅与德山玉澜这样的夫妻画家,也有田能村竹田和田能村直入这样的水墨父子;有俳人与谢芜村,通音律之浦上玉堂;也有陶瓷书画双绝的青木木米和富于原创精神的山本梅逸。每一位画家都在其作品中展示出了独特的元素,各自的风格又大可比较趣味的异同。其中才气纵横的圆山应举(1733-1795),在以准确的写生表达物象的精神,在虔诚地尊重中国风的基础上,已将西方油画的写实主义元素融入进来。

山本梅逸 《柳和苍鹭》 立轴 绢本设色

时代,已在静水深流中,将艺术家们悄无声息地带到了一个更为开阔的平台。

对黄金时期及之后的日本南画家而言,究竟谁更有成就,谁执南画的牛耳,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英雄。以今日可见之作品,池大雅、与谢芜村与浦上玉堂三位,可辅以证明日本南画在艺术语言上到达的纯正,以及它所能企及的高度。

池大雅 《兰亭曲水·秋社图》屏风

池大雅(1723-1776)是被称为天真明朗的人,有一位堪比孟母的善教的母亲,故7岁已写得一手好书法,令京都黄檗山万福寺的僧侣赞叹。15岁即以仿画与篆刻为生,并得柳泽淇园的高度赏识,随淇园学指头画并超出其师。同时熟读中国画谱,学南宗画,自创了大量富于表现力的作品。不惑之年与南画家与谢芜村合画《十便十宜帖》,神高于形,令芜村甘拜下风。大雅在远游万里路之后的中年,已形成自己淡金浅彩、幽疏简约的艺术风格,其画纵横捭阖,直抒胸臆,但也不必历历在目,完全看重写意的自由境界,是日本南宗文人画的集大成者。大雅更幸运的是有一位同为艺术家的妻子德山玉澜,夫妻时常一起切磋书法技艺,合绘山水,是一对艺术上难得的知己璧人。

池大雅 《古代和现代诗歌集两首》书法

与谢芜村(1716-1783)的地位与池大雅并列。他年轻时即学俳句与汉诗,看过大量的中国书画,熟知米芾王蒙,所抄文徵明《山水诗画册》神似原作。40岁后以画为生,并视绘画为心中的至高理想,画过众多引以为傲的精品,其画雅俗相融,有一种较为本土的抒情风格,带有日本特有的俳风雅味。芜村还是非常有名的俳谐诗人,私淑俳句大家松尾芭蕉,在日本文坛拥有声誉。曾与池大雅于1771年合作过后来被尊为日本国宝的《十便十宜帖》(川端康成纪念馆藏),大雅画十便,芜村画十宜。两画一出,芜村自知不可比肩,所以克制自我,保持谦虚姿态,直至池大雅仙逝,克制的精神才放松下来,短暂享有了一段“一览众山小”的唯我独尊的岁月。

与谢芜村 《山野行旅图》 六面折叠屏风 1765年 绢上彩墨 每幅

与谢芜村 《石头》 卷轴 纸上彩墨

与谢芜村 《秋景》 卷轴 缎上彩墨

浦上玉堂(1745-1820)的艺术风格为人所钟爱,这是江山代有人才出的黄金时期的画坛中坚人物。玉堂10岁学儒学,20岁识音律弹古筝,烂熟中国绘画及画谱画论,率性洒脱,做过优秀的武士,是能文能武的国之精英。只是越往后文气越浓,武气越淡,以至被降职削籍,失了武士身分,之后索性鬻画为生、为画而活了。到半百之年,对中国文人画已谙熟于心,技艺于手,并化出醇我的风格,风格又随时间多有变迁。60岁以后至晚年的创作,丰盈有力,构图与笔法愈接近中国文人画精髓。2016年日本冈山县立美术馆举办过玉堂与子女的个展,一墙并列同挂《一晴一雨图》《寒林间处图》与《山高水長图》三图,虽非玉堂的代表之作,却已然一派烟雨磅磗气象。这是一介内心自由的风流人物,对日本画坛影响巨大。

浦上玉堂 《残雨半村图》 纸上水墨 折扇裱于挂轴

19世纪中期,日本南画在经历了混沌初开到巅峰之后,渐渐走向式微。此时海禁已开,日本明治时代已在以维新的精神,将国之眼光转向更宏观广大的世界,艺术的传承不独以中国为师,而是更多地与西洋油画执手了。这是艺术自我更新的本能,也是它发展的一贯动力。于此江户时代文人墨客荟萃一堂的大规模景象,已是无可重复的历史。

时间白驹过隙,早年活生生的南画家们,于今天的典籍中,已成为静止的艺术人物而被珍视,日本各大美术馆会不时举办他们的个展、特展或珍藏展来以作纪念。每到开馆时,无论巨幅屏风还是盈尺山水,先辈们的真迹均端端正正或挂或立,灯光映照,气息溢古意,画旁的小卡纸上标明着它们“国宝”的身份。展览看多看全了,日本南画的全貌即在眼前。

仔细想来,在世界范围内,要说有哪个国家,竭力模仿与全情投入地研究过中国的传统水墨和文人画精神,并以精通汉学诗文为必备之修养,大约也只数日本一家。若单以“南画”望字识义,这似乎只是一个美术概念,只与水墨程式、皴法或技巧有关,但它的背后却是对中国古典文学诗词、哲学思想、禅宗与美学的精深体验与学习。没有技艺,胸中丘壑难以化为纸上烟云;没有胸怀,也难见真山真水真法姿。至此,终于知道日本南画并不是隔岸的艺术家们的一腔美好幻景,而是一场殚思极虑、付尽心血得来的真山水大成就。

撰文/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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