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刚把行李、电脑、电子画板等放好安定下来，凯悦便打开电脑，并拉着小珠在电脑前坐下，观看他的毕业作品。 屏幕上播放的画面，让小珠进入了凯悦的世界。 这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故事。男孩很优秀，但不开心，在大人的眼里，男孩的成长之路已铺排好了，听话照做就可以。 男孩喜欢画画，却不被家人理解，只能偷偷地画。 画画的男孩是快乐的，女孩感受得到他的快乐，却看不见让他快乐的光与影。 男孩便教她画太阳，画高山，画河流……在画的世界里，女孩看见了山，看见了水，看见了水中的自己。 这让男孩明白了自己要走的路，毅然决然地上路了。 “这个男孩……是你吗？”小珠笑问。 凯悦腼腆地笑道：“不全是……两年前，那时正是我最纠结的时期，对于今后要走的路，想了很多，没有答案，觉得迷茫。正好春节期间，我们不是去云台寺吗？在佛像面前，我第一次问佛，我该怎么走呢？希望佛指点迷津。” “寺里出来后，我们沿着溪涧走到半山腰，不是有一个池子吗？池子被树荫遮蔽着，池水平静如镜，水面不见落叶的。你和爸爸说这地方好，要打趟拳，我就坐在池边发呆。忽然低头看到了水中的我自己，感觉答案就在我心里，当时一下子很高兴，觉得佛祖真是！有求必应！” “回来后，我就以这个毕业作品为开始，这两年一有空就忙这个……你看这些原始稿就两千多张！搞动画特别费纸！”凯悦拍着旁边摞得整整齐齐的动画稿，小珠伸手翻看。 “我们按照一秒二十四帧的标准做，一张图三帧，即一秒钟八张图，有的静态画面能少做一点。一分钟的片子大约两百张图，九分钟就是两千张！人手严重不足！特别是画面，本来画画不是我们的专业，七人小组里只有两三个画工好一点点，我以前学的国画，去年暑假学人体素描，就这一点底子，真不够用啊！” “做动画的过程不断地改啊改啊，赶啊赶啊，几个人除了上课，吃饭、做作业和做动画都在食堂那张大桌子前了！” 小珠抚着那厚厚的稿纸，似看到凯悦几个昏天暗地又是剧本，又是角色设定，又是分镜，继而一张一张底稿上画上色……
“你的专业是场景设计，却百般辛苦弄出这个动画片来，专业跨度很大呀！”小珠兴奋中带着不便说出来的担忧说道。 “是有点大。我学的专业是场景设计，与游戏、动画有关联。您知道游戏设计是我从小学六年级坚持到现在的爱好。本来我是一心要学游戏制作的，却遇到了现在这个专业，当时想把这个专业学好了，还是可以下沉学游戏制作的，可以说我是为了游戏设计而选的这个专业。” “开学不多久，我发现我对动画的兴趣起来了，动画的挑战更大！动画有游戏设计所缺乏的延续性，好玩的游戏终有玩厌的时候，动画却可以让人不断回味不断提升。动画里的人物，都是有生命的，很有趣。全系只有我们这组，是以动画作毕设的。老师很是鼓励和支持，说我们把这个专业拓展了。” “做动画的整个流程，我们都不清楚，摸了一个粗略的大概，边学边做，从大二就开始做了，开始是我一个人做，后来陆续有同学加入组成团队，就更有意思了，做了一年多，跌跌撞撞的总算完成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我们每个人的水平都提高得很快，导致作品的前后水平差异很大，但好歹都是我们自己的作品，完成了心情还是很激动的。” 很多想法灌进小珠脑子里：“凯悦，你真想跨入这个行业？隔行如隔山，你怎么看？面对那些正经科班出身的动画人，你与他们的差距……？去年暑假，你报的魏老师的素描班，有打算继续报班学画吗？”小珠一股脑抛出这些问题来。 凯悦应道：“您的担心，也是我大二时想得最多的问题。但是从魏老师那里，我除了学习素描，还得到了很多启示，算是想明白了。” 小珠接过话头：“因为普通人看画，第一眼就看像不像，有什么别扭的地方，不合比例的地方，就算不会画画也能一眼挑出来。专业院校的学生，花在这上面的时间多得多了，况且还有专业的老师教。仅这一点，你怎么看？接下来再找魏老师补补课？” 凯悦：“如果想把画画得更好，可以去学。但是魏老师要教给我，传达给我的东西，我基本学到了。” “哦？”小珠很惊奇。“只这么短短的两三个月，就学到了？我以为怎么也得三两年呢！”
