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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康宁文集:记插队落户的日子(下)

 艾俊民的游子报 2022-04-11

记插队落户的日子(下)

作者:李康宁

五、我的儿时伙伴

  1969年3月,队上来了新伙伴,一批上海知青到了,他们一行七人,四女三男,一问都是我的大哥大姐。这样我们这个知青点加与减,总共有了11个人。上海知青领头的叫朱杰,其中一个回民叫郭震东。当他们知道我们是本地知青时,显得十分客气,也希望下次回上海时能在县城有个落脚点。他们都来自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普陀区长寿路中学,年龄都是18岁,上下仅差半年。

  我的上海话也就是从这儿开始起步,其实也就半年时间,我就能与他们直接对话了。而他们也对我的天津话特感兴趣,但两年后仍无一人能完整地说上一句。我分析原因有二:一是语言天赋,二是他们七人经常对话,给了我一个语境,而我无人对话,他们就没有学习的机会。这七个上海人给我的印象是:朱杰能干大气,回民郭震东善思聪明,还有一位小于,就比较愚笨,每次偷菜都被农民抓到。女上海知青们大都比较静谧贤淑,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想家。这些人里最有出息的还是回民郭震东,恢复高考后他考入了大学,留学日本,三十年后我去上海瑞金医院拜访过他,他已经是主任医师了。还有一位姓戴的女知青,一次偶然的机会也在上海见过一面,她在一家街办企业工作,插队时她将戴字简写成上面一个十字,下面两点,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戴字竟然可以这样简写,这不是留头留尾去中间吗!

  和我最要好的还是本村的一位同龄人,叫吴杭州,他是家中老大,下面两弟一妹叫苏州、非州、江州。杭州是我来村时辍学的,他小舅是大队书记,父亲吴连兴在解放前是唱戏的,母亲漂亮贤惠,皮肤白嫩。我和杭州好到几乎每天晚上都是在一起同床共枕,他很少回家,父母也愿意让他和我一起玩。他学开拖拉机后,我等于就是没有执照的副司机,虽然不敢上公路,但在打田时我俩轮流开。他17岁就结了婚,生有一女,我离开村的那天晚上,我俩通宵未眠,第二天他开拖拉机将我送到县城,这天也是我最后一次开拖拉机,没想到这天也是我与他今生的最后一别,在我调七二一矿的第二年他死于胃癌,我真的好伤感,儿时的伙伴叫我一生都不能忘怀。

  还有一位本村好友叫细国仔,他是本队的会计、党员,是村里最有文化的人,虽长我七八岁,但因为说得到一块,所以无所不谈,他有家室,妻子是朵村花,老贫协主席的女儿。记得有一次我将大姨寄给我的三十元钱弄丢了,被他捡到了,到处找我,直到他还给我钱时,我才知道钱丢了。后来大姨为了表扬他,又给他寄了五十元钱,可他私下给了我,并表示决不告诉我大姨。可惜的是在我调七二一矿后的一九七二年春节,他得了恶性骨肿瘤,我忙前忙后地把他送到东铜医院,又送到南昌进行了截肢,四个月还是复发并转移了,临死前我回村去看望了他,他很坚强,视死如归地说:“没什么!陈毅得了癌都救不了,何况我们小老百姓!”老天为什么这样不公?好人就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天理何在?兄弟,你们一路好走!

六、“丰富”的文化生活

  当年全国人民都只看八个样板戏时,在偏远的小山村就更谈不上文化生活了,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苦中作乐。每天吃完晚饭,大家都让家里的年轻人去队部记工分,记分员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认真地记着,可拥挤的人群中,不时传来少女和少妇们的惊叫:“谁呀?抓得人家疼死了!”原来是一些青年男子们恶作剧,趁乱摸女人的奶和屁股,相互配合,搞不清是谁干的,一旦被抓住了,男人们宁可享受这顿“胖揍”,推搡之中又有人趁机再摸上几把,有的故意抱紧少女少妇们说:“我来保护你。”这就是农村青年们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每天晚上打闹着,女人们嘴上说明天不来了,可天天都在盼着夜幕降临,只有这种渲泄才使他们忘记了一天的疲劳。这些活动我们知青是决不能参与的,偶尔被人们推到了前台,女人们也不会怪罪,她们知道这是有人在利用我们,何况我们本来就是被少女们敬而远之的人。

  但我们也有我们的活动,我记得有几次晚上车水抗旱,我们几个男女知青,偷偷地唱着黄色歌曲《草原之夜》和反动歌曲《知青之歌》,这也是一种渲泄,一种含着泪水的渲泄,少男少女们对爱情的渴望,对亲人们的思念,此刻像决堤的江水奔涌而出。

