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诗人吴梅村

诗人吴梅村

吴伟业知名度大，几年前初到苏州就想去拜访他和钱谦益的遗迹。到苏州当月先去常熟看了钱谦益的拂水山庄和湖水之隔的钱谦益、柳如是墓，第二周就去太仓找吴伟业遗迹。太仓并没有吴伟业的故居，就看了他老师张溥的宅邸，还有王世贞的弇山园，这些娄东名人相关的遗迹。

接着就买了一本冯其庸和他的博士合著的《吴梅村年谱》，试图在江南故地多点了解吴伟业。

吴伟业与钱谦益、龚鼎孳并称“江左三大家”，都与兼具才情与姿色的“秦淮八艳”有故事。钱谦益和龚鼎孳分别娶了柳如是和顾媚，吴梅村与卞玉京有故事却无结果。有人说冒辟疆和吴伟业都是担心烟花女子坏了自己的前程，结果生逢乱世，他们苦苦追求功名也未见顺心。冒辟疆与董小婉的故事，有冒辟疆自著《影梅庵忆语》留世，吴伟业与卞玉京旧事也有“梅村体”的诗《听女道士卞玉京弹琴歌》留下。不过，最后“江左三大家”都在乾隆朝被列入《贰臣传》，多少坏了在后世的声名。

古诗在唐朝的高峰之后，能够有惊人诗句已是艰难，吴伟业能自成“梅村体”，可见他的才情。他的那句“冲冠一怒为红颜”天下皆知，甚至被人认作明亡、李自成溃败、清人入关定鼎这一段重大历史转折的总括。他与“秦淮八艳”的卞玉京有故事，与陈圆圆未必有交集，却一句诗让同列“秦淮八艳”的陈圆圆名垂青史。才子与佳人是江南文化的一个主题，明末清初改朝换代之际，江南才子佳人故事里多了些家国的情怀，某种程度上由言情小说升华为历史。

吴伟业的《圆圆曲》五百多字，和他的很多叙事诗一样，篇幅不短，诵读起来也朗朗上口，正如多数人熟知的那句“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读来平直中有华丽，也有十足的声律感。

士人在改朝换代之际的选择是艰难的，生逢明末清初的士人留下了太多关于选择的故事，应该说是中国历史上最回肠荡气的一节，处处是生存与节操、隐忍与志向的悲剧。陈子龙是一种选择，钱谦益、吴伟业是一种选择，选择中少不了有艰难的反复。有人说陈寅恪写《柳如是别传》，与自己处在改朝换代中的复杂精神世界有关。通过与柳如是交往的钱谦益、陈子龙等江南士人在明末清初的艰难选择，以舒解自己在四九年后偏居岭南不能言说的心情。睿智如陈寅恪，曾以一句“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被学术圈外的普通人了解，心里自是清楚一个“旧士人”与新时代的可能冲突。

吴伟业爱梅花而取号“梅村”，嘱托后人在他死后葬于太湖边的梅林从中。吴梅村墓地所在的玄墓、邓尉山一带，自古是赏梅胜地。不过今天地势已有些变化，环太湖公路隔开了玄墓山与他的墓地，墓地与太湖之间还有一小山和石壁禅寺，坟丘在这一片的地势低处，不知是不是他的原意。

吴伟业梅村先生是“贰臣”，在明朝庭任过翰林院编修、左庶子等职，再任过清朝庭的秘书院侍讲和国子监祭酒。致仕以后，他也明白为贰臣的身后骂名，如他《自叹》诗句：误尽平生是一官，弃家容易变名难。为此留下遗嘱： “吾一生遭际万事忧危，无一刻不历艰险，无一境不尝艰辛，实为天下大苦人。吾死后，敛以僧蓑，葬吾于邓尉灵岩相近，墓前立一圆石，曰：'诗人吴伟业之墓’。”

吴梅村的墓很简单隐蔽，墓碑上按梅村先生自己的意思，由冯其庸题写的“诗人吴梅村之墓”。吴梅村厌弃了他的身外名，他只是一个诗人。

由红学家冯其庸为吴伟业题写墓碑也很合适，吴伟业是《红楼梦》的作者，也是一种有争议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