凯悦：“学素描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画得像，那就掌握方法，加强练习。魏老师告诉我，要学的，是通过素描建立一种思维。平常人看到什么画什么，是平面思维。素描是通过眼睛观察物体，了解物体的空间关系，在大脑中建立起三维影像，再画出来。” “就是说，学的是从看见，到重建，到三维立体这种思维方式。素描，要通过透视，理解结构。通过光影明暗，理解空间。当这些学到了，素描就没有用了。现实中有用的是创造力，不是只会画石膏。” 小珠听着愈发惊奇：“呀！这不正是轩源师常说学太极拳，拳架学到就没有用了，一样道理嘛！其实也是指借拳架学到太极拳的思维体系！” 凯悦平静地说：“嗯！思维是第一性的。” 小珠在凯悦的平静里，思维跳跃起来，再问：“那么就算这套思维体系你已学到了，可是画面的效果与你的认知还有很大差距，充其量只能说是练习，还不能说是作品，那不需要练习画画的基本功，学习技法，练习修正，打磨提高吗？” 凯悦：“我现在每幅画都在不断打磨呀，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整个构图要表达什么？大师是笔还没下去，心中就有整幅图画了。但大师也不是画得十全十美毫无瑕疵的，也会有透视不合理，人体结构不合理的问题。人体是最难画最容易错的，因为大家都太熟悉了，对不对一望即知。魏老师对我说，不需要执着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要抓大放小。” 小珠又一惊叹，笑道：“打拳也是这样啊！最重要的是拳要有意境，就算一时半会某些动作没做好做不到，也不需要执着的，不要拣起芝麻丢了西瓜！” 凯悦继续道：“老师可以教的东西，其实不多。很多时是在你旁边指一指，说一说，点化点化，然后就要靠自己不断练习不断悟。之前我画一幅画，大稿起好了，看上去也没什么问题。可是从勾线开始，就不断在改，一直在改，改到最后还是不满意，我想了好久为什么会这样？问题出在哪了？这是个老问题了。” “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就悬在那里。几天后，我洗澡时忽然记起来，魏老师曾经平平淡淡地带过一句：我们画的这一笔，远看是条线，近看是个面，所以线也是面，面也是线。我一下子明白问题在哪了！” “我起稿时，是以粗线打稿的，这个粗线一拉近，就是很宽的面。在很宽的面中找那条最合理的线，当然就不断找不断改，还不一定找得到，费力不讨好。我就把起稿的方法改了，是面线结合起稿。有时一色块下去，再勾勒一下，形就出来了，快、准、狠。”凯悦说得高兴，打开几幅画作展示两种起稿方式的不同。 小珠点头道：“是有明显的不同！面线结合，你的布局饱满透视准确，细节清晰不含糊，落笔老练有自信。这个效果立竿见影，那能不能以你现在所悟，去教初学的人呢？让他们少走弯路？” 凯悦想都不用想，说：“初学的还没有建立这种思维体系，没有培养出这种思维体系作用下的观察力，教了也没用，他理解不了。” 小珠不禁双手一拍：“还是思维体系！那么，如何寻找这个思维体系呢？”小珠兴致越来越高涨。 凯悦：“要有懂的人带，要有老师教，自己闭门造车是造不出来的。” 小珠：“那何以见得这个老师教的是正确的思维体系呢？” 凯悦：“有正确的思维体系指导练习，作品是不断进步不断提高的。如果进步停滞不前，很多时就是原来的那套思维体系不适应了，或者没有真正理解所学习的思维体系。” 小珠：“那还有一个问题：就算有了正确的思维体系，但实际画画中还是有失当呢？” 凯悦：“但是总体趋势是进步的。” 小珠频频点头，若有所思：“好！好极了！我受用了！你虽然说的是画画，却和打拳一样的道理！从画画这个角度看我这个局中人，看到我的思维体系有几套，在互相打架呢！因为我按照师父所说的打拳，形体上有很多不如意不满意，便以另一套思维体系去纠正，左右手相搏，当然难以进入所说的意境了！师父说了好多次，我一直没看破！”
夜深了，凯悦的动画片还在小珠脑海里播放…… 女孩：“我知道这凉凉的是水，脸上凉凉的是风，但光是什么？太阳是什么？我看不见！” 男孩：“你一定能看见！握着这支笔，在很高很远的天上，有一个红太阳，它的光明照耀大地，照耀着我和你，我们才能说话，才能画画。你心里一定有个太阳！太阳出来了，就能看见山，看见水，看见水中的你。” 女孩的双眼明亮起来：“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山，看到了水，看到了光！看到了你！还有水中的我自己！” 男孩：“太好了！你看到了，我就可以上路了！” 女孩：“上路？去哪里？” 男孩：“往前一直走！” 女孩：“一定要走吗？” 男孩：“一定要走！” 女孩：“远吗？” 男孩：“远！” 女孩：“回吗？” 男孩：“不回。” 画面，定格在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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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太极璞谷斋360 > 《太极拳岐行~连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