  村里有一次文化活动是我终生难忘。那时全国掀起了一场跳忠字舞的热潮,我们队要去公社参加汇演。生产队让知青们当导演,一队是老年妇女队,二队是青年妇女队,练了半个月,到了演出的那天,男社员用独轮车推着老母亲,点上松明火把照明,晚八点开场,青年妇女队演得不错,但老年组是东倒西歪,像没头的苍蝇乱窜,摔倒了几位老太太。现在想来纯粹是一场闹剧。

  枯燥的文化生活中,有两项可能是我的最爱,这就是打猎和抓鱼,这不仅活跃精神生活又能改善物质生活。空闲时,五六个人带上猎枪和几条狗,围住一座山头,由下向上缩小包围圈,每次都能收获一些兔子和麂子,最好的时候还打到过野猪。有一次,一个老乡用地瓜炸弹炸掉了野猪的舌头,结果野猪饿死在山里。

  抓鱼的方式比较多,分别是网捕、炸鱼、毒鱼三种。村庄的南侧与金溪县接壤,中间有一个中型水库,水库上游是一条港汊,分属两个县管辖。有一次我们在上游炸鱼,但没想到炸晕的鱼漂向了下游,我们炸的还不如他们捡的多。于是很不服气,几个小伙子冲到下游去抢回炸的鱼,结果发生打斗,伤了人,事态最后发展到两个村庄连续三天的械斗,造成了数人重伤的恶果,后在两个县、公社的革委会出面协调下才得到解决。

  比较让人渴望的当然是公社放映队前来放电影,这就像过节一般,下午可以不上工,放映员下午到达,晚餐由队长负责安排吃派饭。银幕挂在晒谷场上,前后都摆满了凳子。那时的电影主要是“三战女兵队”,即《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英雄儿女》《小兵张嘎》《平原游击队》或现代京剧样板戏。可就是这么几部电影翻来覆去的看,一年也难得几次。

七、我当农民工

  农民工当然是现在的叫法,那时叫民工。随着集体户的解体后,我成了个体户,因为不太会做饭,也不太会种菜,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冯队长看着我可怜,就介绍我去窑厂给人晒砖,厂里有个妇女负责烧饭,这下可解决了我的吃饭问题。没过多久,我也能做砖了,虽然不多,一天也能做七百多块,一年下来我不仅赚够了吃的,年底还领到四十多元工钱,这样的日子如果能继续,干一辈子我也愿意。可事情的变化总是叫人无法意料,事情出在窑师傅身上。

  窑师傅请的是余干县人,他的看火技术真是一流,一窑砖烧的成品率高低全仗着他的火眼金睛,砖厂盈利他功不可没,他个人一年也能收入八九百元。为了多赚几个钱,抛家舍口单身一人来到这里,一年难得回家几次。我们做砖的人每天早上来晚上归,他是包工头就只能住在窑上。他好两口酒,烧饭的女人常常要等他喝好才能回家,太晚不敢走夜路,老公如不来接,她就会住在窑上。这孤男寡女日久生情,窑师傅在她身上也花了不少钱,老公为了钱佯装不知,窑师傅家里的老婆只要有钱寄回,也不常来看他。到后来竟然发展到了公开同居的地步,在我们面前也不加掩饰,生产队因要靠他赚钱也不干预。这三不管的后果是,窑师傅把女人拐跑了,窑厂请不到看火师傅就自己干,结果烧了几窑废砖,亏得关了门,于是我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我回到队上干农活,我也不再自己烧饭了,而是在冯队长家搭伙,自留地给了他家种。时间长了,队长老婆感到吃亏了,于是只要有民工活就让我去,两者都各得其所,他也省下了饭钱,我也乐得在外面有吃有住。此后,我干过修公路、修水电站、修水库、修铁路等七八种民工活,基本长时间在外。钱比在队上收入多些,回到队里总给队长家买点东西,他老婆老娘都高兴得很,一直说我很懂事,他的儿女也一直把我当兄弟看待。

  1971年,全省的一次民工运动开始了,这就是著名的井冈山铁路建设大会战,从分宜县修到湖南三湾村。这是党中央下达的政治任务,省革委会副主任黄先任总指挥。口号是:“井冈山道路通天下、毛泽东思想照全球”。江西省大部分县、公社都要派出民兵队伍,我所在的公社组成了瑶圩独立连,开赴永新县怀忠公社修车站,拖拉机走了三天才到施工现场,住在一家农户的楼上。楼板很干净,铺上厚厚的稻草,一溜通铺睡20个人,两排40个人一间,共三间120人,楼下是连部、卫生所、食堂。连指导员是刚从部队转业的公社副书记,挺斯文和气,善于做宣传鼓动工作,一股部队作风,能带兵。卫生员是公社卫生院的一位微胖白净的女医生,二十七八岁,为人和蔼可亲,她是整个连里唯一的女性。

