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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拍海英 文/王帅 午宴毕，新卸任的知县海英就携随从匆匆出了栗城西门。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在晚上与先行离去的家眷会合归德府，并将盛装出席一晚宴。 然而，正当其快马加鞭欲绕过一片苇荡之时，一群黑压压的头颅却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很快堵塞了去路。 海英心头一凛，一股不详的预感带着寒意从脚底蔓延开来。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面露和蔼地向大家问好，因为在人群里他似乎认出了一些不入流的基层职官。同时，他又对自己的念头有点怀疑。毕竟，自己很少屑于与其交往的，除非他们提前就恭谨诚恳地把银两呈上。 “不必相送——了”，他一手挽缰绳，一手抚心，环顾四周微笑致意，同时思忖着也许不下马就可以迅速脱身吧。 “拍他”！不知是谁按动了发动的按钮，砖块伴着汹涌的群情，疯狂朝他袭来。  （愤怒之砖） “无法无天，大胆刁民”，来不及说出这句完整的话，他高大的身躯便耸然坠下。身边的砖块扑通扑通地砸落不停。 “要出人命了”，被挤在后面的随从拼死爬了过来，磕头如捣蒜，“好汉们，请饶命”。 情形似乎很糟。有人上前查看了两眼，就恨恨地把砖扔在地上，随着其他人陆续走开了。 随从呼天抢地，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把鼻青脸肿，伤痕累累的老爷从砖块中扒拉出来了。 一个人不能动弹，一个人不敢动弹。面对突然空荡起来的马路，从没有过的绝望像愈发猛烈的朔风一样钻进了两人骨缝深处。 时光似乎过了好久，直到有一马车主动停在他们身边。车夫先是下来查看了一番，然后又和一个匆匆下车的年轻人一起招呼随从把海英抬入车厢。年轻人儒生模样，一声英气，自述名讳李奕畴，城东太平集人，刚从京城进士科举归来，受乾隆帝恩准，回乡省亲兼代行一年桑梓政务。 随从一路上千恩万谢，携老爷入栗城医馆，不提。 李奕畴觉得盗贼猖獗，事关紧要，不敢大意。第二天一早便奔赴任上，处理朝廷命官遇袭一事。 千总带人外出调查之时，李奕畴便着手召见海英县令素日交好，往来密切的官员和商贾，意在了解情况。然而事出诡异，这些人要么推脱并无深交，要么避而不见。连续多日，几无进展。 一日，他在县学讲学之余，跟教谕谈及此事。教谕抚掌轻笑，说李进士睿智明慧，对“怀砖”一典应该了然。如能私询幕僚，明析事由经纬，此案自解。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奕畴不由忆起古书《伽蓝记》某篇记载，里面谈及山东青州府曾多次发生砖击长官现象，感叹百姓善变，民风不古。同时也有提醒当地官员，亦自收敛，不可盘剥太甚之意。 莫非仁德醇厚的栗城大地也沾染了这一风气？而这些砖就是民怨射向贪腐压榨的利箭？ 幕僚随后的讲解，果真缓缓解答了以上疑惑。 原来，海英这厮，南方人士，自诩清官海瑞旁支，清廉自居。自称饮食清淡，殊不知厨师食料都从家乡带来，反倒更为劳民伤财。随之而来，家乡来人请托不断，逐步把持了地方经济命脉。栗人赋税日重，民生凋敝。平时此公善于钻营，任何有利可图之事都必介入分成。与权贵名媛拉拉扯扯之间，突破底线。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考核之时索性按纳货多少出卖官职，地方小吏也得出钱购买，“考事则受赂，临民则采渔，处右则弄权，幸上则卖将”，把一切都变成了交易。在他卸任之时，还刚刚发生了几个小吏找个名目偷食农户板羊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民怨沸腾到了极点。  （这个表情包就不用再解释什么了吧，还是表情包好用，后喻时代，向后辈学习） 李奕畴内心沉痛，感念良久，对“民怨沸腾，亦可覆舟”一词深以为然。于是，迅速下令终止调查，并着手从县丞架构开始全面整顿，让肃清流毒之风气延伸到角角落落，旨在严明制度，重塑公信。 “来时萧索去时丰，官帑民财一扫空；只有江山移不出，临行写入画图中。”李奕畴受海英被拍之事启发，时常念起这首诗，警戒自己及身边人，为官做人，不敢逾越一步。而至于海英，在身体痊愈之时就接到了罢黜令。上念其确为海瑞旁支，免其死罪，令返乡为海瑞守墓，虽苟活世上，却永不叙用。  （无需打赏，请识别下载认证即为助力，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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