  工地离驻地约两公里,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排队唱着革命歌曲去上工,早饭、中饭送到工地吃,晚上到天黑才收工。任务是将一个山头挖平,填入稻田地,整个面积约四平方公里,从早到晚不停地发起冲锋,一浪高似一浪的热潮,令人热血沸腾。我到现在我都不敢想像,我竟然一次能挑六筐土。那时一顿要吃四碗饭,倒下就睡,直到起床号吹响还不想起来。好在伙食比较好,公社每个星期送一头猪来,红烧肉天天有,鸡鱼肉蛋换着来。公社书记有一次前来慰问:“你们在前线作战,我们在后方做好后勤工作,公社拿出一百头猪,来保证你们吃饱吃好,你们要以优异的成绩向伟大领袖毛主席报喜!”大家听得热泪盈眶,高呼:“毛主席万岁!林副主席永远健康!”

  工地的牌楼上写着:“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有一次省革委会副主任黄先总指挥到工地视察,指导员举起右手,带领全体民兵向他宣誓:“敬爱的首长,我们一定发扬井冈山革命精神,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请首长把最艰巨、最光荣的任务交给我们连,我们保证坚决完成任务!让毛泽东思想照亮全球!”黄先同志也鼓励大家:“向民兵同志们学习!向民兵同志们致敬!”。

  指导员如此慷慨激昂真是令人佩服。在大会战工地上,女卫生员实现了火线入党,我们深受感染,有的同志也向战地党支部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但没有一个被批准。由于到了工程尾声,指导员去工地的时间比较少,和女卫生员做后勤工作比较多。于是有些没入进党的人,就传播指导员和女卫生员的闲言碎语,说是看到指导员和女卫生员在野地里赤身裸体地野战。也不知咋回事,后来公社没等工程结束,真的就将指导员和女卫生员召回了家。

  这次建设工程总共干了五个多月,到了1971年9月,路基石也铺好了,专业铺轨队伍也开进了工地。突然接到上级命令:“全体停工,撤出工地,原地待命!”直到我调到七二一矿后才知道,是林彪事件发生了,这个工程是林彪“九·一三”反革命政变计划之一,因此这条铁路只修到了永新县文竹乡。直到前两年才听说这条铁路已接通了衡阳。

  在这里我还碰巧遇上了国营七二一矿的翻斗车,也是来参加修井冈山铁路的,没想到几个月后我竟然就是七二矿的一员了,直到来矿后才知道,开车的是吴思德,因为他就是永新县怀忠附近人,运输营是照顾他回家的。1982年我在七二一矿供应处任采购员,在永新县文竹车站住了半年,多次往返于这条铁路,不禁感慨万端,这块让我流血流汗的土地呵,你和我一样是多灾多难啊!

八、再见了乡亲们

  正当我们在井冈山铁路工地待命的时候,公社发来了电报,叫我速回东乡体检,有一个单位来招工,公社推荐了你。我立刻坐汽车回到公社,但书记说你回来晚了两天,第一批已经走了,等第二批吧,招工单位是核工业部七二一矿,搞原子弹的保密单位,但是是招下井工,我立即犹豫起来了。一是比较远,二是危险性大。但和我一起被招的乐观宝(我奶妈的儿子)鼓动我:“还是去吧!先不迁户口,不行再回来。”

  于是我俩就到东乡饭店找到了七二一矿的招工点,负责人是山南劳资办的曾宪德和后调医院总务的两个人,他们翻看了推荐表,确认了资格。第二天我们到医院体检,老曾看到我身上贴了好几块医用纱布问:“你受伤了?”我忙解释是在工地上劳动碰伤的,医生也帮腔:“都是外伤,很快会好,身体不错!”老曾也再没言语。

  第二关是政审,很多人预料我很难过关,只因为我存在一些家庭历史问题,但没想到,公社还是认为我属于可教育、给出路的子女。从生产队到大队、公社、县,各级都一路绿灯,竭力推荐。队长说我是队里年纪最小、出勤率最高的知青。公社说我在井铁会战表现优秀,于是压下了一个上海知青(这就是后来在供应处工作的管军同志),选择了我。县里说这孩子的家庭对革命有贡献的,是我们县里的骄傲。政审终于通过了!

  我回到生产队收拾行装,一一到各位乡亲家打招呼告别,乡亲们都为我高兴,冯大娘含泪说:“好好干,争口气,像在队上一样,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我毕竟是从这个生产队走出的第一个知青,在村里还是有点惊动。第三天,吴杭州安排了拖拉机送我,知青朋友、苏州、国俚、海水兄弟、地主崽子等几十号人前来送行。他们站在岭上招手,我坐在拖拉机上,回头望着乡亲们渐渐模糊的身影,还有那朦胧中慢慢消失的村庄,依依惜别之情涌上心头。整整三年啊!我人生的起点就在这里,汗水滴进了这里的每一块土地,血流在这里的每一畴田中,泪水湿润了我的枕衾,七垅八沟里留下了我稚嫩的脚印,叫我怎能忘怀!那人、那山、那水、那牛,陪着我走过了一千多个日月星辰。多谢了!一路上的相扶相伴。你没有嫌弃我的无知,没有嫌弃我的无能,没有嫌弃我的无为,包容我,爱护我,哺育我。曾记得,我不会缝衣服,是吴婶戴着花镜为我连;我不会碾米,是老队长替我碾;我挑不动谷子上岭,是地主崽子帮我挑到岭上;我镰刀割破了手,是海水替我包扎;我打摆子发烧,是国仔背我去医务所;我没有碾出米来,是连兴叔叫我去他家吃;我不愿走五里路去王家买油盐,是上学的小学生替我带;我蓑衣漏了雨,是何能叔帮我补;平时谁家在摘菜时碰到我,都会说拿点菜去吃;就是这些点点滴滴,时刻温暖着我的心。虽然总是盼着能回城找份工作,但一旦要别离又有些许的难舍难分。我走了,以后一定会回来看望你们,你们对我的竭力推荐我是不会忘记的。

  我渐渐地走远了,可又似乎还有许多牵挂,还有许多的话总深埋在心底:“千头万绪的往事,不知从哪讲起,应该感谢在这段岁月里,让我认识了你,是你的温柔曾贴近我的胸膛,是你的笑容曾鼓起我生存的勇气,因为拉着了你的手,我才能够走出冬季,一旦放开你的手,又发现故土难离!”

  1971年10月30日,我踏上了去七二一矿的路途,我们一行六人,三男三女,乘坐一部130型小货车,下午三点从东乡县城出发。当时的路不太好走,全是沙子路,灰大路颠,直到天擦黑才过崇仁县,到了罗家圩终于看到了一片灯光,我想,离矿部应该不远了,我们所要去的山南工区据说就在矿部莲塘边上。车子在过了一座小桥不远,像是到了一个集市(公溪老街),右拐不一会儿就停下了车,老曾招呼车上的三个女孩下来:“你们到了,这就是古城医院。”我和周接阳、乐观宝还在车上坐着。只听司机对老曾说:“跑了一天了,不跑了,就三个人,放到古城吧?”他们又嘀咕了一阵,回头对我们说:“你们三个下来,到了。”

  老曾将我们带到了仅几步路远的运输营,移交给了一位好像是领导的人,这人将我们分别安排在旁边草棚里的三个房间里,放下行李就叫我们先吃饭,否则食堂要下班了。我们三人用食堂的碗吃了两碗,在旁边的水龙头洗了脸,铺开被子歇了下来。在与同房的三个人聊起来后才知道,他们是乐安本地的上海和抚州知青,早到十几天,分别叫陶守和、芦新生、付高和。

  没想到这一来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四十四年的工作历程就从这儿起步。命运总在一个小小的事情上拐了个弯,我们三个本是分到山南工区的,可就因为司机不愿跑而分到了运输营,这个司机后来才知道是运输营的周启发。可又是因为运输营领导对知青有些偏见,感到知青太调皮,而改变了原定的培训司机的方案,分配到车间去当了汽修工。

九、结束语

  从到七二一矿的第二年我回过生产队,直到三十年后我又一次去了村里。这次我的小车陷在了泥泞之中,叫来两个在田里干活的小伙子帮忙推车,他们一人要了二十元钱。等我与村里的祥仂兄聊天时,推车的小伙进来了,一介绍原来是祥仂的儿子,我走时他才一两岁,现在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真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村里通上了电,有了冰箱、电视,地主崽五兄弟都盖起了新楼。当时路面尚未混凝土化,主要交通工具还是摩托车,想必现在应实现了村村通,也该买上了小汽车。杭州的大弟高中毕业后参军入伍,现在是副师级干部,二弟也随哥在福州打工。村里打工的人还真不少,家家都是老人和儿童留守。如果我现在再去,已经四十六年了,估计认识者不会太多,但我还是要去的,哪怕看看那熟悉的山山水水也好啊!●全文完@原文刊载于《721矿游子》第1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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